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奚像是不太情願被推開,抱著車上的靠墊縮到了座位另一邊,不讓傅遊年碰他。


    傅遊年認命地又去打開另一邊車門,扶著鬱奚的肩膀免得他不小心突然起身磕到頭,然後俯下身,勾著他膝彎,想抱他出去。


    結果還沒能把他抱起來,又被鬱奚抬手勾住了脖子。


    混著綿軟酒意的呼吸掃在頸側,傅遊年什麽氣都生不起來,輕輕地拍著他後背,低聲說:“送你回家好不好?”


    鬱奚攥著他的襯衫衣領,臉埋在上麵,傅遊年總覺得那一小片衣料濕漉漉的,捏著鬱奚的下巴去看他的臉,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安安靜靜地,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眼尾卻已經發紅,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淚珠。


    “怎麽了?”傅遊年放開他,讓他腿搭在外麵,側坐在車座上,然後抬手搭著車頂,擋住堅硬的邊緣,低頭帶著笑問他,“誰欺負你了,愛哭鬼。”


    “……你不讓我抱。”鬱奚啞著嗓子開口,話說了一半,眼淚委屈地直往下掉。


    “沒不讓你抱,”傅遊年看著覺得好笑又發愁,單膝蹲下,拉著鬱奚的手晃晃,說,“我讓你隨便抱,就怕你明天想打我。”


    鬱奚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是朝他伸出手。


    傅遊年沉默地看了他幾秒,俯身把鬱奚從車裏抱了出來。


    從車裏出來後,可能是地下車庫有些冷,鬱奚清醒了幾分,倒是老實很多,被拉住手腕,就乖乖地跟著走。


    “你就這麽放心我?”傅遊年指尖摸到了兜裏的煙,最後還是沒抽出來,走在路燈底下,回頭似笑非笑地問鬱奚。


    鬱奚終於意識到他不是在家裏,剛才抱住的也不是自己的狗狗,但對於傅遊年並沒有任何反抗,像是潛意識裏覺得這個人是安全的,是雨夜裏溫柔地包裹在他身上的外套,靠近就覺得溫暖。


    走到電梯裏,傅遊年鬆開了鬱奚的手腕,卻被更緊地握住了手心,鬱奚兩隻手攥著他的手指,像個擔心被拋棄的小狗。


    傅遊年忽然起了點壞心,假裝要把手撤開,低頭連蒙帶騙地說:“聽話,你叫一聲哥哥,手就給你牽著。”


    鬱奚伸手抱住了他,眼淚都蹭在他襯衫胸口上,腳下發軟站不穩,重量都壓在傅遊年身上,視線都無法對焦地看他。


    “不逗你了。”傅遊年去拉開他抱在自己腰上的手,有點受不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心跳都交融在一起,甚至一低頭他就完全可以吻上鬱奚的唇。傅遊年偏過頭,讓鬱奚自己站好,左手握住他的兩隻手腕,免得鬱奚一會兒再過來抱他。


    傅遊年先找到鬱奚的鑰匙,去開他家的門,打算把他送回去。


    客廳裏的燈是黑的,傅遊年抬手打開,就看到臥室裏衝出來一隻雪白的薩摩耶,一人一狗視線交匯,傅遊年心情很複雜地看了它一眼,把鬱奚送到了臥室。


    鬱奚租房之後大概完全沒動過這裏的家具,看起來不太像是他的風格,臥室角落還放著一架鋼琴,琴蓋上整齊地摞著一疊曲譜,封皮畫了條藍色小魚。


    傅遊年沒動他的衣服,隻是給他脫了鞋,然後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看鬱奚眼睛哭得泛紅,明天可能會腫,就去弄了塊濕毛巾,坐在床邊給他敷眼睛。


    雪球過去扒拉了幾下鬱奚的小腿,鬱奚把腿往回縮了縮,它這才乖乖地蹲在床邊。


    敷眼睛的時候鬱奚還是一直抱著傅遊年的手,柔軟的臉頰蹭在手心裏,傅遊年是再也不打算讓鬱奚喝酒了,醉了以後迷迷糊糊估計都不認得旁邊是誰,就蹭上來要抱抱。


    傅遊年無法想象鬱奚如果在別人麵前喝醉,眸底一片深沉。


    毛巾涼透,傅遊年起身去倒了杯清水放在床頭,看鬱奚好像一直沒覺得想吐,就說:“我先走了,晚上覺得不舒服,去隔壁找我好不好?”


    鬱奚沒什麽反應,傅遊年就打算回家,結果剛要站起來,就聽到鬱奚小聲地說了句什麽。


    傅遊年一怔,又聽到鬱奚口齒不清地說:“哥哥。”


    傅遊年忽然間紅了臉,手僵硬地隔著被子拍了拍鬱奚的後背,鬱奚頭歪在枕上,睡得很熟。


    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傅遊年又在他床邊坐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不放心,拿上鑰匙回家找了件長外套,然後又到鬱奚這邊,去沙發上隨便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鬱奚是被經紀人的電話吵醒的,睡眼朦朧地在床邊摸了半天找到手機,接起來後開口一說話,先把自己嚇了一跳,嗓音特別啞。


    “陳哥?”鬱奚坐起身,雪球跳上床趴在他腿邊。


    “《青崖》又發預告了,記得去轉發,”陳家鶴語速很快地跟他說,“再過幾天就要開播,你這段時間去自己錄一下那首角色歌,還有你唱的那段片尾,隨意一點不要太拘束,然後發給我。”


    “好,我知道了。”鬱奚答應下來。


    陳家鶴大概是讓他配合宣傳,順便借著歌再跟粉絲互動一下,攢波人氣。


    鬱奚先去登了下微博,發現不光是《青崖》,還有那個綜藝明天也要發預告片,不過綜藝開播時間會比劇晚一周。


    發完之後,鬱奚就打算先去洗個澡,感覺自己渾身酒味,特別難受。


    他對昨晚的事都沒什麽記憶,隻記得傅遊年帶他去酒吧,那杯雞尾酒還挺好喝的,像軟甜的桃子味汽水,就是後勁有點大。


    雪球的狗糧吃完了,鬱奚新拆了一包,蹲在門口給它往盆裏倒,忽然聽到有人在外麵拿鑰匙開自己家的門,眉頭微皺,看著門口的方向。


    結果沒想到進來的是傅遊年。


    傅遊年也沒想到他會醒這麽早,畢竟還不到七點。


    本來是想下樓去買份早點給鬱奚放到微波爐裏再回家,卻撞個正著。


    “吃早飯麽?”傅遊年提起手裏的袋子給他看。


    “傅老師……”鬱奚看向他手裏的鑰匙。


    “昨晚送你回來,怕你難受就沒走,”傅遊年跟他解釋,“我在沙發睡了一會兒,然後想過來放下早點再走,不知道你會醒這麽早。”


    “謝謝,”鬱奚把袋子接過去放到餐桌上,猶豫地問,“我昨天沒幹什麽吧?”


    傅遊年挑眉看了他一眼,“沒,你以為自己會幹什麽?”


    鬱奚以前酒量還行,幾種混著喝也沒太大問題,除了男團解散宣布解散的那天他們出去聚餐。


    其實鬱奚不太記得了,不過聽隊長跟他說,他喝完酒之後跟隊裏其他人去四排,冷著臉一聲不吭把對麵打得躲都沒法躲。


    現在可能是身體不好,連帶著酒量也不行,那麽一小杯就斷片。


    “不知道,”鬱奚尷尬地說,“我怕給你添麻煩。”


    “你撲上來抱我,”傅遊年凝重地說,“你還咬了我一口。”


    說著,他右手伸出去給鬱奚看。


    手腕上真的有個不深不淺的牙印。


    鬱奚麵色一僵,拉住傅遊年的手看了一眼,感覺難以置信。


    傅遊年眼底藏著戲謔的笑意。


    其實這是早上雪球咬的,傅遊年試圖去給它添水,結果手剛一靠近自動喂水機,就被啃了一口,不過沒咬破。


    “對不起。”鬱奚心虛地說。


    “我待會兒要去拍手表代言的廣告,”傅遊年靠在餐桌邊說,唇角帶笑,“萬一被化妝師看到了,你說會怎麽想?”


    鬱奚剛開始沒聽懂話裏的意思,對上傅遊年的眼神,才猛地反應過來,耳根染上緋紅,心裏暗罵這個老流氓,但這事兒好像真的怪他,目光躲閃片刻,看到了一旁悶頭吃飯的雪球,指了指,沒有底氣地說:“就說是它咬的。”


    “嗯,”傅遊年摸摸他的頭,淡淡地說,“不知道哪個小狗咬的,咬得還挺齊。”


    鬱奚紅著臉不服氣地認了自己是個小狗,洗漱完過來吃早飯。


    傅遊年真的有個通告,所以和鬱奚吃完飯後,回家換下那件被鬱奚抓得發皺的襯衫,就直接去錄製現場。


    鬱奚去翻出自己的吉他包,到落地窗邊陽光充沛的地方,按經紀人的要求錄了那兩首歌然後發給他。


    發完之後鬱奚順便去看了看預告片底下的評論,他本來以為還是會有很多人罵他,沒想到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這個特效感覺經費在燃燒,怪不得做了這麽長時間。”


    “y1s1,小師弟拿著桃花的鏡頭驚豔到我了,或許還可以期待一下?”


    “我想站一秒的邪|教……男主都修無情道了,要他何用,我感覺小師弟也挺不錯。”


    “樓上的別做夢了,女主獨自美麗都不會跟糊咖湊cp。”


    ……


    眼看底下又吵起來,鬱奚就關了手機。


    幾天後又開始《無限逃脫》第五期的錄製,這一次的錄製周期是三天,場景地圖要比之前更大也更複雜,鬱奚聽說除去之前他們六個人之外,還會有一位特邀嘉賓。


    他上了節目組準備的車後,就發現車座上擺著七個靠枕,但那個人還沒來,暫時隻有路湛和洛遠在。


    “魚兒,”路湛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來這兒坐。”


    “這期還有誰?”鬱奚問。


    “不知道,來之前沒聽說。”路湛說。


    “好像是個模特?”洛遠也是隱約聽經紀人提過。


    說著話,鬱奚就看到又有人上車,等看清是誰後有片刻的驚訝。


    “羅哥?”鬱奚說。


    “好巧啊。”羅辰長得很帥,笑起來熱情陽光,跟傅遊年那種冰冷禁欲截然相反。


    “巧什麽?”傅遊年在身後聽到他的話,開口說。


    “沒什麽沒什麽。”羅辰去前排坐下,感受到了莫名的殺氣。


    傅遊年去鬱奚身旁坐下,鬱奚下意識地就想往旁邊挪,被看了一眼,隻好把腿放回原位,跟傅遊年挨著坐,視線偶爾從傅遊年手腕掃過,那處牙印被袖口擋住,什麽也看不見。


    傅遊年正想跟鬱奚說話,手機響了一聲,羅辰在前麵給他發消息。


    [羅辰]:你差不多得了啊,剛才跟我這兒橫眉冷對,上車看見人家就笑。


    傅遊年完全沒意識到,他回頭看了一眼鬱奚,鬱奚被他看得很懵,也抿著唇朝他笑笑,然後又偏過頭去看路湛那邊的窗外。


    外麵清晨的陽光很好,照進車內像鍍了一層淡金,傅遊年對他笑時,鬱奚心跳快了一瞬,又刻意地去忽視,明明剛才羅辰他們也對他笑過。


    鬱奚看著車窗外發呆,忽然感覺手背被人輕輕地碰了碰。


    回過頭,看到傅遊年遞過來手機,上麵是羅辰發的那句話。


    鬱奚的耳根肉眼可見地泛起薄紅,他看到傅遊年回消息說:


    “沒辦法,我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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