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奚習慣了早起,哪怕在失明的那段時間,完全分不清白晝黑夜,他也通常在清晨六點左右就會醒來。


    他洗漱過後在陽台上搭著欄杆壓了壓腿,陽光還蒙著一層濕潤的薄霧,樓下那叢紅玫瑰開得濃烈燦爛,別墅對麵人工湖波光粼粼,偶然有幾隻白羽藍尾的水鳥點翅掠過。


    劉姨已經做好了早餐,看到他這麽早就下樓,有些驚訝,“小奚今天怎麽起這麽早?要出門?”


    “嗯,”鬱奚點了下頭,幫她擺好餐具,“要去一趟公司。”


    早餐一如既往地豐盛,擺脫了剛來那幾天高燒後的虛弱狀態,鬱奚食欲也恢複如常。他本身不是易胖的體質,而且以前不管在男團還是拍戲跑通告,每天都是高強度工作,所以沒怎麽刻意控製過飲食,導致最後成了全團最能吃的崽。


    鬱奚也是吃了兩個培根三明治、一大碗皮薄肉厚的雲吞,又喝了份桂花紅糖小丸子後,才注意到劉姨帶笑的眼神,後知後覺有些難為情地放下筷子,抿了抿唇。


    “吃得下就多吃一點,”劉姨還想給他盛碗湯,“就是平常吃太少才會這麽瘦。”


    “……不了,我已經飽了,”鬱奚摸了下還有些空蕩的肚子,自欺欺人地說,“有點撐。”


    聽他這麽說,劉姨就沒再堅持,怕他胃會不舒服。


    時間還早,鬱奚沒有讓司機送他,搭地鐵去了公司,到常徹說的那間小會議室時,常徹還沒有來。


    鬱奚還是頭一次來公司,原主簽約的這家青渡傳媒,業界聲名赫赫,造星無數。


    當初也是偶然,原主在拍第一部 戲的時候,常徹手下有個藝人也在那個劇組,他去探班時在化妝間碰到原主,素顏也能看出骨相極佳,這才動了要簽他的心。


    而且那時常徹還去打聽了這個新人的背景,知道他出身很普通的工薪家庭,年紀又小,大學可能還沒畢業,正是最單純好擺布的時候。


    卻沒想到原主油鹽不進,完全不理會常徹對他所謂的“安排”。


    常徹對他骨子裏那股清高勁兒嗤之以鼻,他入行二十幾年,帶過無數新人,這個圈子紙醉金迷,進來有幾個能獨善其身,而且原主還很坦然地說過想紅、想要拍戲,結果連一點代價都不願意付出,哪兒有那麽多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鬱奚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見常徹過來。


    他知道常徹慣用這種伎倆,想敲打手下的藝人,先把人叫來晾著,拿這兩三個小時磨光多餘的情緒和脾氣,給足了心理壓力,才更容易聽他擺布。


    鬱奚從桌上玻璃果盤裏隨便揀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拆開包裝叼著,然後拎著帽簷把手裏的棒球帽重新扣上,推開會議室的門往電梯間走。


    印象裏經紀人的辦公室應該在十六樓。


    半路上碰到的人都很眼生,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似乎都在小聲地議論著什麽,偶爾餘光瞥向鬱奚的方向。


    鬱奚沒有在意,他大概可以想象,要麽是之前那部劇,最近還沒播完,正在收尾,全網罵他白蓮,同公司的人自然多少會知道一些;再要麽,就還是他跟傅遊年表白的那件事,酒店裏當天人太多了,哪怕沒幾個親眼看到,消息也是堵不住的。


    書裏在原主死後公司發了訃告,針對他的罵聲就漸漸停息,還有人猜測他是不是因為前段時間壓力太大,承受不住選擇自殺。


    有第一個人這麽說,分析得似乎有理有據,就有越來越多人相信。


    當初罵他“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白蓮花”、“垃圾演技,不愧是糊咖”、“趁早滾去娛樂圈別再來髒別人眼睛”的那些人,好像再也沒出現過。


    反而開始有人發現他好像並沒有以前大眾眼裏認為的那麽不堪。


    “其實顏值還是很能打的,死亡濾鏡底下也不失真。”


    “演技也沒有那麽差吧,再說台詞還不是編劇寫的,而且是第一次演戲,不怯場演成這樣已經不錯了,誰天生就會表演,說不定再拍幾部就有進步了呢,可惜了……”


    “那個采訪視頻也不像故意裝高冷,很明顯就是害羞,下台階的時候還很紳士地扶了一下前麵的女主,嗚嗚小天使。”


    鬱奚抬手按了下電梯。


    他其實能明白那種感受,之前迫於經紀人的壓力,一直接爛劇的時候,他幾乎是拍一部被罵一部,有時候看著劇本感覺混亂而離譜,但不得不演下去。製作精良的好劇要等的時間更長,他既然堅決想要解約,就不會有人再等他了。


    而這些事也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局外人看到的隻是他爆紅之後迅速跌落,為了撈錢什麽爛劇都接,什麽活動都去。


    還有人嘲笑他,命都寫在了名字,眾人奚落的奚。


    電梯在三樓停下,又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鬱奚認識,應該是跟他同期進公司的,不過不是同一個經紀人,好像叫祁念,另一個大概是祁念的助理。


    前段時間常徹想給他截胡的《青崖》男二,當時就是祁念簽下來的。


    兩個人年齡相仿,同期出道,走的路線接近,很容易就成為對家,祁念一直對鬱奚沒有什麽好臉色,尤其是這次聽經紀人說他的角色差點不保,就更加不待見鬱奚。


    鬱奚不怕事兒來找他,但自己也不想惹事,所以在祁念進電梯後,就往右側挪了幾步。


    但祁念很明顯難得有這個機會,不想輕易放過他。


    “我說,”祁念忍不住開口,語氣嘲弄,“你想紅想瘋了吧,常徹給你安排的還不夠,又去招惹傅遊年,吃得消嗎?”


    常徹的名聲爛得厲害,但凡對他有一點了解,除非自己也心甘情願,否則沒人會想簽在他手底下,挨上這個經紀人的名字,就已經髒透了。


    原主在簽約之前確實沒怎麽去查過他這位經紀人,一來是他常年在療養院裏,接觸的人太少,的確性格相對單純,此外他其實沒必要查,如果真的有什麽問題,想換經紀人或者公司,對他是輕而易舉的事,甚至不會有人敢讓他付什麽違約金。


    “說完了麽?”電梯快要停在十六樓,鬱奚忽然開口,淡淡地問。


    祁念話到嘴邊被他梗在了嗓子眼裏,正要繼續時鬱奚回過了頭。


    從祁念的角度能看到鬱奚棒球帽下露出的冷白側臉,線條清晰精致,而那雙眼睛冷寂到沒有一絲溫度,仿佛麵前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鬱奚咬碎最後一點糖塊,把塑料細棍丟在手邊垃圾桶裏,舌尖抵了抵含過糖後發皺的口腔內壁,走出了電梯。


    “艸,”祁念低罵了一聲,“他死到臨頭了還拽什麽?”


    常徹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鬱奚走過去敲了幾下門,聽到裏麵混沌不清的一個“進”字。


    常徹是老煙嗓,每天早上聲音含混,聽得人不太舒服。


    等人進來以後他才發現是鬱奚,眉頭擰成結,看著他語氣不善地說:“不是讓你在樓下等?上來幹什麽?”


    “八點半了。”鬱奚在沙發上坐下。


    常徹跟他約的是整八點。


    簽了眼前這個人大概是常徹今年最後悔的一件事兒,偏偏這燙手山芋他還有點舍不得甩開。


    娛樂圈從來不缺新鮮的麵孔,更新換代是想象不到的快,他上一個捧出來的流量已經紅了三年,看現在的情況,很難再有下一個三年,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我聽說你去《青崖》劇組試鏡了?”常徹不再廢話,直入主題。


    “是。”鬱奚點頭。


    “你什麽時候能腦子清醒一點?”常徹忍著火氣,“你是還沒被罵夠,故意湊上去找罵是吧?”


    鬱奚看著他沒說話。


    “就憑你那點兒木頭樁子一樣的演技,你還真以為自己試鏡能過?”常徹還沒見過這麽沒有自知之明的新人,“好,就算你過了,這一部大戲,你能撐得起來?”


    常徹原本的想法是,讓鬱奚去演《青崖》裏的深情男二,那個角色清冷自持,對女主尊重愛護,卻迫於師門禁忌,還有病弱、朝不保夕的身體,隻能把愛慕深藏心底,很容易打動人,再也沒有更適合洗白的,待著不動都能刷好感,之前那爛片肯定沒幾天就被人忘幹淨了,結果鬱奚壓根不識好歹。


    鬱奚早猜到他是想說這個,左耳進右耳出,看到路湛給他發了幾條消息,就靠著沙發低頭看手機。


    這幾天路湛約他打過幾次遊戲,那天試鏡的事兒誰也沒提,如果光說開黑的話,他倆倒是很有默契,鬱奚也不介意多交個朋友。


    看到鬱奚置若罔聞的樣子,常徹火冒三丈,站起身朝沙發旁走去。


    快要走到鬱奚麵前時,鬱奚卻突然調轉手機屏幕給他看,“真抱歉。”


    上麵是選角導演剛剛發來的,試鏡通過消息。


    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常徹啞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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