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稚l嫩的臉上顯得十分委屈。


    易之虞堵在門口,不動。


    荊照秋倚在門框上,聽到這話,才抬頭掃了易之虞一眼,而後很自然地一笑。


    “原先隻有一間房一張床,勉強擠擠也就算了,現在床鋪多自然各睡各的。不然你以為呢?”


    易之虞反問:“我以為?”


    “你過來。”荊照秋勾勾手指,讓易之虞站近了說話,“大約你也忘了,我們走到一起算是湊巧的冤孽,如果能橋歸橋路歸路的話,最好,如果不能……難不成我還怕了你?”


    荊照秋輕輕一笑。


    “你切開是黑的,我未必也是甜的角色。”


    低低的嗓音在易之虞耳邊回轉,若有似無的氣息撩l撥。易之虞當然當然知道荊照秋未必是甜的角色。


    荊照秋身死而魂魄進了這陌生世界借屍還魂,一步步小心謹慎。


    他在如狼似虎的荊家蟄伏,無非等名正言順出府之日,無奈突遭意外,之前的打算從此作廢,而今與易之虞半路為伴,不過無奈之舉。易之虞究竟是敵是友尚未明了,如果不是一開始見他似乎癡傻,荊照秋根本不會與他一起上路。後來才發現,易之虞不僅不傻,越發看不明身份。


    他啊,隻想老老實實度日不想摻和任何陰謀詭計,來來去去無非就是荊府那些事的翻版。為錢為名為利,攪得天翻地覆。


    亂七八糟,他,最煩了。


    和易之虞混得再近些,久些,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又攪進這種爭權奪利的漩渦中。況且,易之虞身份未明,誰知道是什麽好東西。唔,現在就已經覺得他——黑著呢。


    原以為是個被抓進來衝喜被打成掃把星的倒黴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自然生出一份同情來。哪知道,好嘛,妹的姑娘,二十好幾老男人變小點穿上女裝就想裝小姑娘,哄騙人玩呢!


    要不是心裏始終保持幾分戒心,連日來,都快要聽信了易之虞包裝出來的溫柔外表。隻有偶爾一個眼神動作,讓荊照秋驚醒,這絕不是一隻隻會舔人的小奶狗,他是一頭野狼。藏起鋒利的爪子與犬牙的野狼!


    荊照秋拍拍易之虞的臉頰,指指門口:“喏,出去。”


    “好。”易之虞再不說什麽,反而站直了身子,神情與氣質突然煥然一新,變得銳利鋒芒,再不與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模樣貼合,不帶一絲少年天真氣質,幾乎讓荊照秋覺得陌生。但熟悉的小細節,反而讓荊照秋更加確定,這才是真正的他。


    這樣的他,似乎變得更加迷人了些。荊照秋嘖嘖嘴,美貌真是全世界都稀缺的資源,明明想討厭的家夥,卻怎麽都不能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走出房門,易之虞忽然朗聲道:“荊照秋,你知不知道你最像什麽動物?”


    易之虞出聲驚擾了荊照秋,他慌忙移開自己的目光,爾後才意識到易之虞並沒有回頭。


    背對著他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沒有等荊照秋回答的意思,易之虞繼續說。


    “是貓。”


    荊照秋脫口而出:“為什麽是貓?”


    “嗬~”易之虞背對荊照秋勾了勾唇角,“自己去觀察貓兒是怎樣的吧。”


    貓兒是怎樣的呢?


    看似軟l綿無力卻藏著隨時撓人的尖爪。全身被滿陽光的溫暖卻始終拒人千裏。明明弱小到一腳能踩下去,卻張牙舞爪得好像自己是凶猛野獸。


    就像你。


    對我豎起高高的防衛,卻不知真正的後方城池已經現出崩潰的跡象。你不是已自亂陣腳,何苦對我避之不及


    我又不會吃了你。


    攻城不如攻心,荊照秋最大的紕漏在於,他雖然並不是毫無城府之人也能鬥狠耍滑,但在滿身尖刺之中,有未曾沾染過的柔軟的心。


    所以,他是偌大荊府對荊家喪門星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______________


    啊啊啊啊啊啊,誰要看貓兒是怎樣的啊。翌日,荊照秋蹲在牆角看,看一隻黑貓打盹整整半個時辰後,突然抱頭喊了一聲,驚得睡覺的貓兒翻身逃了。


    我是傻了嗎,還真去觀察貓。荊照秋覺得自己的智商真被易之虞帶跑了。他說貓就是貓,我還覺得易之虞是隻呆頭魚呢。


    呆頭魚!


    荊照秋抓著樹杈在地上畫了一隻死魚眼的大頭魚,拿著樹杈猛戳。易之虞探頭看完,冷不丁問“想吃魚,我去抓。”


    荊照秋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謝謝,不用。


    “哦……我是說早飯好了。”聲音聽起來失落多了。


    易之虞示弱,荊照秋反而心虛了幾分,大清早地就發脾氣真不太好,況且對方還承包了早飯。


    “吃——吃飯吧。”荊照秋結結巴巴,起身就走。但開口道歉,是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的。昨天還說過那樣的話呢。


    落在身後的易之虞無聲笑笑,就知道是這樣。


    以易之虞的手藝,早餐能翻出什麽花樣來,無非就是照著荊照秋說的步驟,煮個清粥,配上昨天順手買的醬大餅。荊照秋邊吃邊數錢,再怎麽數,也隻有五兩銀子。


    “錢不多了。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我得動彈動彈,不能呆在家裏無所事事,得找個來錢的事兒。”


    易之虞頗不讚同:“你身體不好,不用你,我去。這山上的野物尤其多,有些泛濫成災了,一日獵個四五隻,足夠了。”易之虞沒說的是,這也隻不過是他身體與記憶還沒恢複之前的暫時之宜。


    易之虞有預感,快了。


    甚至,這幾日,他總是能畫出一些看不出意思的圖案,想來應該是一些通信的暗號。如此,他的人也該要找到自己了。


    “山上又是狼,又是虎的,哪是那麽好相與的。不要命了。”


    荊照秋皺著眉凶巴巴的,易之虞卻高興,擔心總比全然不關心好。


    “還有豹子呢,不過……”易之虞戲笑,覺不合適頓一下又道,“真沒危險。”


    “那隨你吧。”荊照秋也覺得自己管太多了。昨天還說橋歸橋路歸路,今天管他如何,“我待會兒跟裏正要些菜種,總不能連青菜都要每天買吧。院裏那塊地荒著怪可惜的,小時候,我還見過我爺爺種菜……”


    荊照秋說到一半閉上嘴。不好,說漏嘴了。


    易之虞狐疑地看著荊照秋,一個荊府的四少爺,怎麽說出爺爺種菜這種話?


    荊照秋圓謊:“我祖父家少時家貧,後來富貴了之後憶苦思甜,學陶公寄情田園生活樂趣無窮。”


    嗬嗬嗬,荊照秋尷尬地笑笑,又扯些別的。


    “裏正說,咱們後麵還有塊原來種草藥的地兒,要不,咱去看看。興許,我們也能弄出一個草藥園。這山上草藥多,但敢入山的人卻少,自己種,興許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荊照秋一開始隻是隨口一說,但越品就越覺得也許真能成,他原來有朋友就是種草藥的。他來了興趣,便要去那塊藥田看看情況。易之虞自然也跟著他一起一探究竟。


    之前裏正說,荊照秋還不知道,這麽一看,才發現這塊藥田可是真大,甚至雜草之中還七七八八雜著一些還生命力旺l盛的藥草。有些是荊照秋認識的,大部分都是他不認識的。由於久無人采摘,很是茂盛。


    荊照秋摸著下巴,他對草藥不是很懂,要是來了明白的人興許真能幹成。


    荊照秋正思考著,易之虞看了看天色,忽然對他道:“你先回去,我去山上一趟。”


    “做什麽?”


    “明天會下雨,我今天去山上獵一趟,明天就不上去了。”


    荊照秋看了眼此時晴朗的天空,再盯著易之虞。


    易之虞無奈解釋:“三月的天,就是一時晴一時雨的。”


    “好吧,那我再待一會兒,你……”荊照秋別開眼睛,才說完下半句,“小心點。”


    易之虞得逞般一笑:“好。”


    兩人分散,各有去向,一個上了山,一個在想村裏有沒有懂草藥的人,卻不知有個大夫也往這山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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