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苦心準備的好些個痛哭流涕,真情悔過的詞兒,壓根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老頭子不像過去那樣了。


    過去有點喜怒無常,還總是精神不濟,氣力衰微,如今這精神頭也太好了。


    目光亮得嚇人也就算了,坐在龍椅上腰背挺直,無形中有就有一種迫人的態勢。


    就算是站起身扶他起來,走那兩步,也貌似有了那麽點龍驤虎步的意思。


    四皇子就恍惚啊……


    算算年歲,老頭子這是七十五了吧?


    總覺得就不大對頭呢?


    老頭子對待他那是和顏悅色,走的時候甚至還賞賜了他幾盒宮中細點,幾匹宮中人紡出的布料。


    但日後對他是個什麽安排,卻是半點沒提……


    四皇子回到自己的皇子府。


    他走的時候在府裏留了人看守,這些人倒是把皇子府打理得跟從前差不多。


    景物依舊,可他怎麽就覺得這心裏直發慌呢?


    當初跟著四皇子走的那些個人也陸續上門。


    “四殿下,不知陛下對您是怎麽打算的?可有提過讓殿下接手哪樣實務?”


    “是啊,四殿下,當初立皇孫司世燁為太孫那是權宜之計,論資曆,論輩份,怎樣都不該是他啊!”


    “聽說世燁太孫這三年也未被委派什麽要緊的差事,就是帶著一幹小吏,給京城平民們發發花銷憑證,登記街坊各戶人數花名什麽的……這些個瑣碎小事,府衙裏不入流的小吏都能幹啊!”


    “這是否表明,陛下對世燁太孫也不甚滿意?”


    “但二皇子家的世焓太孫卻能領精兵八千,還配備了兵器司研製的新式神器!莫非……”


    “還有司繼厚呢!他可是已經在戶部擔了實職了啊!”


    “要不然,四殿下想辦同承厚和世焓他們走動走動?若是能為四殿下所用就好了……”


    這些人先前沒跟四皇子南下的時候,在朝中好歹都是有職位的。


    但一去三年,又幾乎是明著站隊了四皇子,結果又跟四皇子灰溜溜回來了,這原來的坑肯定不會還給他們留著,有的還好,原先的職司還給個好臉,回去能坐個冷板凳,碰上事情忙不過來的時候,腆著臉過去幫忙也沒人攆,好歹算是有個地方站,升職重用那就是做夢了。


    有那點背的,連原先的衙門都進不去,守衛都換了人,壓根不帶給麵子的,碰上過去的熟人求情吧,對方也是一臉為難,目光遊移,說一聲他做不了主就匆匆溜了。


    因此他們隻好從四皇子這裏想辦法,隻要四皇子能上位,他們就能跟著從龍飛升。


    但他們能出的那些個主意,有的還靠點譜,有的就是餿主意。


    比如說讓四皇子拉攏另外兩個正得聖眷的司世焓和司繼厚,四皇子病急亂投醫,還真的想辦法了,在自家府上辦個小兒子的周歲宴給宗室們發請貼……其實他小兒子早在南邊就辦過一回了,這不是就為找個由頭麽?然而不光是想請的人沒請到,就連先前留守的司姓宗室,也不過來了少少幾位,禮倒是收了一堆,又不值什麽錢!


    四皇子又去找姚妃想辦法,姚妃倒是想幫兒子,可她根本見不著陛下啊!


    打從南邊回來,她求見了幾次就被打回去幾次。


    她到皇後跟前哭訴,皇後卻假惺惺說什麽自己也極少能見到陛下,讓她體諒陛下的辛苦。


    姚妃發狠,就專門盯著皇後的坤安宮,結果,還真如皇後所說,陛下不進後宮,也沒見皇後!


    難道真是上了年紀,就對女子完全失去了興趣?


    四皇子隻好直接求見皇帝,但三次也最多隻能有一次受到召見。


    “這三年來,京城在父皇治下,百業俱興,民風淳厚,無論官民,無不稱頌父皇聖明天子。”“兒臣食國家俸祿,也不願無所事事,隻求父皇給兒臣一個為國出力的機會!”


    司靜航看著四皇子,心想你雖然說的好聽,但以你的身份,給你個正經實在活兒吧,老子怕你給搞砸了。給你個不重要的小活吧,你肯定又不樂意幹,老子也太難了!


    但再一想,四皇子說的倒也對。


    就這兩個月,四皇子是真沒少折騰,什麽給小兒子辦周歲宴啊,皇子妃辦賞花宴啊……去一趟南邊,多帶回來仨側妃,還添了兒女四個。


    這開枝散葉的本事,是吃定了皇家的大米啊!


    司靜航想著四皇子薅國家的羊毛也的確不太爽,是得給他找個活幹了。


    “這麽著吧,之前皇家畫院的山長病逝,畫院裏也有許多畫師流失,因為這三年忙於同北蠻交戰,朕就沒空管,正好你閑著,不如就把這個山長做起來,看看能不能把畫師給召回來……”


    讓他去管畫畫?


    四皇子差點沒哭出聲來。


    然而想到這些日子,他受到的冷遇,從前站隊他的那些人也越來越少了,再這麽下去,他就算沒被圈禁,也被無形地圈禁了!


    “……兒臣定然不負父皇所托。”


    四皇子回府同正妃和大小側妃一說,大夥抱頭痛哭幾場,四皇子還老老實實地去上任了。


    這一上任,同還留守的畫院老畫師交流探討幾日,四皇子還真的做了些實在事兒,派人從外地找回了幾位大畫師,這些人當初還是想方設法才出京避禍的……出了京就遇到各種變故,有一貧如洗的,有艱難渡日的,也有在老家當田舍翁的,有回京的機會,基本上還是樂意回來的。


    四皇子呆在畫院的時日多了,資源又豐富,也跟著拿起了畫筆,寫意白描,揮毫潑墨,倒也有所成就……十幾年後的四皇子成了有名號的大畫師,這又是後話了。


    再說二皇子和三皇子。


    他們聽說四皇子回京之後,無不在心裏罵了一聲奸老幺。


    四皇子的資本太少,所以放棄的也容易。


    可他們不行啊!


    享受習慣了自己的地盤自己做主,再讓他們回去俯首貼耳,被過去看不上的庶出侄子踩在腳下……這怎麽受得了?


    他們就想裝死,等等看,興許能出奇跡呢?


    然而沒過兩月,朝廷頒布的新稅法成了打破虛假和諧的□□。


    新稅法按地收稅,而不是按人頭收稅。


    人口難統計,而地是有限的。


    二皇子三皇子占據的都是富庶大城,他們在的三年,就勾結地方官,將稅收截流了大半。


    但根據新稅法,地方官收不上來稅,那就是瀆職,立地免官。


    很快新任官員就來上任……隨同一道的,還有護送的大軍。


    三皇子惦量一番,終於認了命,也帶著全家回了京城。


    二皇子卻算著老頭子年事已高,皇太孫隻是微末黃口小兒,拚一拚,沒準能爭到呢?於是拉起了一支號稱五萬人的軍隊,占了據五縣之地跟朝廷搞對抗……


    還寫了信,召他兒子司世焓前來幫手,當然了,他敢真刀真木倉起事,也是覺得有這麽個兒子手握精兵呢!


    司靜航都沒下令剿滅造反的二皇子,就是讓朝廷的軍兵,圍而不打。


    司世焓也當了一回逆子,不但沒帶著精兵去投奔他親爹,反而親自入朝,長跪為父親請罪。


    司靜航寬慰這個孫子一番,派了皇太孫司世燁上內戰前線。


    這三年多,司靜航一直在培養司世燁這個繼承人。


    在京城的幾次摸底大普查中,司世燁那是親自同小吏們一起,挨家挨戶地搞宣講,分發憑證的時候也是親身參與,光是一天經由他點名發放出去的憑證就有幾百張。


    在與底層平民百姓打交道方麵,在三皇孫裏,司世燁是做得最好的。


    這次帶著心腹人手去到前線,司世燁對於如何打動普通百姓,已經是心裏有數了。


    嚴整軍紀,不犯百姓,甚至還會讓軍醫幫著看病,軍士幫著做點小活……閑來請老百姓看看大戲,再看看畫院畫師們的新作。


    不管是大戲,還是連環畫長卷,都圍繞著相似的主題。


    當今陛下,聖明天子,是如何帶領大晉軍民,打敗來勢洶洶的北蠻的!


    陛下愛民如子,為了給村裏和城裏的窮苦人減稅,這才想出了新稅法,新稅法怎麽算稅呢?這裏有一個順口溜,大家對照著就知道以後還用不用繳稅,是多繳還是少繳?


    二皇子占的這塊地盤,它的財力是有限的,因為對峙,本地的物產運不出去,外地的用品運不進來,時日一長,各種麻煩就來了。


    而皇太孫的那些攻心之法,也越來越見成效。


    平民百姓偷偷溜去給朝廷那邊報信的,是成百上千。


    二皇子每天一睜眼,就能聽到壞消息,哪個縣的十個村子全投向了朝廷了。


    這特娘的還怎麽打?


    等地盤快剩下一半的時候,二皇子咬著牙,出兵開戰,半點懸念都沒有的輸了。


    最後實在是眾叛親離,二皇子自己也躺平任擒了。


    二皇子臉皮厚,覺得再怎麽樣他是親兒了,而且他的親兒子司世焓也給老頭子效力的,老頭子不可能殺他的。


    老頭子司靜航其實很想弄死這個憨憨!


    就因為他腦子不清楚,害死了多少軍民?


    但還真就讓二皇子料著了,司靜航不能殺這家夥,起碼不能讓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司世焓心裏有疙瘩,二皇子再差勁也是司世焓親爹,而且司世焓不像那倆沒人疼沒人愛的庶出,他可是無法無天長大的。


    司靜航琢磨了一番,廢二皇子為庶人,著進皇家禪寺出家為僧。


    讓一個心中有著帝王夢的男人當和尚,這懲罰其實還挺到位的,二皇子鬱鬱了幾年就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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