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普及一個說法。


    人死分三階段,靈,魂,鬼。


    先有靈,那是類似於山間霧氣的一種,無形,沒有意識,無法觸碰,唯有陰陽眼可窺其生前模樣。


    後有魂,靈所聚,有形,意識淺薄,傳聞之中,魂由引渡使牽引,先入冥河,後入輪回,兩者兼具,合稱“靈魂”。


    最後便是鬼。


    鬼,三邪的產物,有形,執念是它們唯一的意識,它們遊蕩在鬼道,一旦進入鬼界,那麽就會失去人形,當然厲鬼除外。


    鬼也有命魂,那是一簇妖異的湖藍色火焰。


    古老傳說中,手捧之人是為,“掌燈”,它不老不死不滅,掌管著命魂之火。


    命魂燃燒著鬼內心的三邪,從未熄滅,也就代表鬼的永生,它們遊蕩在鬼道,甚至會淪落為鬼界的非人之物。


    郝峰的陰陽眼能看見靈魂,自然也能窺見在陰陽之內化為鬼的人。


    而像肖雨這樣的符師,則可以借助他物,感知怨氣,卻做不到見鬼。


    在陰氣重地,鬼可現形,因為怨氣已經侵入五識之中,稍有不慎,還會因此亂入鬼界。


    郝峰睜大雙眼,聽著顧川滔滔不絕的話,一臉欽佩。


    “哥,你真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


    笑話!這是從那本手記上撚來的原話,那本名為冥河掌燈人的殘書,顧川說給郝峰聽也隻為做做樣子,讓他相信自己。


    畢竟上麵的字他也隻是草草認得一些,勉強看了個大概罷了。


    “這是一個秘密。”顧川故作神秘般,“之前我跟你說的話,你也不要跟別人亂傳,以免惹禍上身,知道嗎?”


    見郝峰鄭重點頭,他才滿意的收回目光。


    當年的兩本書他都留著,就在自己背來的包裏。


    上麵也記載過陰陽眼,對它的描述很少,大概意思就是說並非萬能,擁有者聽不見鬼的執念,自身無法兼備五識,所以看到,遇到的東西都很片麵,這些他也原原本本同郝峰說了。


    書裏其實還列舉出了其他幾種眼。


    文字很雜,又寫得龍飛鳳舞十分潦草,他看得頭疼。


    反正就慢慢研究。


    眼前還是先處理那個鬼的事情。


    “家裏有筆麽?或者雞血一類的東西?”顧川問郝峰,他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我可以準備。”


    “那行,今晚,我們就來鬥一鬥這鬼!”


    淩晨,


    周邊商鋪都關了大門,四周靜悄悄的,唯獨郝峰睡在客廳沙發上喘著粗氣,他靜不下來!


    “哥啊!你可得保佑我!”郝峰蓋著一張毯子,緊張得雙手合十。


    他伸出手心,上麵是雞血畫得符咒,顧川說過,這玩意能製鬼…關鍵時刻能救自己。


    也不知道哥在房間裏怎麽樣了?郝峰心想,視線移向虛掩著的房門。


    裏麵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郝峰總覺得像有什麽惡鬼站在那裏,一鬆懈,就會跳出來把自己一口吃掉,弄得他不敢盯著直看。


    他倒是緊張萬分,殊不知顧川卻很自在的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也不是第一次見鬼,多多少少有點經驗,隻是他沒有絕對的把握,“大不了就是死咯。”


    顧川閉上眼,開始回想之前的種種經曆,忽然笑道,“無非是再多一個李天罷了。”,他其實並不想牽扯郝峰進來,可這小子說什麽也不肯走,那隻好委屈一下他了。


    一個多小時過後,


    客廳內,郝峰強撐了一個多小時的眼皮,總算熬不住的合上。


    也就在這時,一灘黑色的粘稠物從床底下蠕動出來,它來自黑鬼的嘴裏,它的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的注視著上方的顧川。


    顧川蒙著頭,也不知到底睡了沒。


    那灘黑色的東西緩緩移向門口,逐漸朝沙發上爬去。


    郝峰覺得手心有些癢,撓了撓,迷迷糊糊間,一團墨汁一樣的東西猛地砸向他的臉。


    “啊啊啊”


    郝峰大叫一聲,把那玩意兒扒拉下來扔到地上。


    那團東西冒著咕嚕咕嚕的泡,沒有要躲的意思,它匯聚的越來越多,最終變成一個黑黑的人。


    “哥!鬼啊!”郝峰怪叫連連,從沙發上跳下去,哭喊著往樓梯跑去。


    那東西的手臂靈活的猶如橡膠,飛過去黏住郝峰的腳腕,一把將他拽倒在地,不能動彈。


    隨即見那黑黑的人又變成一灘水一樣的物質,沿著他的小腿往上爬。


    就如電影裏的毒液附身似的。


    “為什麽沒有用啊!”


    郝峰用手拍打著那團東西,它非但不躲,而且往他手上爬得也越來越多,這東西緊緊纏繞住他的全身,開始朝他的五官緩緩靠近。


    “救命!”


    郝峰扯著嘶啞的嗓子喊出最後一句。


    燈突然一亮,門被踢開!


    顧川的身影從門後跳了出來,他大喝一聲,隨機朝那黑鬼扔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木頭小人,唯一特殊的便是它的身上畫著一道符文,與郝峰手心上的不同。


    這木頭人兒一接觸到黑乎乎的人上,頓時冒出一陣白煙。


    它極為痛苦的收回觸手,沿著樓梯往下溜去。


    “不好,想跑!”


    顧川一驚,趕緊追下去。


    目光頓時一緊,一小團肉瘤一樣的東西正瑟瑟發抖的癱在他帶來的那本書上,顯然被傷得厲害。


    看來,從肖雨那裏學來的叱鬼符還真有用,隻是這太過容易,顧川總覺得心神不安。


    奇怪,那黑鬼的本體怎麽會是這個樣子!他的人形呢?


    他眉頭一皺,樓上安靜的異常。


    “壞了,那二貨!”


    顧川反應過來,莫非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於是轉身往樓上跑去。


    燈不知何時已經滅了,二樓本來有一扇敞開的窗戶,如今也被關上,整個房間伸手不見五指,黑得可怕。


    “二貨!”


    顧川咽了一口唾沫,耳邊聽得吱嘎一聲,是門開的聲音,來自那個房間,憑著記憶,他摸索到了門把手。


    隨後緩緩推開門,依舊沒有任何的光亮,彭的一聲,他剛走進來,門突然關上。


    可隨之驚悚的一幕出現。


    就在房門關上的瞬間,他透過門縫清晰可見,客廳外的郝峰正一臉驚恐的望著自己,顧川瞬間明白,自己這是中了鬼的圈套,遮了眼。


    郝峰一直就在客廳。


    顧川原本將叱鬼符畫在床的兩側,郝峰手心的符之所以沒有效果,就是因為那不是叱鬼,而是招鬼符!


    他本意是想讓郝峰將鬼引到客廳,自己畫上叱鬼符後,逼它不敢呆在床底。


    沒想到卻被鬼擺了一道,就是剛才,他扔出木頭小人的時候,那個鬼遮住他的眼,迷惑了自己。


    可為什麽它竟然能免疫招鬼符,還能針對自己?莫非問題出在木頭小人身上?


    他來不及多想,必須趕快離開這房間!


    轉身的一瞬間,一根黑色觸手勒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懸空拋起,丟在地上,顧川疼的齜牙咧嘴,腦海中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不要忘了……不要忘了,找到你!”


    這是鬼的執念?難不成這鬼的執念是因自己而起?


    顧川扶著牆站起來,房間裏隻能聽見他一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你就這點本事?”顧川不屑的笑出聲,他想激怒這鬼,看能否找到什麽破綻。


    門外格外安靜,顧川又感到一陣奇怪,按理說郝峰應該沒事才對,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難不成暈過去了。


    “嘶——”


    顧川的背後被人猛推了一下,他身體前傾,黑暗中,一隻黑手朝他抓來,憑著本能,他想扇開這隻手,卻不料,這手竟然化成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黏住他。


    可這正是顧川想要的,他奮力的撐開手掌,手心閃著金光滾燙異常,見此那東西紛紛退去,顧川收回手,可緊接著他就感到手心宛如烈火灼傷般的疼痛。


    這難道是符的副作用?顧川從未問過肖雨,多次使用叱鬼符會帶給自己怎樣的傷害,如今也算見著了。


    渾身上下,皮膚就像幹裂的樹皮,喉嚨像著火,他意識到這叱鬼符恐怕不能在隨意使用,接連斷了他的後手,如今顧川沒了任何法子。


    該死,得離開這裏。


    身後的那家夥顯然不想放過他,黑暗中,它探出大半個身子,趁顧川還在摸索房門的時候,突然拽住他,扯著他身子就開始往床底拖!


    那狹窄的床縫怎麽可能塞得進顧川一個大活人。


    這黑鬼顯然是靠一股子蠻力把他往裏拽,顧川的小腿直接卡在那裏,任由他拚命掙紮,也憾不動這家夥半分。


    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


    隨著拉扯,顧川的小腿往裏進了一些,他回頭看了一眼,小腿已經是血淋淋的一片。


    “媽的,老子就算死,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顧川碎了一口,心裏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回頭朝那黑乎乎的東西抓去,很奇怪這一次竟然輕易被他握在手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使出了吃奶的勁一把將這玩意拽了出來,床像是被一股氣流掀翻。


    隨後翻身掐住黑鬼的脖子,“跟你拚了!”。


    可是這黑鬼卻突然變幻成自己的模樣,顧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自己莫非又入了幻覺?


    他想放手,可是鬆不開!果然是幻覺!


    在外人看來,此時的顧川是一個人在地上打滾,折騰自己,他麵露凶色,一雙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甚至兩眼翻白都不放開。


    那模樣詭異萬分,像中了邪。


    可在顧川眼裏,他正與黑鬼搏鬥。


    實際上,黑鬼就一直站在他的背後,低誦奇怪的語言。


    他的意識一直在這兩種狀態切換,自然明白自己被控製了!


    一個鬼怎麽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角落裏,那個木頭小人咯咯咯的笑聲傳來,顧川用餘光看去,見那小人正捧著腹大笑。


    顧川在它身上畫了叱鬼符,它想借黑鬼的手一並除了這小人,可萬萬沒想到這小人竟然有意識。


    這身上的叱鬼符不知何時竟然被它改成了招鬼符,兩者融合,怪不得這黑鬼會變得如此難對付。


    畢竟鬼的意識來自執念,不會思考,所以顧川才有點把握對付這黑鬼。


    沒曾想到所有算計在它的麵前都不堪一擊,這木頭小人可真是小人!


    隻是意識到這裏,已經晚了,顧川隻好露出一抹苦笑。


    郝峰在外麵拍打著房門,他一直能聽見裏麵傳來的聲音,可這聲音突然消失,一直打不開的門哐當一聲,輕輕開了。


    一股濃烈腥臭的味道瞬間鑽入他的鼻腔,他顫抖得摸索到牆邊的開關。


    “啪!”


    燈開了,郝峰咚的一聲癱倒在地,床被狠狠掀開,倒在牆邊,床板之下,臥著一個人,他四肢蜷縮,瞪著一雙死魚眼,那是顧川,他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郝峰抓著自己的頭發,喃喃自語,眼中忽的流下一滴血淚。


    “叮叮——叮叮”


    若有若無的鈴鐺聲響起,伴隨著少女輕盈的童謠,仿佛黑暗中燃起的一把篝火,照進顧川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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