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很識趣地先行告辭,論遠近親疏,此時他不該久留。


    幾人進了後院,跳脫的燕青始終把好奇的目光放在荊照秋身上。荊照秋被看得後背麻麻的,遷怒易之虞。


    捅了捅易之虞,咬耳朵。


    “也不管管!”


    易之虞看過去,燕青立刻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盯著自己的靴子。


    “這是我……家照秋,便是你們的第二位主子,他的話就是我的話,你們把他看作和我……不,比我更重些。可記著了。”易之虞當著燕青和剛出來的燕朱鄭重說道,再三強調。


    比主子還重些!


    這話嚇住了燕青。


    燕青心裏驚訝。這這這……這是哪來的神仙妙人,否則哪勾得住易之虞的心。可知,當年京城最響當當的美人示愛都沒引起易之虞垂憐,竟是半個眼神也未曾給過,心腸硬的讓多少人咋舌。


    許多被美人婉拒的王公貴族更是因此對易之虞懷恨在心,認為他不識時務,也不過就是一屆商戶而已!


    恨就恨在這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雖沒有官身,卻有皇上賞賜的進出皇宮的令牌。還讓不過一個商賈竟然將其表妹送進宮成了貴妃,從此也是皇親國戚了。


    眼前這個人究竟有哪裏特別的呢?燕青天性不定,年僅十六,是眾人中最不懼易之虞的。他大大咧咧地,看著荊照秋發呆。隻覺得眼前這人其實算不上多特別,卻讓人覺得很舒服,與易之虞相處更是宛若普通人之間而已。


    他有疑問便問出口:“該叫這位……公子什麽呢?”總不能和主子一樣叫照秋吧,怪親密的。


    “便叫荊少吧。”


    “荊少……”荊?燕青好歹知道這麵熟從何而起了。現戶部尚書荊哲施荊老爺半年前有個歿了的四子,似乎就叫這名,燕青驚得就要問出口,易之虞不經意掃了他一眼。


    燕青立刻噤聲。好歹是從小在易府教養出來的,便是年歲再小,也不斷沒有腦子缺根弦的。這不經意的眼神正是警告他慎言。


    不該說的不能說。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應該牢牢記得的一句話。


    心裏想了一個來回,臉上隻是一瞬間的變色,燕青立刻就露出笑臉。


    “屬下燕青,見過荊少。嘿嘿嘿,荊少給個見麵禮啊?”


    燕青攤開了手當真是一副厚著臉皮要收見麵禮的架勢。


    荊照秋還未因為燕青的不見生反應過來,燕朱已經走過去拍開燕青的手,力度不重不輕,似在教訓卻見出親昵。


    “燕青不懂事讓荊少見笑了。屬下燕朱見過荊少。”燕朱穩重得多,行了一個恭謹的禮。


    幾句話幾個動作,荊照秋也看出這幾個手下之間關係應當十分好,若是慢怠其中一個,另外一個即便不說,心裏也當有惱怒。而且,應當是易之虞極信任的手下。


    先不說他恢複記憶後,隻叫了這幾人來,便看兩人在易之虞麵前雖然敬畏且忠心服從,卻不是淫l威之下不能不為的服從,而是打心底展現的敬畏與孺慕之心。


    便是易之虞信任的心腹,荊照秋當然不能輕視了這幾人。


    他摸出懷裏兩隻金花生,遞給了燕青。


    “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拿著玩去吧。”


    燕青得了東西,也不管是不是值錢,心裏便高興,笑著道謝:“謝謝荊少了。”


    燕青、燕朱……這名字讓荊照秋有個猜想,他輕聲問易之虞:“是不是還有別的顏色啊?”


    易之虞立即意會。


    “我有十四名信任的手下,燕字其人,暗字七人,以顏色排列。”


    “暗字……可是暗衛?”荊照秋腦子轉得很快,“可有來?”


    燕朱稟告:“與我二人同行者還有暗紫。”


    “原來如此。”荊照秋對暗衛稀奇得不得了,他還想再聽聽暗衛的故事,就是肚子餓得緊。他還沒表現出來,燕朱立刻發現了。


    燕朱立刻道:“午膳已預備好,請主子與荊少用飯。”


    荊照秋心裏默默讚道,果真是得力好下屬。


    進了飯廳,荊照秋便發現分了兩條桌,主桌上隻擺著三副碗筷,另在一旁擱了一條小四方桌,也是三副碗筷,菜色也少了一半。


    荊照秋猜想這是他們易家的規矩。他在荊府雖幾乎都臥病,甚少在大堂用飯,不過也經曆過幾次。一般都擺上一張小矮桌,地位低些便在矮桌吃飯,若是地位再低些,得要伺候過主人家食飯後在廚房用了便是。


    荊照秋離了荊府後便拋去了本來就不多的大戶人家規矩。


    文添禎是不懼的,直接就上了桌,倒是離對麵兩幅碗筷遠遠的,生怕看多了別人甜蜜長針眼!荊照秋便有意讓他們一張桌子吃算了,他到底不是古代的少爺,沒習慣這種規矩。


    一聽此,燕朱連忙拒絕,連天真活潑的燕青這會兒也不說上桌。荊照秋便熄了主意,省得好心做壞事,反倒強人所難。


    易之虞拍拍他的手背:“你不用管他們,他們自己一張桌子吃,倒還輕鬆自在些。”


    燕朱的手藝確實不錯,比起易之虞來簡直雲泥之別。荊照秋吃一塊雞,便遞給易之虞一個眼神。


    易之虞聽下筷子:“我好好學。”


    荊照秋夾起的雞塊拐了個彎放進易之虞碗裏:“算了吧,又不是讓你去學,我們中有一個會不就可以了,你煮湯好喝就足夠了。”易之虞學個湯,都不知花了多少工夫,荊照秋實在不想他再辛苦學什麽菜。


    “你剛才還說不想喝。”易之虞還記得雞湯被拒絕了。


    荊照秋瞪他一眼:“好喝也不能天天喝。”


    總算好喝兩個字還算順耳,易之虞終於不計較了。


    倒是小桌上連帶暗紫吃飯的三人,張大了嘴巴,一口飯悶在口中,半天咽不下去。自從來到信陽接到爺後,無時無刻不感覺到發生在爺身上的變化。


    短短幾個月時間,主子到底經曆過什麽。


    易家雖是商戶人家,可從開國便經營下來的世代皇商,又是如今皇商跟前的紅人,家中各種規矩自然與尋常人家不同,倒和那些頗有地位的高官大戶人家相似。


    吃飯進出一樣樣的,都有自己的規矩。食不言是頂重要的一樣,他們從前陪主子吃飯都甚少說話,從不在飯桌閑談,主子又是個愛清淨的人,若是哪個不長眼敢在這時破了規矩,不等上麵發話,自己便麻利地領受責罰。更別說,爺從來不吃別人筷子經過的食物。


    夾菜!?天哪,這是不想要那雙手了嗎?不剁了算你運氣好。可今天偷偷看,不僅荊少夾的菜全吃幹淨,甚至從荊少碗裏夾了他挑食嫌棄的食物。


    簡直快要驚掉大牙!


    燕青扶了扶快脫臼的下巴,麵無表情麻木地吃著飯,哪還記得飯菜的味道。一定是他在做夢!好容易吃完一頓毫無滋味的飯,又見他們家嬌貴傲慢的爺正紆尊降貴給荊照秋捏胳膊。


    文添禎喝著茶,在一邊鄙視沒見識的燕青。


    切,這算啥,更肉麻的他都見過呢。沒長針眼都是他醫術好!休息片刻,那燕朱看了文添禎好幾回,有為難之色。荊照秋半眯著眼睛看到了,人精似的,怎麽會不知道這是人家主仆之間有私l密話要說。


    他便作勢要起來與文添禎一起出去,避開。


    “吃過飯,真是有些困頓了,我先回房眯一會兒,文大夫你昨天要給我製的藥囊可弄好了,便一並給我吧。”


    文添禎意會,點點頭稱是,荊照秋卻被按住了。


    易之虞按住他說,眼神卻是看著其他人的:“直接便在這榻上眯一會兒,不礙事。”不礙事。說的是什麽,眾人心知肚明。這是再次肯定荊照秋的身份,不是一個虛名。易家的所有事,他都有權知道。


    荊照秋本對這些不在意,可易之虞讓他留,他卻不能打了易之虞的臉。於是便又靠在了背墊上,隻是眯著眼睛,像是並沒有在聽他們對話一般。


    文添禎知道,這回隻有他一人該走了,很是自覺地帶上門,留出空間來。


    “京都如何?”坐在榻上的易之虞問,手上繼續給荊照秋捏胳膊。懷l孕的人胳膊腿都容易發酸,每天他都會捏一會兒。


    但易之虞說話的語氣卻是強硬帶著冷意的,而這種冷硬的表情和手上溫柔的動作之間顯得極其突兀,似乎根本無法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恰恰易之虞做到了。


    燕朱回稟,自持的人說起京都卻不自覺帶出嘲諷之意:“京都暫且無事,各處事物都有燕暗兩部分別管理。隻是各處分支的老爺這會兒都聚在府裏,要主支給個說法。一個個態度可都傲慢著,可真當主家無人了。”


    “哦?”


    “誰都盯著這塊肥肉呢!沒眼力的東西,也不看看,如若不是爺您,易家早就走下坡路,哪還有再次繁盛的今日!”


    “老夫人如何?”


    “老夫人身體健朗,隻是破了一直修著的閉口禪,來時還向我們問您來著。”


    “怎麽答的?”


    “您說誰也不能告訴,我們便推說不知道。隻是看起來,老夫人像是不太信。”


    易之虞笑了一下:“沒什麽大礙。老夫人是個聰明人,便是你們不說,也猜得七七八八,瞞不過去。還有別的事否?”


    “有。這是宮中的兩封信。”燕朱從懷中取中兩封信,信紙信封竟是一般無二,皆是隻有宮中主子能用的灑金粉蠟紙。


    假寐的荊照秋登時睜開了眼。


    他從這主仆對話中已模模糊糊描摹出一個極其富貴的商戶之家,哪知竟然還與皇家牽扯了關係。他是不是太大意了。


    易家易家!?易家究竟是怎樣的?荊照秋急於從腦中搜刮出當年在京城的記憶,或許某一個記憶角落裏曾經與此有聯係。該是應當有的。


    若是真富貴如此,怎麽會沒有一絲記憶。可他在纏l綿病榻中,竟從不聽聞過易家,也不聽聞過易之虞這個人。


    荊照秋坐起來,抵在易之虞耳邊小聲問:“你在京城該是很出名,為什麽我在荊府從不曾聽過易之虞三個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吹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吹子並收藏孩他爹身份好像不一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