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他竟然是北蠻奸細!”


    洛川公主身體晃了晃,幸好有蘇六郎在一邊扶了把,這才沒栽倒。


    這可真是霜上加霜啊!


    如果她公爹隻是野心敗露,雖然全家被一鍋端了,還能說一聲成王敗寇,但若原本就是番邦奸細的話,那可從根子上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她還能跟蘇家斷絕關係,可是她兒子怎麽辦?從清貴無雙的皇家外孫,變成了北蠻奸細之後!


    就算能留下一條命,以後還有什麽前程,還能娶到什麽樣的妻子?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她簡直都不敢想啊!


    她現在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啊。


    司靜航也有些同情洛川公主的,明明是金枝玉葉,就因為所嫁非人,最後隻能出家,事實清還得接受兒子的一輩子被毀的現實。


    “父皇,父皇,兒臣該怎麽辦?兒臣該怎麽辦呀!”


    洛川公主掙開兒子的手,跪地痛哭起來。


    蘇六郎也跟著跪倒,不過他倒底年輕,雖然也震驚莫名,卻沒有像母親一樣絕望到不能自已。


    司靜航歎了口氣,“洛川你起來,這件事,根源不在你,是父皇識人不清,將一頭狼擺在了朝堂之上,連父皇都看走了眼,更何況你呢?”


    “你放心,蘇家是北蠻奸細這件事,秘而不宣,將來也不會有人對小六的身份質疑。”


    洛川公主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縷光,激動地抓住了司靜航的袍角。


    “父皇!兒臣謝父皇,小六,小六,快謝恩!”


    “謝外祖父,謝陛下隆恩!”


    “雖是蘇家之事秘而不宣,但在皇家宗室裏,該知道的還是要知道的。”


    洛川公主微愣之下,慚然點頭,“這個兒臣知道。”


    皇室宗親,婚嫁來往,自然與一般的高門不同,蘇六郎的身份可不光是逆臣之後,甚至還是異族之後,別說高門貴族了,就是尋常的小門小戶,肯定都會對蘇六郎避之不及。


    司靜航目光掃過蘇六郎,隻見這英俊小夥神情慘淡迷茫,有種楚楚可憐的脆弱感,倒不像之前在城門口見著的不招人待見了。


    “若是這樣,六郎的婚事就有些難。”


    洛川低聲歎氣,“兒臣也知道,兒臣也不敢多想,隻求娶一賢良女子為媳就好。”


    天家無父子,史上多少為了權勢,父殺子,子弑父的人倫慘劇,更何況一個外孫?


    也是她父皇仁厚,若是換成殺伐果斷之君,說不定早就斬草除根了。


    司靜航卻搖搖頭,“但六郎自己呢?可是對未來有什麽想法?”


    蘇六郎就傻乎乎地瞪大了眼。


    “六郎的身份,雖然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用處。”


    “朕對六郎的將來,有兩種規劃,你們母子好生想想,倒底要走哪一條?”


    “其一,六郎既然是北蠻部族之後,而在蘇府,也搜出了幾樣信物……”


    聽到這兒,洛川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差點要停了。


    天啊,她父皇這是……


    這想法也太膽大進取了!完全不像是以往父皇的作派!


    果然,就聽司靜航繼續說道,“北蠻幾代國君,一直覬覦我大晉疆土,不但派出了蘇太師,這次蘇太師插手兵部,扣下糧草,就是替北蠻南下創造時機……我大晉與北蠻,必有惡戰。然而要想徹底平定北蠻,必須釜底抽薪,將北蠻之地,掌控在我手中!”


    洛川的兩眼放出了光芒。


    “北蠻國君若是伏誅,北蠻勢必要有一位新王,這新君完全心向我大晉,身上還流著大晉的血……”


    洛川的視線和司靜航一道,落在傻乎乎張大了嘴的蘇六郎身上。


    若是那般……洛川仿佛敗部複活,全身都湧入了精力!


    公主之子雖然清貴,但再貴也有限,哪裏比得上一代王侯來得榮耀?


    司靜航也是想了好幾天,才想到的這條出路。


    在他所知的曆史裏,中原王朝同邊塞國的和親,名義上好聽,結親了以後,邊塞首領就成了中原皇帝的親外孫,以後肯定就不會再起衝突……但其實都不過是想得美而已。


    邊塞的首領又不傻,娶公主是為了名義上豐厚的嫁妝,可不是真讓中原能插手首領之位的更替,因此出嫁的公主雖多,沒有一個能生下繼承人的。


    但對於司靜航來說,這不是現成的有了親外孫了麽?


    當然了,和親這種事,司靜航是絕不會做的,但誰讓姓蘇的把他的便宜二女兒給騙了呢?


    眼瞅著母親和外祖的目光都望著他,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蘇六郎的小身板一激靈,就撲上去抱住了外祖的大腿,連哭帶嚎。


    “不,不,我不成的,外祖,陛下,您還是說說第二條路吧?”


    他雖吃的鹽還少,可也聽說過北蠻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冰天雪地冷死人,就算王公貴族,那吃的用的,都生猛得很,半生不熟的肉,燒心火辣的酒,動不動就要赤膊幹仗的……他雖說也想替外祖效力,可就他這先天條件,那是真不行啊!


    洛川公主氣得抬手就打,“你這個不成器的!”


    難得父皇不猜忌,願意抬舉這家夥,偏偏還沒上陣就要掉鏈子!


    司靜航止住了她,“罷了。”


    “小六從小就養得嬌了,都二十的人了,再要改也難。”


    洛川失落地垮下了肩膀。


    “這第二條,就是讓小六學一門技藝,或書或畫,笛琴簫阮,興許也能有些成就。”


    司靜航是親外祖,自然可以不介意蘇小六有北蠻血統,但以後的繼承者卻不一定這麽想。


    隻寄情書畫,搞搞藝術,也就不會構成任何威脅了。


    洛川還沒答話,蘇小六已經猛點頭。


    “外祖父,這個我可以……”


    比起讓他在荒涼苦寒之地騎馬放羊,他寧願費點工夫學書畫搞音律了。


    洛川無奈地看著蘇小六。


    早知道有今日,她就不該太過嬌慣獨子!


    “洛川也不必失望,北蠻國兵馬彪悍,要想徹底收服,至少還得十年八年,有這個工夫,也夠你給蘇小六娶妻生子,你若能把孫子教好,那第一條路,父皇也為他留著!”


    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謹遵父皇旨意!兒臣定然培養出有用之材!”


    雖然孫子還沒影,但洛川全身充滿了幹勁,恨不得下一瞬就讓蘇小六成親,成親了馬上生娃,然後給安排上文武課目!


    原本她打算娶一個長相好看的賢良平民女子,這下子標準要改了。


    應該是體格好,個性潑辣又聰慧的,至於長得怎麽樣,就不做要求了。


    而正鬆了口大氣的蘇小六還不知道餘生就要和一位母老虎綁定,還在哪兒洋洋得意賣好呢!


    “母親放心,兒子一定多生幾個,讓您隨便培養!”


    老子受苦,不如兒子受苦嘛!


    同便宜閨女商量了未來的路,讓這兩母子不用擔驚受怕,悲觀喪氣,司靜航這才回到宮中,還沒坐定喝杯茶呢,緊急軍情來了。


    從京城送往邊關的第二批軍糧,在離殺虎關一百裏的地方,遭劫了!


    幾乎是第二天,北蠻軍大舉南下,兵臨殺虎關。


    說起來,這緊急軍情,隻有三重臣和司靜航能看,少了蘇太師,就隻剩下三個人。


    但北蠻南侵,殺虎關糧草告急,危在旦夕的流言,卻傳遍了整個京師!


    城內的人,無論是平民,還是富商,或是官員貴族,都開始人心惶惶了。


    主要是不管原主壯年還是年輕的時候,都沒有對外用過兵,一般都是守城,但即使是守城,也是損耗頗大,最後都是和稀泥,以議和的名義互贈些禮物,實則是大晉出的多,換回一些不值錢的東西。


    如今聖上都七十多的人了,而皇太孫又因為有謀逆嫌疑被圈禁了起來,皇位繼承這個事兒都沒有落定。


    因此無論是官是民,對當今聖上都是信心不足。


    特別是聖上還頒布了禁令,京城隻許進不許出……


    越是不讓出,那些有能耐的人就越按不住想要逃到安全之所的心思。


    然而守城的禁軍,在老皇帝的幾次巡查之下,都來了次大換血。


    越是耿直能打的,就能升官娶嬌妻,原先混吃混喝揩油水的,都被發落為民,甚至還有幾個貪汙的,還下了大牢。


    普通大多數的禁軍們,感覺日子前爽未有。


    至於北蠻軍會不會打來,什麽時候打來,他們就不大擔心。


    陛下對他們這麽好,他們有啥?不就是一條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因此就算是有人拿著重金想要賄賂出一個後門來,也都沒有實現。


    出城無望的壓力就轉到了朝堂上。


    “臣請聖上保重龍體,禦駕南巡,待事態穩妥了再回京也不遲。”


    “如今多事之秋,京城謠言四起,臣請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


    “臣附議,若是立了太子,陛下南巡,可令太子代守京師。”


    二皇子三皇子,原本對於太子位的滿心期待化做了腹中罵聲。


    呸!


    哪壺不開提哪壺!


    太子位是很誘人,可誰也不想被留在京城等著蠻人打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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