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易十一此前的一頓攪和,如今有點野心的都想占有整個易家。個個卯足了心思,要在皇帝麵色長長臉。


    “我們裕城易家最好的便是絲綢,為什麽不讓我向聖上進貢絲綢?”裕城分支易成禮不大樂意被人指點,和麵前的男人爭辯道。


    那男人不是別的,便是那日在溪上坊和荊照棋談話過的阿肆。阿肆本來在喝茶,聽到這話,抬頭掃了一眼易成禮。明明塊頭更大些的易成禮腿腳一軟,氣勢立時便低了下來,隻是仍不服氣。若是年紀,他還更大一些,隻是輩分上,矮了一截,平白多了一個祖宗。


    長輩又如何,如今不還是投靠他,憑什麽倒像個祖宗似,偏要他伺候。


    但這話易成禮是不敢直接說的,他有點怕。


    “蠢東西。眼皮子別那麽淺,就隻看到你們裕城那點兒東西。若說絲綢,餘淮揚成城的絲綢天下揚名,光裕城的那些還看不上眼兒。”阿肆皮笑肉不笑,“這一點兒上,你們這些個就是比不過易三。光隻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想法兒設法的想扒拉東西。若是成了家主,別說這點兒,整個易家都是你的。”


    “是。四叔說的是,是小侄兒蠢笨了。”易成禮低頭認錯。這個四叔他自小怕的很,本來以為他已經是個死人。


    本家先老爺有好幾個兒子,如今除了易三外,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原以為四叔也死了,哪知他卻找上了自己。若不是還記得四叔這個人,易成禮根本不相信這個人的話。


    在四叔的幾番指點下,手頭的生意竟然好了幾倍,便是壓在手頭賣不出去的陳貨也全賣了幹淨。易成禮這才開始慢慢相信他。隻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他忍不住問過一次,阿肆麵無表情地隻問了他一句話:“你以為我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易成禮當時臉色便嚇成慘白,阿肆卻笑笑不再說話。膽小的易成禮試探了半天,確認他是個活人,才敢接近。


    “要當真想要易家,切記眼皮子不能淺。裕城易家算什麽,主家的富貴是你想象不到的。”


    “那四叔……”


    阿肆又打斷他的話:“你以為皇帝是個什麽樣的人?”


    易成禮便有些膽怯,不敢說話,議論皇帝是殺頭的死罪。他膽子小,不敢。


    “皇帝算得上有抱負,所圖不小。不然,你以為張平上個月怎麽丟了官帽被抄了家?”


    易成禮便睜大了眼睛看他:“不是他欺上瞞下試圖謀反嗎?”


    “謀反?”阿肆便冷笑兩聲,“說他貪贓枉法奸臣佞幸不假,謀反,他還真沒那個膽子。”


    “那怎麽……”易成禮左右看了兩眼,確定隻有他二人才繼續道,“從家中摸出了前朝皇帝的遺物能是作假的?”


    “假不假不是看他有沒有做過,而是皇上想不想讓這件事坐實。張平擋住了皇上的路,死了是活該。但你要知道,用綾羅綢緞珍寶美玉討好一個貪於享樂不事朝政的皇帝容易,卻討好不了一個勵精圖治的君主。”


    聽此一言,易成禮如醍醐灌頂振聾發聵。


    “四叔可有和高招,煩請四叔指點小侄兒一二。小侄這廂給您請禮了!”易成禮作了一個揖,一臉諂媚。


    阿肆擺擺手,讓易成禮去看房間裏的一筐東西。原來在房屋一角,有一個竹筐,上麵蓋了一層布。裏麵的東西堆得很高,將布頂起,隱約看出裏麵是一個個橢圓的物什,易成禮充滿好奇和期待地打開來看,掀開布的那一刻,呆滯住了。


    這一個個土黃色的小圓球是什麽。


    “四叔……這是……”易成禮捏起一個,沉甸甸的有些重量,似乎是什麽果實,表麵還沾著泥土。易成禮立馬丟了橢圓果實,擦了擦手,有些為難地看著阿肆。


    阿肆道:“沒眼見的東西。這可是好東西,是我一個南方住海邊的朋友從番邦人得來的好東西,一種產量極高的食物,叫什麽馬鈴薯。比起那些精致卻沒有大用處的東西,咱們這位皇上會更喜歡這些醜卻很有用的東西。”


    易成禮一聽,立刻高興起來,又撿起那些被他嫌棄沾滿泥土的馬鈴薯,這下寶貴的就跟純金造出來的寶貝似。


    “不過有一點兒,你先莫得意。那番邦人沒說清楚這東西怎麽種,你自己琢磨清楚,否則到時候露了怯,都是自作自受。”


    “行行,我明白了。多謝四叔。”


    阿肆不屑地看他:“我的事情,莫要泄露給任何一個人。否則……嗬嗬。”


    易成禮心裏一顫,連忙點頭隻說知道了絕不會泄露半個字,待再回頭時,阿肆已經不知了去向。


    他一摸額頭,已滿頭是汗。雖然說,他是幫自己的,但易成禮還是怵他,就像見了易三爺一樣。易成禮嘖嘖嘴,這一個家的,全是不好惹的祖宗。


    而且他遠沒有阿肆那樣的自信,錦衣玉食的皇上會看得上這種東西。


    易成禮低頭瞥一眼灰不溜秋沾著泥的一筐馬鈴薯有些不相信。不如,還是再讓人備些其他的雙管齊下,他們裕城的絲綢怎麽就比別人差了,往年的評選,主家也從不讓他們裕城一支在皇上麵前露臉,說不定是故意打壓。說是隻選最好的,可誰知道是不是呢?


    便說上一次,易三出乎意料地選了雲霧山的茶葉上供。笑死人,雲霧山那麽窮的一個小地方,能有什麽好東西?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安溪鐵觀音等等,哪一個不有名氣,皇上會沒喝過好茶,怕是用來煮茶葉蛋的茶葉都要比別人家裏供起來的藏品好數倍!


    隻是一件,那普普通通不知名氣的茶葉,竟被皇帝大加誇獎,最後搖身一變成了禦供茶葉。破落戶翻身,成了現在易家體麵的一攤生意,每年掙得不知多少錢。


    易成禮有了信心,說不定,皇上這回兒也看上,讓他裕城易家也出出風頭露露臉,掙個禦用雲錦的名頭聽聽,這可把他美得。


    而易成禮口中念叨的皇帝正喝著他口中不屑的小地方出來的茶葉,對麵坐著的是易之虞。


    “三兒,你弄來的這種茶葉,可真是得了朕的喜好。每次都是你最懂朕的心思,不知這次又有什麽驚喜給朕?”


    “皇上喜歡就好,至於驚喜……”易之虞的語氣算不上恭敬,但皇帝不在意。隻是話說到一半時,被他打斷了。


    皇帝擺擺手:“等等,既然是驚喜,就不要說,給朕留個驚喜。朕相信你,肯定會讓朕滿意。”


    “是。”


    “朕聽說你們易家現在可是亂糟糟,既回了京城,怎麽都不回去管管?你可都在忙些什麽?”


    “回皇上話,倒沒別的事,隻是和家人享受天倫之樂。”易之虞答得隨意,隻是臉上卻難得露出一絲暖意。


    與易之虞相識已久的皇帝這是頭一次在易之虞臉上見到這麽明顯的溫情,便道:“三兒竟然已……朕都沒見過。你可是瞞得夠緊的,朕還想著給你找合適的女子呢。”


    “請皇上恕罪,小民非是存心隱瞞陛下,隻是沒有好時機開口。”


    皇帝怪罪地看了易之虞一眼:“你看看你。一點兒玩笑都開不得,真真是無趣到極點。這麽無趣的人,倒讓朕著實好奇,究竟是誰能把你拿下。”


    “若是合適,定帶他來見參加皇上。”


    “那可好。朕與你相識這麽多年,還不知道你什麽性子嗎?多少美人投懷送抱,也不見你變一下臉色,朕有時候都在想,你是不是得獨身一世。哪知你不僅有了喜歡的人,連性情也變了一些。朕原先可從不曾在你臉上見過這種笑意。哎呀,朕現在真是好奇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了。”皇帝敲敲桌子,挑了挑眉,對易之虞道,“你給朕說說,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易之虞想了一眨眼功夫,便極其認真地回答:“極好極好的人。”


    皇帝臉上正經的表情維持不住了,噗嗤一聲哈哈大笑。


    “朕現在越來越好奇那是什麽樣的人了,擔得起三兒這樣的形容。說好了,下次你一定得讓朕見識見識……”


    易之虞回家之後,把皇帝這話說給了荊照秋聽。吃著瓜的荊照秋差點把瓜都給吐了。


    “極好極好的……你怎麽能那麽不要臉呢?”極好極好這話也好意思往外說,還是跟這個世界身份至高無上的皇帝說,天呐,他荊照秋的臉得丟到皇宮裏去了。


    人皇帝大概以為自己是多麽了不起多麽厲害的一個人,到時候一見麵,就知道他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完全擔不起易之虞的評價。不定多失望,大概會先懷疑下易之虞的品味,再懷疑易之虞是不是瞎了眼,否則怎麽也說不出極好極好這四個字。


    最重要的是,荊照秋他真沒那麽厚臉皮!自家人麵前不要臉就算了,在外人麵前還是謙虛點,尤其那可是皇帝。


    “我說的沒錯,你很好。”易之虞一臉他說的沒錯他說的就是事實的理直氣壯表情。


    荊照秋老臉一紅,深深懷疑就算自己變成摳腳大漢易之虞也能戴著濾鏡毫不違心地說出世界上隻他最好的話來。情人眼裏出西施這七個字實在太適合易之虞了。


    荊照秋反省,嫌棄易之虞變成中年油膩摳腳男的自己是不是太過絕情,或許他該嚐試接受一下。可抬頭看著易之虞俊美的臉,荊照秋搖搖頭,不不不,他絕不能麵對如此俊美的一張臉有朝一日變成摳腳大漢,或許還禿頂……


    荊照秋抿了抿嘴唇,半晌開口:“我有一個問題。”


    “你父母禿不禿頭?”


    易之虞:“……”


    易之虞如遭雷劈,已過世的易老爺似乎有點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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