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遊年真的好幾天沒有來醫院。


    頭一天沒來的時候,鬱奚以為他第二天會來,但是坐在落地窗邊等著,看著天色漸漸昏暗,路燈接二連三亮了起來,醫院門口也沒有拐進來熟悉的那輛車。


    那天晚上他翻來覆去沒睡著。


    但平常他總是昏睡,就感覺時間過得很快,好像前幾天還在穿著很厚實的羽絨外套,一轉眼就開始變得悶熱,而他竟然還活著。


    鬱奚有時候都厭惡自己沒來由的頑強生命力。


    這段時間輸液頻繁,他的皮膚又容易留淤青,手背上整片都是青紫的痕跡,還有細小的針孔,護士來給他輸液時,都找不到可以再下針的地方,隻能換到另一隻手先輸幾天。


    鬱奚有時靠坐在床邊,數著藥盒裏花花綠綠的顆粒,是真的一粒也吃不下了。


    他一直在等,等傅遊年再也不會來看他,不會聯係他,到時候他就把這些東西全都倒掉,再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他會離開這個蒼白冰冷的地方,到死都不想再踏進來一步。


    可傅遊年還是時不時地給他發消息。


    大多數時候都是閑聊,偶爾還會很幼稚地找他告狀。


    [傅遊年]:[圖片][圖片]


    [傅遊年]:晚上隻能吃這些。


    鬱奚看著那幾張照片,沒有理他。


    是一份做得潦草的低脂餐,一眼看過去都是西藍花和小番茄,鋪滿了多半個餐盒,連一點雞胸肉或者沙拉都沒有,分量好像也不多。


    傅遊年等不到回複也不氣餒,還接著給他發。


    [傅遊年]:被導演罵了。


    [傅遊年]:[鹹魚癱倒.jpg]


    鬱奚剛拿起水杯抿了一點溫水,看到傅遊年發來的消息,一時沒忍住,差點笑嗆到。


    [。]:你不要偷我的表情包。


    [傅遊年]:[鬱鬱寡歡.jpg]


    鬱奚一邊笑,一邊點開轉賬,給他發了個一千塊的紅包。


    [。]:你可以自己去買點東西吃。


    傅遊年已收取了你的紅包。


    [傅遊年]:[親親.jpg]


    鬱奚指尖往上翻著傅遊年發給他的消息。


    幾乎有點恨他了。


    他放下了手機,在病床上躺了半個多小時,最終還是坐起身,拉開抽屜翻出了那份差點直接丟掉的藥,就著水一粒粒地全都服下,唇齒間都是苦澀的藥味,還有藥粒上裹的那層糖衣,甜到讓人發膩作嘔的味道。


    怎麽喝水都壓不下去。


    有時候哪怕喝了安眠藥,睡著以後還是會做夢。


    覺得自己變成了浩瀚無盡的夜空裏,一顆再寂靜不過的星子。


    不知道還要這樣等多久。


    鬱奚偷偷地藏了一點安眠藥,裝在一個空的維生素瓶子裏,他很早以前就在攢,到現在差不多攢了多半瓶,拿著手裏還有點沉甸甸的。


    傍晚輸完了液,他就拿著那個瓶子,一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裏。


    看著旁邊的人來來去去地走,忽然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他的父母去世應該還沒有太久,他總以為他們會來接他,每天到了傍晚,就坐在福利院門口的台階上等,冬天也要待在那裏,隔著一道鎖得很嚴的鐵柵欄門。


    但他又總是誰都等不到,好像他期待的都不會來,就像他明明已經要熬不下去了,卻又不能死。


    手機在掌心裏響了幾聲,鬱奚過了幾秒才回過神,按亮屏幕。


    [傅遊年]:寶貝,我晚上要拍一場戲,很快就能結束,然後去找你好不好?


    [。]:很晚的話就別過來了。


    [傅遊年]:想見你。


    鬱奚沒有回複他,直到手機屏幕自動暗下,天色也逐漸黯淡,終於這個角落被一片漆黑淹沒,走廊裏的白熾燈驟然亮起,他緊繃的肩背才放鬆下去。


    他站起身,指尖拎著那瓶藥,找了個口罩戴上,隨便走了走。


    路過問診台附近,聽到有個病人在跟保潔阿姨聊天。


    “我十多年前就在這兒做的手術,現在是複發了,才又過來。”那個病人壓低了聲音跟保潔說,“當時是鬧得真慘,醫院壓了消息都沒用,那個小孩病房裏還住著幾個人,都快被嚇死了,哪兒見過那樣自殺的。”


    “就記得那一床血,噴得到處都是,”保潔搖了搖頭,“他哥還是個明星吧,那會兒沒印象,現在成天電視上看見。”


    鬱奚隱約聽到傅遊年的名字,蹙了下眉。


    看到有人經過,她們就沒有再聊,該下班的收拾東西下班,該回病房就回了病房。


    鬱奚上網搜了搜,隻零星搜到幾條消息,捕風捉影地說傅遊年的弟弟是自殺死的。


    當時傅遊年拍的第一部 電影還沒有拿獎,並沒有太多媒體關注他,鬱奚再往下翻,就什麽都沒有了。


    不知道真假。


    但在回病房的路上,他還是隨手把那瓶攢了幾個月的藥丟到了走廊拐角的垃圾桶裏。


    [。]:別來了。


    鬱奚給傅遊年回了消息。


    傅遊年不知道是真的沒看到,還是在裝沒看到,一直沒有再回複。


    [。]:我是真的想分手。


    鬱奚前段時間就跟傅遊年提過好幾次,但傅遊年總是找各種理由岔開話題,要不然就搪塞他,當作聽不懂,下次見麵又避而不談。


    傅遊年直接給他打了電話過來。


    “還在輸液麽?”傅遊年問他。


    鬱奚沉默了很久,白熾燈下他的眉眼顯得有些冷寂,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為什麽?”這次傅遊年沒辦法再回避。


    傅遊年心裏其實知道鬱奚是為了什麽,但停頓過後還是隻能問出這一句。


    “不喜歡哥哥了麽?”傅遊年跟他開了個玩笑。


    “嗯,不喜歡你了,”鬱奚坐回到病床上,把冰涼的腳埋在被子底下,對他說,“不喜歡了,我都不想見你,也不想回你的消息,你給我打電話其實我也不想接,這樣算不算不喜歡?”


    傅遊年那邊好像有人過來找他,他就對鬱奚說:“我們先不聊這個好麽?等我晚上去找你。”


    鬱奚聽到傅遊年掛了電話,就把手機丟到了床角。


    護士進來給他輸液,他靠著身後的枕頭,輸液針紮到手背上都沒什麽感覺。


    他在被子底下把膝蓋和腿根附近抓得都是紅痕,有幾道甚至差點見了血。越到晚上,腿疼的就越厲害,密密麻麻像有無數細小的針紮在骨頭上一樣,後背都是冷汗,他隻能轉移一下注意力。


    胸骨也隱隱作痛,呼吸好像被壓迫著。


    他的耳邊仍舊是持續不斷地嗡鳴,其實一般白血病不會出現他這麽複雜的症狀,但他積年累月的病痛好像都漸漸地發作起來,一起拉扯著他的五髒六腑,割裂他所有的感官,決絕地想要拉他墮入黑暗。


    輸著液,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才覺得疼痛沒有那麽劇烈。


    再睜開眼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輸液瓶裏的液體才下去半截,鬱奚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機,發現已經是九點半多,他覺得傅遊年今晚大概是不會再來了。


    他睡醒後視線還有些模糊,稍微揉了揉眼睛,眼前那層白霧才消散,看清了屏幕。


    他連那個小年糕y的小號都不怎麽登了。


    上線一看,才發現居然還有人在轉他之前給傅遊年編曲的那首生日應援歌。


    鬱奚漫無目的地隨手翻了翻微博,要退出時,卻忽然看到熱搜上明晃晃地掛著一條——《容陵》片場大火。


    熱搜底下有營銷博發的模糊不清的幾張照片,火光映紅了夜幕,到處都是濃煙。


    評論裏還有路人說剛才經過那邊,看到燒得特別厲害,而且趕上傍晚堵車,消防車過去費了點時間。


    鬱奚沒再多看,正打算關掉手機,卻忽然瞥見那張照片裏,不遠處在火光中顯得格外顯眼的那處燈塔,也或許不是燈塔,隻是長得很像而已。


    他猛地坐起身,扯動了手背上的輸液針,眼看著要回流,護工連忙過去幫他按住手,鬱奚卻推開了她。


    “這是怎麽了?”護工看著他突然蒼白的臉色,有點茫然地問。


    鬱奚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耳邊的嗡鳴驟然劇烈起來,幾乎淹沒了他所有的聽力,隻剩下那一陣刺耳的嘈雜。


    他給傅遊年打了五六個電話,全都沒有接,打到最後他的指尖都在發抖,幾乎按不準撥號鍵,他又給李堯打過去,也是同樣的結果,不管怎麽打,都沒有一點回應。


    傅遊年從來不會不接他的電話,就算是在拍戲,也會讓李堯拿著手機。


    護工正要按呼叫鈴,找人來看看他的手,結果就看到鬱奚按著針頭、自己單手拔掉了輸液針,穿上鞋,抓起外套,隨手拿旁邊的醫用棉按住手背上的出血處,腳步不穩地朝病房外麵跑去。


    一時間愣了神,都沒來得及去攔住他。


    鬱奚跑出病房,看了一眼擁擠的電梯,轉過身直接從樓梯那邊自己扶著欄杆下去。


    他的腿疼得劇烈發抖,幾乎喘不上氣,腳步卻始終沒停。


    去街上叫車時,好幾個司機看到他身上的病號服,還有他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都不太想拉他。


    而且他拔針時動作不穩,有點出血,拿醫用棉按著,袖口還是被血汙弄濕了一點。


    護工匆忙追著他出來,鬱奚隻覺得眼前人影攢動,身邊的人都在拉著他說話,而他一句都聽不見,像是被突如其來的潮水淹沒,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不顧阻攔一把拉住周小遲上了車,把片場的位置告訴周小遲。


    “開車過去,快一點。”鬱奚說。


    “哥,那邊火災不知道熄滅了沒,真的要去?”周小遲不敢開,“還有你的手……”


    周小遲還想說話,一回頭看到鬱奚唇線緊抿,神色冰冷,目光有些焦灼地落在他的方向盤上,咬了咬牙還是開了出去。


    一路上都在堵車,晚高峰經常會持續到十點多。


    鬱奚不停地刷新著那條熱搜的界麵,卻沒有人再說新的消息。


    片場起火是很可怕的事,人群聚集,而且到處都是道具和拍攝機器,成堆的易燃物,初夏連夜晚都是燥熱的,一點火星就能蔓延成吞沒一切的火海。


    傅遊年還沒有給他回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跑得太急,鬱奚覺得連眼前一片模糊,指尖冰涼乏力,呼吸間彌漫著一股血腥味,熏得他頭腦昏沉,胸膛抽動著起伏,像殘破的風箱。


    他想起他最後對傅遊年說的一句話。


    他說我不喜歡你了。


    周小遲是真的慌了神,他不敢不聽鬱奚的,又怕鬱奚出事,他恍惚都聞到了車裏那股血腥氣,一路上抄近道把車開得飛快。


    趕去片場時火已經熄滅了,有消防人員在清理火後的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一靠近就能感覺到空氣裏撲麵而來的灼熱,鬱奚下了車,抬頭看到那片夜色都遮不住的濃煙,到處都是焦黑。


    “這兒不能過來!”有人喊他。


    旁邊還有劇組的幾個工作人員,鬱奚隨手拉住一個,對方顯然認出了他,一臉驚愕。


    “有人受傷嗎?”鬱奚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


    他的嗓子幹啞得不像話,好像他才是剛從火場裏逃出來的一樣。


    那個工作人員也懵了,下意識地回答他,“有,有幾個燒得挺嚴重的,已經送去醫院了。”


    “傅遊年呢?”鬱奚又追問。


    “也去了。”那個人說。


    也去了。


    鬱奚隻感覺唇齒間頓時溢出來一股濁血,滾燙的熱風順著他的骨縫鑽進去,胸膛都快要被燒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問的那個人醫院地址,再次趕過去時,整個腦子都是混沌的。


    下了車,就看到醫院外擁擠的人群。


    他擠開那些扛著攝像機的人,走進醫院大廳,白熾燈刺目的燈光落下,晃得他眼睛發酸,幾乎看不清前麵的路。


    他聞到了那股燒焦的氣息。


    身邊還有抬著擔架經過的醫護,都腳步匆忙,神情冷肅,在以最快的速度把傷者送去燒傷科急救。


    鬱奚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到處都是燒傷的人,有的被燒到麵目模糊,連眉眼都不能分辨,或者整條胳膊都變成了焦黑色,黏稠的血染紅了衣服,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他好像完全忘了人本能的畏懼,在那些模糊不清的人形裏辨認著有沒有自己最熟悉的那個人。


    有護士看到他的手背上的血跡還沒幹透,臉色白到透明,身上還穿著病服,盡管看起來不像這家醫院的,走過去拉住他,“請問需要什麽幫助?”


    鬱奚嘴唇翕動了幾下,低聲地說了句話,沒有人聽清。


    他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越來越劇烈的骨痛,以至於在這樣的夏夜,冷到發抖。


    護士看他不說話,手背也沒有再淌血,就沒有多管他。


    醫院大廳裏的人群都簇擁到一起,晃得人頭暈目眩。


    他找了很久,終於看到角落裏有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人正靠坐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背對著他,低頭輸液,露出來的那條被燒傷的胳膊已經處理過,紗布底下還滲著血。


    鬱奚腿疼得寸步難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邁開腳步的,艱難地走了過去,看到那個人被大火燎傷的臉,卻不是傅遊年。


    他病了幾個月,胸腹裏的器官被病痛絞得混亂不堪,都沒有這一瞬間更絕望。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鬱奚指尖都是疼出來的薄汗和濕漉漉的血,他靠在牆邊接通了電話。


    就在接起的那一刻,他抬頭看到傅遊年從走廊盡頭的急診室裏走了出來。


    傅遊年也隔著擁擠的人群看到了鬱奚,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裏,愣了幾秒後,大步朝他的方向走過去,伸手把他攬到了懷裏。


    “你怎麽過來的?”傅遊年摸了摸他冰涼的臉頰。


    鬱奚還沒有回過神,他怔怔地看著傅遊年的眼睛。


    傅遊年隻穿了件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能看出煙熏火燎的痕跡,但不嚴重,他好像沒有受傷,胳膊上卻有血跡,褲子上也是,看著稍微有些狼狽。


    鬱奚拉住了他的胳膊,傅遊年才發現他手心裏都是冷汗,而且指尖上還沾著血。


    “我沒事,”傅遊年看了一眼他的手背,發現已經沒有在出血,稍微放心,“不是我的血,別怕。”


    耳邊傳來一聲讓人顫栗的哭叫。


    就在不遠處的急診室,透過嘈雜的人群和重重牆壁依然清晰。


    鬱奚好像瞬間清醒了過來。


    從這麽多天以來,漫長的混沌中清醒過來,耳鳴褪去,周圍的聲音清晰地刺動他的鼓膜。


    他來的一路上都沒有哭,眼眶一直是紅的,卻一滴眼淚都沒掉,哪怕聽到劇組的人說傅遊年也來了醫院,他也隻是覺得眼睛幹澀。


    現在卻突然不知道怎麽了,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沒一會兒就濕透了傅遊年肩膀的衣料,又落到他的手上,衝淡了那片血汙。


    他腿疼得站不住,蹲到了地上,突然有些崩潰地哭出了聲。


    盡管隻是細小的嗚咽,在今晚到處都是痛哭和呻|吟的醫院大廳裏顯得很微弱,就連從他身旁匆忙經過的人都沒有聽到。


    傅遊年卻聽得格外清晰,心髒猛地揪了一下。


    他從李堯手裏接過自己的外套,搭在鬱奚身上,伸手直接把他抱了起來,往醫院外麵停車場走。


    火災的消息傳出去得太快了,畢竟片場的位置離市中心不遠,平常路過的人就很多,而且著火時剛好趕上晚高峰,那股濃煙起來,幾乎是立刻就引起了街上人的注意力,拍下來發到了網上。


    醫院外麵也圍著不少跟過來的娛記,被保安攔著不能進,卻還是舉著攝像機遠遠地拍,都想拿一手的報道資料。


    看到傅遊年從醫院出來,懷裏還抱著個人,都試圖追上去跟拍,又不太敢靠近,隻能遠遠地按了幾下閃光燈。


    其實剛才他們大部分人都看到鬱奚進了醫院,有手快的已經拍了下來。


    傅遊年沒有去管那些人,抱著鬱奚上了車。


    他按著鬱奚發痛顫抖的腿,卻沒發現自己的指尖也有些發抖,翻出紙巾,想拿下外套給鬱奚擦擦眼淚,伸手一摸,才發現他額頭滾燙,滿臉都是濕痕,連眼淚都有些燙手。


    “沒事,”傅遊年把他抱在懷裏,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偏過頭去吻他的臉頰,“已經沒事了。”


    鬱奚哭了很久,哭到最後眼眶酸得發痛,卻還是在控製不住地掉眼淚。


    傅遊年有些無措,低頭一直吻他的頭發和耳根。


    他感覺到鬱奚上車後就緊緊地攥著他的手腕,指尖深陷,掐進了他的肉裏,但是他也沒有讓鬱奚鬆手,就那樣給他攥著。


    “除了腿,還有什麽地方疼麽?”傅遊年想讓他跟自己說句話,一直拿指尖托著他的臉。


    鬱奚搖了搖頭,他想開口說話,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嗓子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那股酸脹一直蔓延到心裏。


    傅遊年其實也有點心有餘悸,他差一點就要到片場了,路上有事晚了幾分鍾,才剛好錯過那場災難。


    著火的頂棚劈裏啪啦落下時,他剛剛把車停在路邊,回過頭就被倒映了滿眼火光。


    消防車還沒來,隻有劇組的人和路邊商戶在一起救火,人手短缺。


    他脫掉外套丟在車裏,過去幫忙接應了幾個剛從火場裏逃出來的人,手機也跟著外套一起落在了車裏,沒來得及接到鬱奚的電話。


    傅遊年忽然想起了什麽,看到李堯上了車坐到駕駛座,就讓李堯把副駕的東西拿給他。


    那是隻很柔軟又毛絨絨的薩摩耶布偶,傅遊年把它放到了鬱奚懷裏。


    他去片場的路上,等信號燈時餘光看到街邊有家店的櫥窗裏擺著這隻薩摩耶,就停車去給鬱奚買,想等晚上帶給他。


    剛好耽誤了幾分鍾時間。


    其實他每天晚上都會去醫院,但是沒有讓鬱奚看到他。


    有一次傍晚過去的時候,發現鬱奚抱著一杯水坐在落地窗邊,一直在往窗外看,保持了那個動作很長時間。


    他覺得鬱奚是在等他。


    所以又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也許他應該不管鬱奚怎麽說,都留在他身邊。


    鬱奚指尖捏著那對毛絨絨的耳朵,鼻子發酸,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像樣。


    傅遊年聽到了他說了句什麽,但鬱奚的聲音有點含混不清,他就低下頭,湊近了仔細去聽。


    “……我沒有不喜歡你。”


    眼淚又一瞬間淌了下來,鬱奚感覺不到腿上的任何疼痛,他隻覺得心髒反複抽痛,不敢想他如果最後沒有找到傅遊年該怎麽辦,而他可能到死都不能讓傅遊年知道他還愛他。


    於是終於拋棄了這麽長時間以來所有的言不由衷。


    “我很想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病弱白月光後我每天崩人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將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將渝並收藏穿成病弱白月光後我每天崩人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