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好渴……”


    荊照秋渴醒,意識沒有回籠,起來就是找水喝。別無他物,易之虞將已經涼成溫水陶罐整個推到荊照秋的手裏,握著荊照秋的手,讓他喝水。


    心急地喝了小半罐水,荊照秋清醒了。感覺到自己坐的地方不太對,低頭看一下,抬頭又望一眼,受到了嚴重的驚嚇。


    第一反應往後一退,一屁l股壓在地上。第二反應才是,他怎麽又變成成年人的樣子了。


    第三個反應……


    “垃圾,你還敢出現?”怒氣衝衝把易之虞推倒在地,提著他的領子,一拳砸了下來。刀削斧刻的臉上出現一個青黑青黑的印子!


    所有關於那晚不堪的回憶席卷而來,湧l入腦海之中,連身體也感受到異樣的感覺。


    易之虞以少年的形態出現,荊照秋還能暫時遺忘,可現在這張臉……越是英俊越是讓人氣憤,甚至是氣自己。


    因為美色而意亂神迷沉迷其中,這是一個極其大的失誤。


    荊照秋打了兩拳停手了。


    被打的人反抗也就算了,可易之虞光是看著荊照秋,眼裏還帶著笑意,絲毫不還手,反而下不去手。


    都有力氣打人,看樣子痊愈了。用易之虞唯一值錢的玉佩換來的藥沒有白費,那個大夫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過於柔和的目光反而讓荊照秋心裏發虛。


    “你不還手嗎?”


    “你打吧。”


    荊照秋泄氣地咬咬牙,“混蛋,饒你一命,你最好早點把這張臉變回去,看了煩。”


    “不是我控製的。”易之虞無辜道。


    “那是為什麽?”這種超自然的現象,他隻在古裝武俠劇裏見過,難道他一直以為穿越到了普通的古代其實是錯的。


    易之虞沒答話,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不生氣,張嘴。”


    “什麽……唔……”酸甜的味道占領口腔,很好地緩解了睡太久後嘴裏的幹澀,是一粒梅子,“怎麽會有這個……”


    他已經發現,兩人現在在一個破廟當中,周圍清一色的逃難難民。


    買藥附贈梅子,敲竹杠的大夫給的添頭。易之虞忽略這個問題,回答上一個:“我也不知道。”


    每一次受到刺激,會恢複一段時間。第一次僅僅一個小時,第二次是一晚,這是第三次,已經過去兩天,什麽時候又變回少年模樣仍舊未知數……


    如果荊照秋不喜歡這個樣子的話,易之虞垂下頭顯得很失落。


    兩人的互動早在其他人眼裏,對麵一家三口盯著他們很久了。兩個男人又是揉又是抱的,胖女人斜著看他們幾眼,鄙夷地啐了一口。她的胖兒子則是盯著荊照秋吃東西看了很久。


    “娘,我也要吃。”


    “吃什麽吃,有什麽好吃的。”胖女人罵罵咧咧,聲音扯得很大,廟裏的人都聽清她的話了,“大庭廣眾拉拉扯扯勾勾搭搭不知廉恥的臭流氓。,東西吃不得!”


    胖小孩學嘴:“臭流氓,不要臉。”


    哦,在罵他?


    哪是那麽容易讓人罵的荊照秋當時就凶惡地瞪了胖女人和小孩一眼,極其惡意地咧嘴一笑:“吃了你哦。”他才不是好人。


    一句話嚇得胖小孩登時嚎啕大哭。


    哭聲引來其他人的一連串罵聲,大晚上的,誰不想好好休息下,第二天趕路。小孩尖利的哭聲響起,好了,那就不用睡了。胖女人慌亂地捂住胖小孩,怕引起眾怒趕出廟裏。至於荊照秋……


    他笑起來太可怕了,胖女人也怕起來,荒年饑年吃人的事情很多,指不定這個惡徒就是會吃人的!


    荊照秋得意的笑容維持不到眨眼功夫,漸漸僵硬。


    易之虞低下頭蹭了蹭荊照秋的臉頰,坐實胖女人說的拉拉扯扯勾勾搭搭。老大的塊頭,做起這個動作來,違和的要命,易之虞的表情卻是理所當然,不見半分羞餒。


    “你夠了哈?”荊照秋渾身發毛,不習慣這種太黏糊的親近。又不是孩子,肌膚相貼未免太奇怪。


    “這裏疼。”


    易之虞指指被荊照秋打腫的臉,即使失去記憶,也能用本能感覺出荊照秋吃軟不吃硬,對他示弱的手段行之有效。


    果然,本來要推開他的荊照秋咬了咬牙,忍下來了。罷罷罷,蹭一下不會少塊肉。


    醒來後,就要打算以後的生活了。荊老爺安排的房產不能去,而他們手裏的錢卻不多。


    “我們的錢呢?”荊照秋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既驚詫,又不得不壓低聲音,以免被人聽見,“你說,我們的錢呢!”


    易之虞麵無表情回答:“銀票泡爛了。買了毯子、饃饃還有藥。”平靜的語氣和荊照秋越來越冷的表情涇渭分明。


    “所以,除了這對鐲子以外,我們隻剩十兩銀子了嗎?”荊照秋的肉都在疼,“你個敗家子!”


    “……”


    “這下真成窮光蛋了。當時就應該厚著臉皮向荊老爺要點錢的。”荊照秋的眉頭裏都寫著愁兩個字,“一隻魚,你有錢嗎?”


    既然問到了,易之虞隻好摸身上每個口袋,被荊照秋的緊張與愁苦感染,對錢不在意的易之虞竟然也對錢緊張起來。


    “沒有了。”


    荊照秋盯著他。


    “真的沒有了。”


    荊照秋再盯。


    “那……我隻有這個了。”玉佩之外隻有這個了。易之虞解下脖子上紅線穿起來的不過半指寬的青銅牌子,牌子上一麵雕著奇怪的花紋,另一麵什麽也沒有。


    看起來一點都不值錢,但易之虞本能地知道這比那塊玉佩值錢多了。它真正的價值或許在於證明,就像一塊標明身份的令牌一樣。


    荊照秋認不出他的價值,可貼身物品的牌子的價值不應該是錢來衡量的,也許是重要的物品。易之虞腦筋不太清楚,以後明白過來會後悔的。


    “拿回去,十兩就十兩銀子吧。”荊照秋把銀子裝起來,語氣放鬆了許多,“以後把錢都賺回來!別說十兩,百兩千兩萬兩都……”


    有……


    易之虞默默把牌子給荊照秋掛上。


    “我……易——之——虞。”易之虞在荊照秋手心裏寫他的名字,一板一眼糾正荊照秋的錯誤,“不是一隻魚。”


    寫完之後又蹭了蹭荊照秋,毫不知羞且黏黏糊糊。這種喜歡各種蹭蹭蹭的毛病,這不是一隻魚,是一隻貓吧?


    牌子溫溫熱熱,帶著易之虞的體溫,讓荊照秋有種收了別人嫁妝要好好對他的感覺。


    突然不是很討厭這個大塊頭了。


    俊美的青年和吃完荊照秋給的麵後,突然小小抱了一下荊照秋的人重合在一起。那時他還在感歎,荊家大少奶奶未免太奔放,這要是被人看到,小叔和嫂子可就說不清了。


    還是想想眼下應該怎麽辦。


    不能住荊老爺給的房子,錢也不多。看來,不如隨著難民隊伍到信陽城去了。


    ——————


    第二日,信陽城北門。


    “人也太多了。”


    一眼望不到邊的隊伍觸目驚心。其他縣鎮受災情況可想而知,大量災民因為信陽城的政策蜂擁而來。


    而且信陽城的氣候地形極好,適合農作物生長,要不是由於前幾年征兵太過,作為與戰爭極其接近的信陽城幾乎十分之七八l九的青壯勞動力都被拉到戰場上,導致本地勞動力嚴重不足,大量田地無人耕種,怎麽也不可能有這樣政策出現。


    青壯勞動力的缺失還間接到底當地工商業也同時萎靡,沒有人,誰來購買?沒有人,誰來種出糧食,僅憑留下來的老人小孩和女人,根本承擔不起土地的負擔。一場戰爭的傷害往往要用十數年才恢複,人口經濟等等。


    信陽城如今麵臨著人少地多的情景,急需大量青壯勞動力。


    而聽說這件事的他縣難民趨之若鶩,可信陽城也不是誰都接收的。排成長龍的隊伍,並不是所有人會落戶此地。信陽城要的是能種地的青壯年!


    當然如果你有錢願意在此處買地買房,自然什麽都可以。可能因為受災來此一搏的人,大部分窮得叮當響。


    就盼著拜得兩塊地呢!


    價格都定好了。一個無疾病的青壯年可分兩塊水田兩塊旱地,和一年的大棚居住權。


    這個意思是不提供住房,需要自己買或者自己蓋。


    除了青壯年,其他人都不能分,開玩笑,整個信陽城,除了青壯年缺,其他都不缺。


    家裏有底氣的用五十兩銀子,可以換取免除徭役。可五十兩銀子,哪個普通農民出得起?


    去村子裏問問,十個女人中有八個是丈夫戰死的寡婦!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老人,年幼便喪父的小孩,這就是城裏的現狀。


    漸漸有人掃興而歸,一個青壯年最多隻能帶兩個家人進城,家人僅包絡父母妻子,以免有些人投機取巧,讓沒有家人的青壯年將其家人帶進去。


    而排隊的人群也輪到了荊照秋和易之虞。檢查的守衛盯著荊照秋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摸l摸下巴問另一個守衛:“你看那個病懨懨的瘦鬼,算青壯年嗎?拿得起鋤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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