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健成從褲兜裏掏出一大串鑰匙,挑選了一會兒,試了幾把才把門打開。


    “不好意思,我太久沒來了。”,他扭開門把,略含歉意的對著顧川說到。


    顧川擺了擺手,也沒說什麽而是隨著他一同進入門內。


    門是漆紅色的實木門,大約五六尺高,顧川進門得彎個腰。


    一進門,腳剛踏進去,地上就掀起一陣灰塵,熊建成輕咳幾聲,拿手在身前掃了掃,對著身後的顧川介紹:“咱這房子,別看麵積不大,可家具廚衛樣樣俱全,你一個人住足矣。”


    顧川環視了一圈,心道,這屋裏裝修得還挺不錯,簡樸卻也實在。


    進門就能看見左邊挨著窗戶的位置放著一張小木桌,這窗戶上了鐵護欄,外麵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分散著落在桌上,斜對麵望過去就是養老院的大門。


    木桌旁邊則是一張半人高的儲物櫃,上麵擺放著幾本零散的書以及一個青蛙鬧鍾,木桌往前有道門,往裏就是廚房。


    廚房與臥室中間隔了一個小過道,最裏麵就是廁所。


    布局一眼就能看個大概。


    對顧川來說隻要能住,也沒什麽大的要求。


    右邊留了一處四米寬的空間可供走動,最邊上就是牆,隻是也有道門。


    出去往左拐就是地下室,存放雜物的地方。


    這道門上了鎖,鎖頭鏽跡斑斑。


    他不免好奇。


    熊建成則解釋,這地下室基本廢棄了,裏麵東西又多,人走進去很容易磕碰到,為了安全就上了鎖。


    其實走外麵也可以過去,隻是為了不必要的麻煩就鎖上了。


    顧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收回心思。


    看著熊建成一臉的諂媚,估計是好不容易才等來他這一名租客,所以問什麽都回答得麵麵俱到。


    顧川轉了轉,熊建成也早已準備好了租房合同。


    他放在桌上,雙手交叉,“沒什麽問題,咱就先把合同簽了吧。”


    顧川走過去,把合同拿起來一瞧,最低三個月起租,仔細想想,也沒什麽錯誤,就接過他遞來的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談話間隙,顧川隨口問道:“你上任租客是什麽時候走得?”


    他看這屋,少說有半年沒人住過,櫃子上都落了一層灰,想來是因為那些傳聞所以才空置這麽久。


    熊建成接過顧川遞來的合同,看也沒看就直接合上。


    “五六個月吧,我因為要跑車,所以根本沒時間過來打理這房子,這才會有你看到得這樣,就麻煩你多擔待。”。


    熊建成話裏話外都顯得格外禮貌。


    顧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還早,於是他抽了一張凳子,擦幹淨坐在熊建成身旁,又問起這房子鬧鬼的事。


    熊建成吃了一驚,說他剛才不是已經說了麽,現在合同也簽了,怎麽又問起這事,他把桌上的合同拿在手上,像是覺得顧川會毀約似的。


    顧川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傻子,聽熊建成的話,就覺得事情肯定不一般,如果單是這些小事,怎麽可能會勸退那麽多租客,這裏麵沒有什麽玄機才怪。


    他也不繞圈子,就直接問他,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所以租客不多。


    顧川見他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隨即不耐煩的指了指合同,“放心,白紙黑字寫著,我怎麽可能毀約。”


    熊建成磨蹭半天,這才張了張嘴,“這件事吧,說來有點麻煩。”


    按理說,一個正常人像是房子漏水這點小事怎麽可能會往鬼上麵想,就算是有莫名其妙的影子,也隻會當成這外麵的樹影,他們怕得,其實是這房子身處的位置。


    位置?


    顧川見熊健成望了望窗戶外,斜對麵,走過去一位身穿工作服的大爺,他顫顫巍巍的蹲下身子。


    隨著鐵門哢嚓一聲被打開,三三兩兩的老人便杵著棍子,蹣跚著往外走。


    現在是活動時間。


    “你是說在養老院裏?”


    熊建成眼神像是蒙上了一成灰霧,低沉道:“是啊,他們怕得其實是這個養老院。”


    這個養老院鬧鬼!


    租客們總說經常聽見大晚上,養老院裏麵會傳來哐哐的鎖鏈聲,那聲音在黑夜裏,響一陣,停一陣。


    我這的租客,有一位跟我說過,她睡眠淺,被這聲音鬧得睡不著,於是就跑出去敲那鐵門。


    她當時穿著一件厚厚的睡衣,獨自一個人鑽進寒風中,徑直走向那大門,她也確信當時外麵沒人。


    所以認為是養老院裏的人在搞鬼。


    於是她憋著股氣,就跑去敲那鎖著的鐵門。


    哐哐哐……哐哐哐,敲著敲著,突然,她的視線看到鐵門內上鎖的兩個小門。


    這火氣一下子就熄了,甚至還驚出一身冷汗。


    從頭到腳一股寒氣直逼腦門,她嗡得一下反應過來,嚇得趕緊跑回屋子。


    聽到這,顧川好奇的問到,她是發現了什麽嗎?


    熊建成搖了搖頭,露出嚇人的表情,“害,她沒發現什麽,就是那聲音,她敲那門發出的聲音就是她剛剛吵得她睡不著的。”


    那時候,正值半夜,深秋。


    寒風瑟瑟,年輕人的身子骨尚且受不了,這裏又都是老人,誰會沒事跑來敲這門,而且持續這麽久。


    尤其是看到空蕩蕩的大廳,兩邊門都上了鎖,裏麵一個人也沒有,而她附近又哪來的人?


    老人們都在自己房內,你猜會是什麽東西在敲門?


    據她說,那一瞬間,什麽妖魔鬼怪全都從她腦子裏蹦了出來。


    你說,有人惡作劇還好。


    她剛一進門,那哐哐哐的聲音又便響起,哎呦,那孩子可嚇慘了,硬著頭皮就趴那窗戶邊上去看。


    哪知,竟然瞧見一個瘦小的老頭,花白的頭發高高豎起,拿著腦袋一下又一下撞那門,仿佛感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就把頭轉過來,嘖嘖,滿臉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擠在那張臉上。


    後來她就慌忙跑回臥室,身體整個縮在被子,一夜無眠。


    第二天她就搬了出去,她還是學生,當時合同都還沒到期,身上錢不多,寧願不要那幾百塊的抵押金,也說什麽都不肯搬回來。


    熊建成歎了口氣,顧川心底忍不住吐槽,你特麽有什麽好歎氣的,你好歹還白撿了幾百塊!


    主要這樣的事還不止一件。


    “什麽?還不止那幾百塊?”顧川驚訝道,這時,兩人聽見外麵傳來陣陣救護車的聲音。


    他們趕忙走到窗前,見幾個醫生護士正抬著一個擔架急匆匆跑進來。


    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


    熊建成意識到不妙,火急火燎的便衝了出去,顧川盯著窗外,見有幾個年齡偏大的工作人員把老人們往鐵門裏推。


    那些人都穿白褂子,與那幾個醫護人員唯一不同的是,衣服上麵還印有“鬆山養老院”幾個字。


    不會吧,自己剛來就出事?


    於是本著看熱鬧的心思,他也跑了出去。


    正巧看見幾個壯漢抬著擔架從他眼前跑過,擔架上躺得是一個老大爺,穿著黃藍色的工作服,不正是剛進小區見到的那個坐長椅上發呆的大爺嗎?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似乎不能彎曲,臉部抽搐,嘴巴歪斜,像極了急性腦梗發作的症狀,他的頭偏向顧川,眼睛瞪得很大,頭上磕破了很大一塊皮,源源不斷的鮮血從他腦袋上流下。


    顧川驚訝得發現,他舉著的一雙手竟然都隻有三根手指。


    此時鬆山養老院的幾位工作人員正大聲交談著,顧川抬起頭看過去。


    “哎呀,這劉老頭也是,這麽大年紀了,從早上五點起來就忙到現在,這可好,才休息多久,就犯病了。”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看樣子不過三十歲出頭。


    她手裏還拿著碗,像是剛從食堂出來。


    “你才來多久,不知道正常,劉老頭在這家養老院工作五六十年了,習慣擺在那裏,他無兒無女,就把這當家一樣,你別小看他,這麽多年他都是這樣幹過來的,哎,也是命啊,說遭了就遭了。”,這是一個將近五十歲左右的大媽,留著短發,略微可見一兩撮銀絲。


    “得了吧,不就一破養老院打工的嘛!有必要這麽拚命嗎?還家?怎麽不去隔壁的火葬場?人家好歹死後還有一條龍服務呢!若是有錢,還可以請人來為你哭喪,這年頭,還是錢好使,就他拖著那雙殘疾的手,誰要他呢?要我去請他抬屍體我都嫌他抬不動。”


    這個女人牙尖嘴利,體態臃腫,臉上像是糊滿了豬油,一整個油膩,她穿著和那年輕女人一樣的衣服,腿上套著一雙白絲襪,隻是那大象腿,撐著那絲襪像是要扯開。


    話中竟是刻薄,冷嘲熱諷的對著身邊的兩人就是一頓輸出。


    “你看看你,嘖嘖,還說別人,你瞧你這麵相,寬臉塌鼻,明明才三十歲,就整日皺著眉頭,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一看就是操勞命,還說別人呢!”


    “你……”年輕女人氣得上前一步,卻被一旁的大媽攔下,“好了,別跟她計較,你知道的。”


    “知道啥呀,我說王婆子你也是,這麽大年紀還呆在這裏掃樹葉,你可別活成劉老頭,到最後半死不活的送到醫院去!”


    她磕著瓜子,好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現在什麽時候不知道嗎?不去工作,請你們來是讓你們聊天的?”熊建成陰沉著臉色,打斷了三人的交談,也不知道他從哪冒出來,剛才都還沒瞧見人!


    他望了一向顧川的方向,惡狠狠的盯著那個年輕女人:“吃!還吃!吃不死你,還不趕緊進去!”,年輕女人似乎很怕他,趕緊收了碗就往鐵門裏走去。


    那個胖女人神情依舊我行我素,白了王婆子一眼,昂著腦袋挺著胸也跟著進去了,全程沒看熊建成一眼。


    熊建成擺了擺手,聲音柔了下來:“王婆,今天可能就要辛苦你了。”


    這養老院本來就沒多少人,管這地的就兩個,一個王婆,一個劉老頭。


    顧川見熊建成在,便走過去,王婆倒是受寵若驚,連連點頭,“好勒,您熊老大都發話了,老婆子再苦我還不是得受著,嗬嗬。”


    見顧川走過來打招呼,她先是疑惑,後來便想到了什麽。


    “這就是你說得租客吧!還真挺年輕,哈哈,以後這養老院就多了這麽一個新鮮血液,老婆子我倒也高興。”


    王婆子臉上長了些痣,左臉上有一顆突出的痦子,笑起來,一顫一顫。


    “哦是嗎?”顧川笑不出來,莫名覺得有些不自在,可是卻說不上是哪裏的問題。


    熊建成對著他依舊一臉溫和,對比剛才那兩人氣勢洶洶的態度截然不同,也許是注意到顧川的疑惑,熊建成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啊,不是跟你說過嗎?我以前也是這裏的護工,隻是後來沒幹了,但不時還是得回來幫忙管一下這裏,也算是門衛。”


    顧川記得,隻是這私營的老板又是誰?


    也許是問得太多,顧川不好意思得擺擺手,不好意思,管得太寬,不說也行。


    熊建成眯著眼笑起來,“沒事,我老板也算半個企業家,這裏也隻是他的項目中的一處罷了,不必在意。”


    這句話,答非所問。


    顧川看向鐵柵欄外,救護車早就走了。


    隻是方才所見,就像刻進他腦海,久久揮之不去。


    “好了,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咱們下次再聊吧。”顧川感覺到一絲倦意,也不在逗留,跟熊建成打過招呼後,就徑直回了屋。


    熊建成也跟了回來,說是拿合同,隻是那雙眼睛卻一直遊走在顧川身上,看得他好不自在。


    好在,他拿了合同就出去了。


    顧川說是休息,可在這之前,卻得好好把屋子打掃一番,累死個人!


    劉老頭的模樣又再次浮現在他腦海,顧川停下手中的動作,繼而望向窗外。


    “總覺得哪裏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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