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一身白衣,雖跟自己一般高,但卻偏偏俯視他,一臉盛氣淩人的程葉,馮玉軒竟然沒覺得他紈絝討厭,反而生出自卑更甚至想要臣服的念頭……這太可怕了。


    怎麽可能,對方隻是個用錢堆出來的不成器的少爺罷了,是不堪一擊不值一名的,根本比不上自己煉器天才,未來的煉器大能。


    為自己莫名的被震懾,馮玉軒忍不住皺了皺眉毛。


    麵對程葉,他有些局促,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麽,開門見山道:“程小少爺,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傷害你,但為了你不受更大的傷害,我覺得還是要和你說清楚。”


    程葉都快被馮玉軒臉上認真的憐憫表情逗笑了。


    “既然知道不該說還厚臉皮叫我出來浪費時間?你時間富裕,我可是日理萬機,耽擱不起。”程葉視線在四周轉了轉,因為馮玉軒要避開祁聿的耳目,他又沒錢去更加私密的地方,隻好約來這偏僻小巷,不由得露出嫌棄惡心之意,“你從小就適應這種環境,我可不行,回去要是生病怎麽辦!”


    馮玉軒氣的直發抖,可看他真的要走,急忙叫住他:“程小少爺,我聽說你要用那株寒降煉藥了。”


    程葉歪了歪腦袋:“然後呢?”


    馮玉軒看著程葉,同情地說道:“其實我跟阿聿之間有些誤會,我們倆鬧矛盾了,然後小少爺你就出現了,阿聿為了刺激我,所以難免用些特殊手段,那棵草本來是他打算買來送我的,沒想到被你截胡了,別看他現在不說,到時候我倆和好了他肯定會將這筆賬記在你頭上的。”


    md臉真大,還真是能胡扯!


    不過程葉的眼眸瞬間緊縮起來,似乎受到了欺騙似的:“你這是什麽意思!他說過送我,我說我不要他才讓我自己拍下來的!”


    沒想到祁聿對程葉還會露出如此卑微示弱的姿態,馮玉軒心裏又酸又澀,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深吸一口氣:“我是什麽意思,你真的不懂嗎?”


    程葉死死盯著馮玉軒,雙拳緊攥,指甲深深嵌在手心上,絲絲血跡滲透出來:“你到底想做什麽?”


    馮玉軒搖搖頭,開口就是聖母瑪利亞的味道,他輕歎一口氣:“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是感情的事,不是上一次床就能產生的,程小少爺,本來是我對不起你,但是阿聿喜歡我,我也喜歡阿聿,請你成全我們好嗎。”


    他降頓了頓,又說道:“不過作為同齡人,我還是要提醒程小少爺,以後還是自尊自愛些吧,這……”


    程葉眼神陡然銳利,他上前一巴掌扇在馮玉軒的臉上,警告道:“我的事還由不得你置喙!”


    馮玉軒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上,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程葉,他不敢相信程葉竟然會突然發難,雙手撐地正準備暴走,瞳孔驟縮,下一瞬直接跪在地上抱著程葉的雙腿:“程小少爺,我求你,求你放了我吧,我是真心喜歡阿聿的,你這樣強迫我離開他,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的!”


    一想到祁聿連初夜都能忘了對象,再想到他追人道歉卻不止一次踩在雷點上的傻□□行為,程葉隻想說二哈你拖走吧,我不要我不要。


    但現實中,程葉聽了麵色大變,心就像是被突然攪成一團似的有些窒息,他緊抓著胸口的衣服,忽然發狠,抬腳直接踩在馮玉軒的身上,腿上,臉上,還有頭發上,原本素色的衣服上滿是腳印。


    臉上更是狼狽,不僅有灰色的腳印,還有紅紅白白青青紫紫的傷痕,而且程葉是隨便亂踩的,好像踩中了鼻子,兩管鮮紅的鼻血就這麽流了下來。


    “……”程葉頓時就收回了腳,要知道他今天穿的可是白靴子,要是弄髒了豈不是要帶著汙漬招搖過市。


    腳邊傳來馮玉軒哀求的□□聲,程葉像是做了壞事心虛似的,微微向後退了兩步,後背抵上溫熱的牆,他猛地回頭卻看到了麵色陰沉的祁聿。


    程葉楞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馮玉軒像是快死了似的謔謔謔地喘著氣,微弱地為程葉求饒:“阿聿,你不要怪程少爺,如果被他打一頓他心裏能好受些,就算他打死我,我也心甘情願,是我欠他的!”


    “砰——”又是狠狠一腳!


    既然你如此找揍,我不滿足你就是我的不對了!


    但程葉控製著力度,他並沒有將人踩暈,否則後麵就沒有演員了,還怎麽看戲。


    祁聿蹙著眼眉,焦急地解釋道:“他說的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他,我愛你,隻有你一個人,真的。”


    馮玉軒還沒說完的話陡然咽了下去,喉頭一陣腥甜,嘔出一攤鮮血。


    而祁聿看都沒看他一眼,攥緊了拳頭跟程葉保證:“葉子,我不知道他來找你,若是我提前知道一定打的他起不來床,還有,我們並沒有朝夕相處半年,當日你幫我解毒之後,我的身體一直沒有大好,那半年我一直在家養傷,對,我確實去找過他,那是因為他經常傳信給我列一些需要的東西的單子,當日我以為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是抱著負責的心態跟他在一起,但那短短的相處之日裏,我根本沒喜歡上他,甚至還多次懷疑他是不是當日那個人,但因為我們接觸的實在太少了,每當我發現端倪還沒來得及核實我就要離開回家,所以……葉子,你相信我,我當時對他的好感全是對你的,對在山洞雖然不肯但仍舊為了陌生人的姓名選擇救助的你的,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信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他,我現在就一見刺死他證明我是真的不喜歡他好嗎!”


    這些話祁聿已經準備很久了,但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


    今天難得程葉想聽,祁聿一股腦全說出來了。他說的很著急,甚至中途都不帶換氣的,他急忙去拉程葉的手,小手指都在微微顫抖:“程葉,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愛你,要不……”


    他忽然掏出一把匕首,遞到程葉的手上:“如果你還不能原諒我的話,你捅這。”他按壓著自己的心髒的位置,“隻要你能出氣,隻要你原諒我,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馮玉軒在聽到他那樣評價自己和他朝夕相處的半年美好時光的時候就已經心碎難忍了,自己千追萬求得不到的男人卻對著另一個人低三下四,這讓他覺得備受羞辱,但更多的還是嫉妒和憤恨!


    可在當他看到祁聿竟然枉顧生死的時候,馮玉軒震驚了。


    祁聿是瘋了嗎?他是被下藥了還是中蠱了!


    程葉究竟有什麽好的,不過是救了他一條命。祁家什麽沒有,難不成還怕還不了這個人情!


    他和祁聿相親相愛大半年,難道還比不上他們一夜露水情緣?


    一定是程葉,程葉搞鬼了!


    馮玉軒仰躺在地上死死咬著牙,看著麵容扭曲,幾近癲狂的祁聿,抹著眼淚嚶嚶啜泣,企圖吸引祁聿的注意賣慘博同情。


    就算祁聿是他得不到的人,他也不會讓程葉撿漏,程葉這樣的小少爺根本配不上祁聿!


    馮玉軒強撐著站起來,他踉蹌著去抓祁聿的胳膊:“阿聿,你不要這樣,他真的會殺了你的。”他甚至向前橫插在程葉和祁聿之間,抓著程葉的手江往自己胸口走,“有什麽你衝著我來吧,不要傷害阿聿,阿聿也不想傷害你的。”


    程葉冷冷地看著兩人拉拉扯扯,使勁抽回自己的手,居高臨下仿佛置身事外隻是在看好戲似的。


    祁聿看著他漠然的眼神,心中一凜,手上微微放鬆,匕首掉在地上發出吧嗒一聲。


    馮玉軒抓著祁聿的手腕,盯著程葉小聲說道:“程少爺,謝謝你原諒我們,我們以後……”


    “誰跟你是我們,誰跟你有以後?!”祁聿忽然暴起,一劍砍在馮玉軒的肩膀上,卻在劍刃即將刺入脖頸的瞬間,他手腕一個翻轉,劍麵拍在馮玉軒的脖頸處,馮玉軒一口氣沒喘過來,身子直直軟倒下去暈了過去。


    而程葉看主演都已經罷工了,自然不願意接著演下去浪費時間,他掙脫出祁聿的懷抱,受傷地看著他,半晌後突然崩潰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祁聿,本來……本來……”他本來了半天,也沒說出後麵的話。


    但祁聿可以腦補啊。


    短瞬間,祁聿就已經勾畫出了程葉本來都已經在考慮接納自己,但馮玉軒偏偏又鬧出來這一出。


    程葉一個勁地向後退,直到後背抵住牆,他深深埋著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你連我都認不出來又怎麽能說愛我,祁聿,如果你真心喜歡我,我對你確實是存在好感的,我也想跟你共度一生,可現在——事實證明,我們確實有緣無分,這跟你和馮玉軒有沒有朝夕相處那半年沒有丁點關係,我累了,你們倆愛怎麽怎麽吧,隻求你們都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程葉一口氣說完,轉身就走。


    祁聿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這次程葉沒有立即甩開,而是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眶微微發熱,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他一點一點抽出了祁聿手中自己的衣袖,無聲地說了個“再見”,招來傳送法器嗖地飛上了天,這次他沒有回去客棧,而是直接回了蒼雲山,並且回去就謝絕門客,閉關煉藥靜修!


    當天晚上,程葉回去吃了一大袋子的吊爐花生,滿屋子都飛著輕飄飄的紅衣,程邵禮推門進來剛張嘴,就被撲了一嗓子,差點被嗆住。


    他看過去,小侄子就正在嘎嘣嘎嘣咬著花生米,眼眸中泛著幽幽的綠光,登時被嚇了一跳。


    這出門一趟回來怎麽就變行屍走肉了,被奪舍了不成。


    吃這麽多花生,不會被油糊住嗓子眼嗎。


    “葉子,到底怎麽了?”腳下全是花生殼,程邵禮走過來咯吱咯吱直響,甚至還踩中了幾顆花生米。


    他麵上有些擔心,不是說最近和祁聿的關係已經漸漸好轉,前段時間還送禮物了,怎麽這才幾天又變了,年輕人的世界他真的是越來越不懂了。


    程葉抬起頭,大眼睛無神地看著程邵禮,道:“叔叔,我好累。”


    程邵禮皺了皺眉頭,無奈地說道:“早就說過祁家那小子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卻偏偏喜歡人家,喜歡就去弄到手呀,從小都沒見過你如此束手束腳,一個小家族的對上也放在眼裏,看他長得難看,說是煉器天才其實廢材,哪一點能跟你比較,祁聿那小子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吧。”


    程葉吸了吸鼻子:“叔叔,我以前真的好喜歡祁聿。”原主應該是真心喜歡對方的吧,否則也不會因為祁聿和馮玉軒在一起心情低落,落得生出心魔,修為止步不前,就連簡單的法器也煉製不出來,最後飽受火毒折磨而死的下場,甚至臨死前還在打聽祁聿的消息——眼睜睜看著他們夫夫二人攜手共修大道!


    真是死不瞑目!


    小霸王露出如此軟弱的模樣,程邵禮簡直心疼地無以複加,心尖都要酥軟了。


    他哪舍得小侄子受這樣的委屈,連忙走過去摟住程葉的腦袋:“好啦好啦,二叔給你出氣好不好,不就是煉器閣,它要是敢護著那馮家小不要臉胡亂冒名頂替的,我就拆了他,好不好!”


    程葉咬著牙,可眼淚卻不自知地落下來,滾燙的液體滲透進了程邵禮的胸口,二叔心裏恨不得現在就殺去問天宗,徹底廢了那個始亂終棄的渣滓。


    可——


    祁家那小子死了自家侄子可怎麽辦?程邵禮腦殼疼,還是決定將怒火全部發在馮玉軒身上,至於祁聿,還是讓侄子出手吧。


    感受到程邵禮輕輕撫著他後背,程葉咬著唇,趴在他的懷裏轉動著眼眸,不知道在些什麽。


    666:“……”厲害啊,大葉子,你已經是個合格的會自己挑事的白蓮花了。


    “聽說你收了個徒弟?”程邵禮拽的二五八萬坐在煉器閣閣主的會客廳,嫌棄地把玩著手裏的木質茶碗。


    “徒弟?什麽時候?”閣主抱著雙臂,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他,“什麽人能讓你親自過來?”


    程邵禮眯著眼眸,臉上有些凝重地說道:“別打算岔開話題,我明著說了吧,別說是你的徒弟,就是你的親傳弟子我承受阿裏也絕對不會放過!”


    程邵禮啪的一聲將茶碗重重摔在桌上,他嗤笑道:“怎麽,收不了我侄子,品味就如此特殊了,什麽煉器天才,不過是將別人煉出的成品重新回爐,品階還下降了不少,這樣的資質你竟然還能將就?”


    閣主輕笑出聲,抿了一口茶,看著程邵禮繼續笑:“我沒有收徒弟,更不會有親傳弟子,至於他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畢竟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還有——”


    “你什麽時候還需要打招呼才在我煉器閣為非作歹了?”閣主穿著銀白色的寬大衣袍,戴著銀白色的兜頭帽,甚至臉上還有一張銀白色的麵具閃爍著冰冷的光澤,隻露出一雙銳利的鷹眸。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剛毅的下巴微微聳動,單邊唇角忽然上翹,勾出一抹邪肆的小笑容,看的程邵禮心頭一跳,慌張站起來:“我,省的到時候你又說理虧,這次是事出有因,我也算為你煉器閣清掃垃圾了,這等貨色招收多了,煉器閣的名聲遲早會被敗光的。”


    “是嗎?”閣主尾音上揚,聽得程邵禮臉色僵硬一瞬,而後笑笑,“我還有事,先行告辭!”說罷他推開門疾步匆匆就出去了,在走出煉器閣的刹那,從懷裏摸出來一顆留音石,唇角勾出一抹得手的狡詐笑容,他回頭看了一眼,緊緊攥住留音石,忽然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動手將最後兩句話去掉,這才將留音石複製散發了出去。


    不日馮玉軒被煉器閣收為弟子,又無比器重的謠言怕是要變了方向。


    程邵禮笑了笑,沒有了煉器閣做後盾,他就看馮玉軒還能囂張多久。


    有時候徹底殺死一個人不是折磨,而是解脫,他知道馮玉軒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否則當時也不會借用程葉的身份接近祁聿,所以他要在馮玉軒最在乎的方麵徹底擊殺他,讓他身敗名裂,讓他徹底認清楚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不過是臉長得好了些,還真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了,程邵禮搖了搖頭,回去了自己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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