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收拔,滿座寂靜。許久,眾人才從餘音繞梁中醒轉過來,爆發中一陣熱烈的掌聲。二小姐怕羞,頓時便通紅了滿臉。


    眾人紛紛對二小姐的才藝大加讚賞,言其是才貌雙全。文秀兒心裏滿是怨氣,怎麽偏她沒聽到這些誇獎,哪怕一開始想要進宮的目標達成,此時心裏也不舒爽。


    文秀兒最忌與人對比,偏偏她還是被襯托的那個。與這高山流水的優雅琴音相比,她的舞蹈卻成了嘩眾取寵煙行媚視。好不叫她嫉恨。


    偏怪皇上還聽得那麽認真專注,顯然是極其滿意這個琴音了。


    皇帝再次賞賜,份例與之前賞與文秀兒的相同,荊老爺越聽越高興,卻遲遲等不到下一句話。就就沒有了?


    皇帝還有話說:“荊尚書的小姐果然才藝過人,更有當年其姊之風儀。”


    “謝皇上誇獎。”二小姐也不知道皇上好端端怎麽提起她阿姐來了。她爹原最寵她姐姐,但後來就不許人再提姐姐半個字,如今姐姐外嫁後,路途遙遠,幾年也不曾回來省親過。


    說起荊尚書的大女兒,皇帝饒有興味地看了易之虞一眼,忽道:“朕記得當年三兒和荊尚書之女還陰差陽錯差點促成姻緣,還是朕亂點的鴛鴦譜……”


    皇帝越說越高興,看著二小姐,心裏忽又冒出個想法。


    荊照秋不吃東西了,皇帝又想幹嘛,這想一出是一處的。荊老爺比他還要焦躁,汗水越來越多,忽腦中一片嗡嗡聲,正當皇帝說起二小姐未婚配之事,荊老爺猛地忽然倒地,全身痙攣,抖個不停,掀翻了麵前的食桌。


    所有人嚇了一跳,包括正說著話的皇帝。


    “怎麽回事?”皇帝麵色由晴轉陰,那邊荊照秋已經反映過來,這是起藥效了。他眼珠子一轉,在眾人還發懵之時,大喝一聲。


    “皇上!他這是發了羊癲瘋!”荊照秋斬釘截鐵地給荊老爺定了一個病,果決確鑿的語氣嚇住了一眾。


    “什麽,羊癲瘋?”皇帝顯然也沒明白過來,二小姐更是嚇懵住,父親這是怎麽了?


    荊照秋往前走去,指揮邊上的侍衛:“快,按住他,拿繩子把荊大人捆起來!”


    侍衛愣愣地去找繩子,找到繩子才忽然想道,這裏這麽多大人,皇上也在,這小子憑什麽指揮他啊?可繩子已經拿在手上,竟不知要怎麽辦才好。荊二少和荊三少,起初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他們的爹忽然就倒地抽l搐起來。


    便聽到荊照秋說這是羊癲瘋,立刻上前攔住侍衛。皇上都沒開口,這小子想做什麽。


    荊照秋指著兩人道:“別動!千萬別動!”


    “快點把他捆起來,這病犯起來,指不定會傳染,保護皇上!”


    荊二少荊三少的手立刻僵住,老實說,他們幾個真沒什麽孝心……誰都怕傳染。而荊老爺這時的表現更讓他們忌諱。荊哲施已經開始口吐白沫了。二少悄悄背過手去,捏著衣擺擦了擦手指。


    “蠢貨,還愣著做什麽。保護皇上要緊,快把他綁住。”說著,還不忘回頭對皇帝一臉擔憂誠懇的語氣道,“皇上,保重龍體,請不要靠近……”


    皇上:“……”


    侍衛連忙把荊尚書五花大綁了起來,當中,還被荊尚書撓了好幾下。


    “這是羊癲瘋?”怎麽覺得不止呢。


    “這是因為荊尚書得的不隻羊癲瘋,還有……瘋狗病!”荊照秋順嘴便憋出一個病來。


    瘋狗病?!幾個人臉色急變了,瘋狗病有多厲害,他們是見過的。那誰家的虎妞誰家的石頭被狗咬了,得上瘋狗病就一命嗚呼了。荊家的人是最懵的,老、老爺有羊癲瘋和瘋狗病?什麽時候的事?他們怎麽不知道?


    可仔細看,還當真是有瘋狗病的症狀,又是抽l搐又是咬人。


    “怎麽會好端端犯病,荊公子,你家老爺之前可曾犯過?”


    荊二少幹巴巴道:“不、不曾。父親不曾得過這病,之前從不曾有的。是不是……”


    荊二少眼睛忽放亮了些:“是不是吃了這裏的東西?”


    易之虞立刻道:“稟皇上,小人家中所有吃食全讓人精心準備仔細檢查過,不敢出一點兒差錯。”


    懿貴妃也道:“是啊,皇上,都是讓宮裏的公公們去檢查過的,絕不會出一點兒差錯。再說,咱們也吃了這食物,都沒什麽問題。這病啊,還是荊尚書自己帶的。你們荊家兩兄弟,可千萬別為替父親開脫就隱瞞了實情。要知道欺君之罪,這可是死罪,你們可擔當不起!”


    荊家老二老三汗流浹背,一時淒惶。若是皇上怪罪……怪罪到他們頭上?


    荊照秋點點頭,一副替二人著想的語氣:“我知道二位公子絕對沒有欺騙的意思。這瘋狗病是有潛伏期的,往往早期與常人無異,隻到一定階段,才會突然發病。短則幾天,長則數年,二位,想一想,荊老爺以前是不是被野獸咬過?”


    三少回憶:“……是是有過。”


    “那就是了。”荊照秋裝模作樣道,“一定是當時沒發作,現在瘋狗病發作了。聖上安危要緊,兩位公子自然不會在這時候說謊,對不對。”荊老爺去年參加狩獵時,被狼咬過,他可還記得。


    二少三少抹著汗,頻頻點頭:“對對。沒想到這病竟然能潛伏在身體不走,我們實在沒想到。”事到如今,隻能撇清關係,說他們不知道了。這個荊照秋,存心害他們,偏偏這時候隻能順著他的話去說。


    大臣們紛紛過來表忠心,一副忠心耿耿要擋在皇帝麵前,不讓犯病的荊老爺接近半步的樣子。皇帝擺擺手說無妨,讓隨行的太醫去問情況。荊照秋抱著啾啾站到後麵去,和易之虞對視一眼,狡黠一笑。嘿嘿嘿……


    文添禎的藥效果隻有一天,不會死就是光抽抽吐白沫,抽完第二天便恢複正常。可這一天時間,發作起來就夠荊老爺有的受了。太醫雖然覺得奇怪,可那些症狀卻全有,最後也不敢不謹慎,將所有實情回稟給皇帝聽。


    皇帝摸著下巴深思,令荊照秋滿意的是,荊老爺的政敵終於回過神來,添油加醋。


    一個說:“啟稟皇上,荊尚書如今重病在身,不能為皇上分擔,應該讓其回家休養。”


    一個說:“荊老爺身患疾病卻蒙蔽聖聽,該當大罪,若是衝撞了聖上,如何擔待得其,應該革職查辦。”


    總之,一個個都是火上澆油,巴不得荊尚書丟官回家種田去,沒一個出言為荊尚書辯護半句,甚至他兩個兒子都不敢說一句話。這個時候找不痛快,這是找死呢。沒看到皇帝的臉色都變了嗎?


    “夠了。”


    皇帝冷冷打斷。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


    他看一眼地上抽l搐的荊尚書,道:“荊愛卿既重病纏身,還是在家養病要緊。戶部尚書一職便由……張侍郎暫代。”


    張侍郎吃了一頓酒,升了一次官,自然感天戴地地叩謝隆恩,並稱會好好代荊老爺擔起責任,讓他在家安心養病,氣得荊家兩個少爺差點喊出聲來,可皇帝說的話,他們不敢反駁半個字,隻能打落牙齒往裏吞,心裏卻埋怨父親好端端犯病,憑白丟了官職。


    荊照秋對這個結果再滿意不過了。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皇帝再待下去自然是沒有多大興致了,擺駕回宮,至於荊老爺也被送回了家裏。


    文添禎的這個藥藥效也就一天,第二天荊老爺就醒了,醒來之後,卻不記得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麽,隻記得他的二女兒彈琴結束,皇上正誇獎著。


    “!來人!我怎麽在這裏了!”荊老爺驚惶坐起,眼前是他的妻妾們,一個個眼淚汪汪滿麵愁容,見到荊老爺醒來,一個個都愣住,眼淚鼻涕還沒往裏收回來。


    繼室試探著問了一句:“老爺?”


    “蠢婆娘,哭什麽哭,哭喪呢!皇上呢,我怎麽在這裏?”


    一聽此話,妻妾們又紛紛掩麵哭泣,荊老爺怒上心頭,隨手撿起茶杯摔了出去。


    “都給我閉上嘴!說,怎麽了?”


    “老爺您不記得了?昨天你犯了羊癲瘋和瘋狗病,被皇上送回家裏來了。”


    “放屁,我沒病!”


    繼室不相信,送回來的時候,都抽成那個樣子,抓到誰都咬啊撓的。


    “您真沒病?”


    “你看我像病了的樣子?”荊老爺翻身下床,“兩個不孝子呢?二小姐,二小姐在哪裏?”


    “老爺老爺,您您您……被革職了。”妻妾們又哭哭啼啼地哭成一團。


    荊老爺心中一震,似金鍾震蕩,目眥盡裂,瞪著妻妾們。


    “什什麽?”


    妻妾們將昨天在易家之事說明,最後又哭了起來:“因為您當場犯病,驚擾天顏,皇上讓您在家好好休息,尚書之位讓張侍郎代了。如今張侍郎不叫張侍郎,該叫張尚書了!”


    “我不信!快,拿本官的官服來,本官要去上朝要去麵見皇上!”


    荊二少荊三少恰好這時進門,連忙道:“爹,您要做什麽?官服已經收回去了,官帽官印都沒了。”


    “什、什麽?”荊老爺火冒三丈,啪啪各是兩巴掌給二少三少一人扇了一下,“忤逆子忤逆子!”


    “拿拿本官的官服來……”荊老爺眼裏直冒金星,剛剛醒來,又氣暈過去,又是一頓雞飛狗跳。


    荊照秋聽說這事時,還是在外麵喝茶聽隔壁桌閑聊聽到的。他滿意地喝完茶,磕完瓜子,拍拍手,留下銀兩走人。


    “公子,錢給多了……”小二追著荊照秋道。


    摳門荊照秋頭一次甚是豪爽:“多的,全給你當賞錢。”


    荊照秋哼著歌走在街市上,想到隔壁桌說的,心裏爽快極了。今日啾啾跟著易之虞進了宮,荊照秋難得有時間一個人逛逛這裏。


    偶爾一個人出來逛逛也挺有意思,荊照秋花錢大方地買了一堆吃的玩的看著新奇有趣的。正是人多的時候,一轉身,被人撞了滿懷,懷裏的東西全摔了一地。


    兩人迅速撿起東西,堆回到荊照秋懷裏,便聽到對方的道歉聲,一抬頭,荊照秋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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