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


    王明猙獰的麵孔逐漸化為恐懼,他瞪大眼珠,使出渾身吃奶的力氣,右手卻還是無法動彈分毫。


    他真的怕了。


    關亮說完,他的腦海裏便浮現出之前孫菲死狀淒慘的那張臉。


    “是你害死了我。”


    倒在血泊中的孫菲,五官已經完全凹進臉裏,皮肉硬生生的被翻扯開,可她還在地上蠕動。


    就跟喪屍一樣,腦袋哢哢兩下轉了過來,翻著那雙充血似的眼珠兒望著王明道,說完便就焉了氣。


    她死的不甘心。


    就在眾人還在互相爭吵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走上前看到了這一幕,嚇得他直接癱坐在地。


    她死狀很恐怖,意外?他驚恐的把目光轉向那碗雞血。


    我就在這裏!


    五個血淋淋的大字。


    回憶終止,王明搖晃著腦袋,不,不是我害死你的。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見了李天,正站在關亮的背後,朝著他揮手。


    他滿身血汙,正揮著一隻斷手,腦袋在那具殘破的身體上掛著,笑著對他露出滿嘴帶泥的牙齒。


    王明驚恐萬狀,另一隻手脫離般猛地垂下,他眼睛布滿血絲,張大嘴巴想要往後退,可一想到身後還有的東西,他身體再次僵住。


    “我…我錯了,我繼續還不行嗎?”王明自言自語,呼吸極為沉重的死死盯著地麵。


    關亮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看著他那一副不安的表現,表情要多怪就有多怪。


    冷汗打濕了王明緊貼在背上的衣服,整個後背都涼嗖嗖的。


    也不知是否是因為極度的恐懼和害怕讓他忘記了疼痛,不能動彈的右手係著的那根繩子已經勒入他的肉裏,他卻連這一點痛苦也感受不到,眼神也由原來的凶狠而逐漸變得呆滯。


    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他不敢回頭,因為那隻鬼還站在自己的背後,它的手還懸在自己的肩膀一旁,那是一隻黢黑的手掌,像是聚成一團的黑霧,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像是腐爛的肉。


    漂浮在他身體周圍的黑氣也仿佛擁有生命,緊緊貼著他的皮膚遊走在全身,他感覺全身的血都在此刻凝固住。


    就在他說完這話時,紅繩上麵的血在一點點收回。


    待他心裏的那股急躁與憤怒逐漸平息,那繩子也跟著恢複正常,那隻從背後伸出來的手也縮了回去。


    幾人立在原地,空氣仿佛凝固,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到底發生了什麽?”


    最後還是郝峰打破了這一沉默,獨自問到,他已經在盡量克製住話裏的顫抖,可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


    不安,恐懼,他的內心早已翻湧起不可思議的波濤,一種窒息感死死纏繞著他,幾乎快勒得他喘不過氣。


    現在怎麽辦?


    黃妮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低著頭,不敢去盯著王明身後的那隻鬼,她惶恐不已。


    關亮的話似乎給兩人都帶來了不少衝擊,至少從此刻能夠接受出現鬼的事實來看,他們安分了許多,尤其是王明。


    看著他們露出的表情,郝峰明白,這幾人之間還有別的事瞞著自己,他不是傻子,這點還是能看出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咯咯…”


    那隻鬼動了。


    黃妮身子一顫,嚇得直接抱住郝峰。


    本來他也害怕,但是被黃妮這麽突然的貼過來,郝峰更是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擱哪放,要問什麽,腦子一時也轉不過來,大腦一片空白。


    見那隻鬼並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思,而是緩緩融進地下,兩人背後幽幽的刮來數道寒氣,郝峰想要轉頭,卻被關亮嗬斥住。


    “回頭即死,你可以試試。”


    他被王明揍得滿臉淤青,神色卻異常冷靜,也沒有追究王明做的事,光這一點,就夠郝峰覺得他這人可怕了。


    於是他也不敢應聲,隻得默默的把頭低下。


    “我哥……他似乎是走散了。”


    郝峰咬緊牙關,支支吾吾。


    “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擔心別人?”


    關亮譏諷,眼神中散發出陰森森的寒意,跟之前的態度截然相反,能確定的是,他不像是開玩笑,“我說了,這是最後一次。”


    如果不照我說的話做,那麽死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郝峰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他。


    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夠把死說的這麽輕飄飄,在他眼裏,他們仿佛早就成了死人,他一點也不在乎。


    哥說的沒錯,這個引鬼儀式真的有問題。


    郝峰暗自握拳,試探著問了一句,“萬一,哥他出了事怎麽辦?”


    “出事?嗬嗬,那也會是意外。”關亮來了一句,郝峰察覺,聽到這話時,黃妮的身子再次顫抖了一下。


    她眼眸低垂,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隻是從她咬破了下嘴唇來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也許跟她口中的那個菲兒姐有關。


    郝峰吞了一口唾沫,喃喃道:“簡直瘋了,突然出現的鬼就這麽放任不管?如今少了一個人還要繼續,什麽拍視頻,都是騙人的,這根本就是謊話!”


    你到底要我們做什麽?


    他顫巍巍的扶著黃妮,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隻因黃妮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郝峰低著頭看她。


    她滿是血絲的眼神,就像是刺刀,紮在你身上,覆上了一抹陰冷的血氣。


    郝峰一愣,不由的鬆開了扶住她身體的手。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對,她連忙慌張的低下頭。


    “你…”


    郝峰欲要說什麽,嗓子眼卻像是被堵住一樣,什麽也說不出。


    卻見她再次抬頭,這次,她一臉恐懼的搖著腦袋,眼神帶著乞求。


    “求你了,就最後一次。”


    說完便把頭撇了過去。


    郝峰看著她的側臉,像是被雷劈了一刀,有種上當的感覺。


    “你在騙我對不對,這根本不是什麽直播,也不是錄播,你們來這裏就隻是為了引一隻鬼。”


    郝峰低吼著問她。


    黃妮沒有說話,抿著唇也不出聲,慘白的小臉,嘴唇在微微顫抖,像是在回憶什麽恐怖的片段,隨後她便表情極為痛苦的捂住臉。


    “上路!”


    關亮輕笑一聲。


    郝峰扭頭看向他。


    這次沒有人質疑。


    ……


    這幾個家夥真的不怕死,顧川循著地上的石灰粉,沿著痕跡鉚足了勁的追。


    可一路上除了零零散散的石灰粉,什麽鬼影也沒見到。


    難不成他們真的引著那隻屍鬼出了樹林?


    就在他暗自咬牙,罵那個二貨怎麽這麽不中用,自己不見了都不知道的時候,閻摩羅又再次出現。


    “那隻屍鬼,邪性深重,所以才會被封在石棺之內。”


    “你什麽意思?”顧川停下腳,一臉驚訝的問到,這次它沒有用鬼火的方式現身,而是直接在腦海中與自己對話,“你對那隻屍鬼了解多少?”


    閻摩羅輕哼道:“屍鬼,顧名思義,是從屍體之中誕生,乃是魂不離體,化怨所生。”


    短短幾句,顧川眉頭加深,呼吸急促,你是說,它是因為靈魂被困在身體裏所以才會變成屍鬼?


    他不由的想到了一個人。


    不……隻是巧合吧。


    顧川連忙再次問道:“這類鬼有什麽危害嗎?”,他臉色十分難看。


    閻摩羅撇了撇嘴,又同他解釋。


    這一類的鬼,通常以人的怨念甚至執念為食,製造出變化無端的幻覺來迷惑人,以便勾出人心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它們的可怕之處嘛,就在於它能在人的靈魂深處捅出一個無法填補的窟窿。


    這隻是具象化的說法。


    七情六欲,每個人都有,那些欲望與痛苦是它們的養料以及食物,人心有了破綻,這些食物它們便唾手可得。


    吃掉食物,就相當於吃掉人的靈魂,從而使人變成一具空殼,方可寄生其內。


    就像是打翻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


    顧川整個僵住。


    為什麽它說的,跟書上描述的“化屍咒”如此相像。


    顧川突然感覺大腦不夠用了,整個人不由的蹲下,滿臉寫著不相信。


    他又聽到了閻摩羅的下一句。


    可這隻屍鬼卻非同尋常。


    顧川抬頭忍不住出聲:“怎麽個不同尋常?”


    從旁看,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語,所幸周圍沒有其他人,否則定要被目前他這副樣子給嚇住。


    “那具石棺乃是封印,而樹則是封印的陣法之眼,樹枯陣亡,有人已經動過此地。”


    顧川愣住片刻。


    “不對啊,既然陣法已破,為何那隻屍鬼還是沒能出去?”


    你蠢啊!這隻屍鬼是被人封印在這裏的,在那之後,又有人來動過,所以這隻屍鬼先前才會化出部分怨氣離開這裏。


    如今那些家夥,不過是把它整個鬼身都帶了出去。


    閻摩羅咯咯兩聲,動這地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它從顧川進入到這範圍之內便已感應到這周圍有施過道術的痕跡。


    恐怕動這裏的人是你們民間常說的道士。


    “你知道道士?”


    顧川有點不淡定,按理說,一個存在於深淵之內的鬼神也知道民間的稱呼嗎?更別說它自稱自己已經活了幾萬年。


    不過不是在現世。


    閻摩羅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罵了一句他無知。


    早在上古時代,人類誕成之初,就已經有了道士,不過,那時候不叫這名,而是希夷。


    希夷?那可是傳說了,顧川忍不住反駁,“這世上可沒有什麽仙兒,也沒什麽成仙之說,你說的也未免太虛無縹緲。”


    顧川站起來,想著一直蹲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還是要趕緊跟上他們。


    那隻屍鬼他還是比較在意。


    “仙人?嗬嗬,你說的沒錯,世上的確沒有什麽神仙,有,也隻是鬼仙,天上人間,唯獨神存於傳說之內。”


    黑暗中,閻摩羅扯著嗓子笑道。


    那是很久很久的傳說,它也記不得了,可在它的記憶中,的確有那麽一群神,民間傳說中的神。


    不然,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你記憶中,出現的鬼道,鬼界,你以為是怎麽來的?


    那些道士供奉在靈壇上的三清神像,那些所謂的民間信仰,又是如何出現的?


    神鬼佛,是一個時代的神秘。


    閻摩羅的語氣頭一次變得如此嚴肅。


    顧川被它問得直接講不出任何話。


    的確,那些傳言是鬼呆的地方,到底是怎麽來的?所謂說書人口中的地府閻羅殿是否存在?


    這些事,他想不明白。


    有意思,照你這麽說,我整個世界觀都似乎被打開了。


    顧川的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他不是開玩笑,以前他也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


    人們說是傳說,說那些地方真的存在,他便就相信了。


    “我突然很好奇,你為什麽知道這些?”,其實他是想問,“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但他的問題有太多了,以至於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老爹說過,人不能聽信鬼話,所以他從未與這個存在於自己身體裏的鬼神聊過如此之久。


    他沒有感到害怕,有的更多是好奇。


    閻摩羅勾了勾唇,知道他問這句話的原因。


    “吾說了,吾是鬼神,最古老的鬼神。”


    “鬼神麽?那你是怎麽誕生的?”顧川接過話,他仍記得那天它與那個神秘人之間的對話。


    閻摩羅忽的沉默。


    “我的存在…對吾來說仍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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