滿月還是秋高氣爽,早晚溫差大,午時是一天最熱的時候,沒個二三天忽秋風便刮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到秋雨綿綿之季。


    而田間,這幾日卻正是農忙之時,爭分奪秒在連綿陰雨之前,將田間的瓜果糧食收獲。


    易家在郊外的田地莊子不少,索性便住進莊子裏,打發閑暇。


    雖過幾日便是評選之日,但易之虞卻並沒有多少緊張的神色。反倒是荊照秋有些不放心,他放心易之虞,卻對自己不放心。


    “你說,皇帝真能覺得我那些東西好?”


    易之虞點頭:“當然。皇帝重民生,我們上供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自然是喜歡的。”


    這說的沒錯。可荊照秋憑著記憶畫的草圖,並不能保證十分準確。他便將這個顧慮說了,易之虞道:“勿慮。工匠會按經驗修改,我問過進度,都說十分好用,有些莊子已經私底下用起來。”


    “果真?那便好了。”荊照秋顯得很高興。


    兩個半人沿著田埂到處走,時不時指點幾句。


    “這一片都是我們的田?”荊照秋舉目望去,遠遠連成一片的水田旱地,竟然都是易家的,這可真算得上良田千傾。無論經商如何暴利,古人還是以農為本。越是富人越是要置辦田產。


    易之虞吐出兩個字:“都是。”


    荊照秋驚呼一聲,這可真是土地主,沒成想,他這無產人士有一天也能混個地主當當。當然這天下最大的地主就是皇帝了。


    荊照秋極目望去,田裏收割了大半,莊子的長工雇農一個個都很勤奮,不見半個偷懶的人。荊照秋順口這樣說。


    “剛開始偷懶的人也多,現在少了。收成好不好,關乎的都是這些人的生計問題。種的好,易家的獎勵隻會多不會少。至於好吃懶做的,都被攆出去了。”易之虞雖然在人眼裏,是個冷淡無情的煞星,卻難得是個討農人喜歡的主子。


    克扣少給錢多,隻要認真幹活種地,就能吃飽穿暖,再沒有比這更和善的主家了。荊照秋也是在和這些農人閑聊後,才知道易之虞在他們眼裏竟是活菩薩的形象。聽完這話,荊照秋當時緊緊盯著易之虞足有大半時辰,才漸漸恢複平靜。


    果然勞動人民才有大智慧,都是有些眼光的。荊照秋盯著易之虞半天得出這個結論,能和他一樣看出易之虞的好來,那必然是有慧根的!


    易之虞說到一半忽道:“今年的年成不會差。”


    荊照秋道:“今年雨水好嗎?”否則何出此言。


    然而下一句話就讓荊照秋紅了臉。


    “不,都是你的功勞。你改良的那些東西,這裏的每個人都說很好,是好東西。你的功勞很大。”


    荊照秋垂著頭,逗弄啾啾頭頂的一小揪揪軟軟的胎發,道:“不是才用了不久,怎麽可能就那麽快見效?你也太誇張了。”眼裏出西施也不帶這個誇法的。


    “不是誇張。便說這次收割,你就幫了老大忙。”易之虞難得話多起來,荊照秋了解他,知道他說的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毫不違心的。正因如此,荊照秋才覺得羞恥。


    就、就他做什麽,易之虞可能都會真心覺得非常好,跟溺愛孩子的家長似的,他覺得,等啾啾長大,易之虞可能忽把他寵的無法無天變成個混世魔王。


    荊照秋和混世魔王啾小眼對小眼一番,最後歎歎氣,好吧,這個嚴父還得他來當。


    兩人走到半路,路過一片長滿新鮮蜜瓜的瓜地。瓜地裏一家幾口,一男一女並四個孩子,其中一個不過五六歲,搬了條小板凳坐在一邊。那對父母見了易之虞來,連忙點頭示意,又迅速挑揀了幾個瓜拿籃子裝好,讓那五六歲的小女孩提過來。


    荊照秋眼睛都直了,那小女孩當著提著一籃子瓜,大十多斤的樣子,踉踉蹌蹌地小跑過來,若不是荊照秋懷裏還抱著啾啾,他就下去直接去接籃子了。


    難為小女孩當真提了過來,臉上紅通通的,不知是曬的還是跑的。她在易之虞和荊照秋兩人之間看了幾眼,最後把籃子一把放到荊照秋的腳下,看來還是易之虞的天然冷氣嚇住了她。


    小女孩送完瓜,不等荊照秋回答,離開蹬蹬瞪跑遠了,邊跑還邊往後麵看。


    “這是送給咱的?”荊照秋蹲下來看一籃子瓜,瓜皮黃澄澄的,兩頭有點青綠,一道道斑駁的豎痕,粗糙的裂口,想來會很甜。他知道易之虞身上有小刀,便讓易之虞直接切開一個。易之虞一刀劈開兩半,果肉裂開的清脆聲音,甜汁兒濺了一地,杏色的果肉充盈著豐潤的汁水,荊照秋也沒那麽多顧忌,直接坐在田埂邊的草皮上,一手抱娃,一手啃瓜。


    易之虞便笑了。


    荊照秋聽見他的聲音,歪頭看了一眼,頓感他這個無產小市民和人家富家少爺的區別。易之虞也坐下來,但坐姿十分優雅,拿著小刀切開叉出一塊瓜肉,整個動作都十分文雅。


    荊照秋便憶起來剛剛遇到易之虞時,給他的那碗麵。


    當時就覺得這落魄“小姐”未免太斯文嫻靜,明明是個餓死鬼模樣,吃麵速度也不慢,卻硬生生整出個慢條斯理品嚐佳肴的感覺。


    荊照秋對著啾啾嘟囔幾句,寶寶,咱不學他這作風。啾啾忽閃忽閃著雙眼,圓溜溜眼珠子轉來轉去,盯著吃東西的荊照秋顯得有點饞,荊照秋點點他的鼻子。


    饞貓,沒的吃。


    正是口幹舌燥,兩人坐在田埂間吃完幾隻瓜,籃裏還有三四隻,易之虞叫來人先帶了回去,荊照秋把啾啾丟給易之虞,就著田間的清渠洗過手,忽見渠水中有幾隻鯽魚往來翕忽,便問易之虞。


    “咱們家裏可有魚塘,這時的魚蝦鮮美著呢。”


    來拿籃子的莊子管事便插嘴道:“前邊就有易家的魚塘,恰好正撈魚呢。三爺和荊少真是趕巧,本是撈完再送過去,荊少想看個新鮮熱鬧,正巧就遇上。”


    荊照秋好奇心重,聽見那邊在捕魚,有些激動地便要跟去看。


    到了才發現,說是魚塘,但卻一點兒都不小。此時,因為是枯水季,又剛放過水,水麵很低,露出魚塘邊緣的淤泥地帶,沒了水,一些小魚和泥鰍時常跳起,濺起泥水。有小孩小年輕已經下了塘,拿著個魚簍,撿泥鰍和小魚了。說是小魚也不算小,多時小孩手掌大小的鯽魚,這麽大的鯽魚紅燒是十分鮮美的。


    魚塘中心的水量不多,那些魚全追著魚塘裏的那點兒水擠到一塊,水少許多,幾乎是魚疊魚蝦疊蝦,荊照秋還能看到當中有幾隻螃蟹呢,想來是誤放養的。


    說起螃蟹,荊照秋便想起之前沒吃上的螃蟹,就有點饞。易之虞竟像有通靈感應似,忽就對他說,剛得了一大簍某某湖的大閘蟹,已經送到廚房裏。


    荊照秋用十分驚奇的眼光盯著易之虞看,忽道:“一隻魚,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了。”怎麽,他想什麽都知道,一句話都沒說呢。


    易之虞顯然對荊照秋肚子裏的蛔蟲這種說法噎了一下,半晌才道:“這叫心有靈犀。”


    “都一樣都一樣。”荊照秋比他隨便多了。


    “咱們的產業到底有多少?”荊照秋一邊看人摸魚,一邊問易之虞。這幾日,他跟著易之虞見了很多地方,不說街坊裏的店鋪,便說外麵的田地,就是一筆不可說的數目。水田旱地魚塘山地,種茶的放羊的什麽都有。


    易之虞不隱瞞,這些帳也都是讓荊照秋隨便看的,偏他平時懶得翻動易之虞的東西罷了。易之虞說了一個令他咋舌的數字。


    荊照秋再次感覺到自己是個土地主,而且是個超級大地主。然後他便聽說,這些數字已經是銳減後的了。


    “皇城腳下的,誰敢太囂張?”易之虞從早幾年就漸漸地將主家的一些產業往京城以外移,甚至良田都削減不少。


    可見,易之虞的謹慎非常。


    主家老爺都親自來了。捕上來的魚,自然讓易之虞先挑。荊照秋沒有那些人的想法,並沒有往大了挑。大的看起來大,但味道卻不一定比得上小的鮮美,許多魚最鮮的時候就是一斤多的樣子,超過這個個頭,肉質就會偏肥,太膩,沒有這麽鮮嫩。


    這晚,荊照秋終於在莊子上,吃到了之前肖想很久的螃蟹,蒸螃蟹炒螃蟹螃蟹鍋,誇張點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螃蟹的一百零一種食用方法。


    荊照秋喝完一罐桂花酒,人就有點暈。他剛喝這酒,以為度數不高,便貪杯了點。沒成想,這種酒入口綿l軟清甜,後勁兒卻這麽大,他喝了一小盅,眼裏腦裏便全是轉圈圈的星星了。


    荊照秋眼裏出現十數個易之虞,每一個都對著他笑。荊照秋撇撇嘴,笑……笑個蛋。他撲棱過去,嘴裏嚷著,我讓你笑,讓你笑。


    易之虞沒喝酒,正把啾啾哄睡著,一轉身就見到荊照秋朝他撲了過來,全身軟得跟沒骨頭一樣,隻纏在他的身上,片刻都不肯把四肢放下。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卻不臭,反有種桂花酒的清香,頸間還有荊照秋特有的味道。


    他嗅了嗅,覺得自己蠢l蠢l欲l動了。


    偏偏不知死的荊照秋還撲棱著,熱氣噴在易之虞的耳後,唇ll舌擦過脖頸,像觸電一般。易之虞低頭看,許是喝過酒,他的嘴唇殷l紅l殷l紅,像含了丹砂似,又是水靈靈的,舌頭一伸一縮,像挑逗人的小蛇一般。


    易之虞眼神一暗,附在腰間的手忍不住就向下探下三分,或許正巧摸l到荊照秋的敏l感l處,他往後一縮,躲了一躲,臉上便緋紅一片,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呻l吟。


    易之虞輕輕捂住他的嘴,輕輕道:“噓,小點聲。”


    荊照秋迷迷糊糊半張開眼,眼角卻帶著一絲欲l色,眼中很是迷茫。


    “啊?……”


    不過,他沒有迷茫多久,就徹底迷失了神智,隻記得眼前全是男人烏黑的青絲半遮住的臉頰。


    那張臉再熟悉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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