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集團，董事局會議。
正式開始前20分鍾，所有董事就已經入座，因為莫印哲的黑天鵝事件，莫氏集團此次是真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個緊要關頭，莫啟賢這個掌門人又一病不起，董事局內部人心惶惶。
莫璟羽準時準點推開會議室的門，一進去，便坐在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
雖是失了主心骨，但畢竟一群老油條，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頭直接坐上那個位置，也是心有不甘。
一個離主位最近的董事開口道：“莫董事，雖然你是莫大哥親孫女，但是這個位置，也要能者居之，你年紀輕輕，經曆的事太少，恐怕不足以服眾。”
莫璟羽看向那個董事，直言發問：“或許，錢董事想坐這個位置？”
錢董事：“我沒這麽說，你可不要搞得跟我想上位，才為難你一樣。”
莫璟羽笑笑，“原來不是這樣，那我就放心多了。既然錢董事不想坐這個位置，那安心聽著就好，不用發表這麽多無用的意見。”
錢董事：“你這個小丫頭知不知道什麽是尊敬長輩？”
“錢董事想教育我，也該分清時機。莫氏集團被停牌，資金流迅速收緊，銀行卡著資金不放錢，許多項目都會受到波及，一旦資金鏈斷裂，高樓大廈崩塌隻在一瞬之間。”莫璟羽抬高音量，“這個時候，錢董事還要跟我爭一個長幼尊卑麽？”
不等錢董事開口，莫璟羽又道：“錢董事將其他各位董事的利益置於何地？將莫氏集團的未來置於何地？又將底下千千萬萬靠莫氏集團養活的員工置於何地？”
另一個董事開口道：“莫董事說的在理，不過老錢之所以對莫董事做這個位置不滿，也是因為這次的事是莫印哲惹出來的，你們也算是一家人，由莫家的人再來接手主席的位置，不合適啊。”
莫璟羽道：“正是因為這次的事是姓莫的惹出來的，才更該由我來負起責任，重振旗鼓。更何況，‘莫氏集團’叫了這麽多年，本來就姓莫，你說是不是？”
危險和機遇，向來都是並存的。
有野心一點的董事都知道，如果能成功帶領莫氏走出這次困境，渡過難關，在董事局的聲望必定是成倍增長，莫啟賢那個老家夥又在醫院裏，往後莫氏集團姓什麽，可就不一定了。
一個平時話不多，但頗受信賴的董事露出一個平和的笑，打著圓場道：“這種時候，大家就不要爭個高下了，齊心協力解決資金鏈的問題才是要事，如果誰這時候能拿出盤活集團運營的錢，我認他當主席也行啊！”
旁邊一個董事趁機提議道：“我覺得，該重新選一位有資曆有聲望的主席，尹董坐那個位置，我倒是心服口服。”
他口中的尹董便是剛剛出來打圓場的那位董事。
“是啊，我也覺得尹董比黃毛丫頭更適合坐那個位置。”
“既然要投票，每個人都該有機會，我的資曆，也足以帶領莫氏集團。”
“要是你可以，我豈不是也可以，你就不要在這兒添亂了！”
“……”
一番爭執過後，莫璟羽開口製止：“現在是董事會議，各位董事還嫌集團不夠垮，想讓別人看看一個集團的董事會跟菜市場一樣的場麵麽？”
幾個董事麵子上掛不住，紛紛停下來。
莫璟羽道：“我今天來這裏，不是要投票選主席的，希望各位不要弄錯了今天的主題，如果不滿意我坐這個位置，誰願意接盤我莫家所有的股份，我可以欣然走人。各位覺得我很喜歡這趟渾水？”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從外麵打開，紀翰軒姍姍來遲。
紀翰軒兩隻手插在口袋裏，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原來這兒是開董事會呢？我剛剛在外麵還以為是在幼兒園門口等著接孩子的家長打起來了。”
尹董事對這個意外狀況熟視無睹，隻說道：“既然大家信得過我，那麽我願意扛起重振莫氏集團的大旗，莫董事該有自信一些，名正言順勝了我，自然不會有人再反對。”
“聽聽，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麽鬼話。”紀翰軒往莫璟羽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滿臉嫌棄，“現在是小學一年級選班長呢？什麽年代了還玩兒投票這一套。”
紀翰軒繼續道：“還記不記得我上次來這兒說過什麽話？有錢的是大爺。怎麽不好好聽人講課呢！莫董事坐在這裏，就代表‘名正言順’四個字，要是不理解，就回去翻翻成語詞典，不然考試該不及格了。”
“你！”
尹董事原本還掛著笑，此刻被一個毛頭小子說得無力還口，氣得五官都擰在一起。
莫璟羽掃了一眼在場董事，“如果大家還有什麽異議，我大可以跟紀董事一起丟掉這個爛攤子，我們還年輕，就是身無分文，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重來，各位董事一半的身子都踏進……”黃土了。
後麵的話，莫璟羽沒說出來，頓了頓道：“大家年紀都不小了，該分得清利弊了。”
以往莫璟羽幾乎不怎麽插手莫氏集團的事，其他人都以為她不過是一個有些機遇的花架子，好欺負，如今變得如此強硬，叫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紀翰軒配合道：“莫董，你看這些人也理解不了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你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雖然你手裏的股份現在也不值什麽錢，但是騙騙外麵的傻子，應該也能騙到，你就隨便賣一賣，不帶這些老家夥玩兒了，他們也不用在這裏吵來吵去。”
莫璟羽衝在場董事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各位覺得呢？”
在場董事都知道，莫老爺子進醫院，這兩個人手裏相當於握著莫氏百分之六十六的股份，這倒是其次，而是如果他們抽資金走人，莫氏集團就是一個空殼子，都不用碰，自己就會塌。
一位董事開口道：“好了好了，剛才大家也都是想為集團發展出一份力，才討論了一下，既然如此，咱們就進入下一個議題，看看怎麽能有資金流入才是正事。”
尹董事見大局已定，便率先開口道：“如今唯有配股集資，增加新的股東，才能帶入新的資金，實不相瞞，我已經找到了有龐大資本的股東人選。雖然莫董事不願意將主席的位置給我坐，但我既然是莫氏的董事，幫助集團渡過難關，則無旁騖。”
“配股集資……”
在座董事都有些猶豫。
增加新的董事，意味著要稀釋所有人的股份，分給這位新董事。那每個人占有的股份都會相應縮水。
尹董事繼續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想這樣做，但是這是最保險的辦法，如今集團有很多項目都不能缺少資金，我已經跑了很多銀行，見了不下十位行長，大家都不願意把錢放給咱們，你們想想，有錢了，就一切都好說，等以後莫氏的市值回升，大家的錢才能回來，是不是這個理？”
莫璟羽接道：“這我倒是跟尹董事想到一處了，而且，我也已經找好了新的股東。”
尹董事：“莫董，這回可要聽我的，我找的這位，不光現下能幫助莫氏渡過難關，以後更是可以助我們更上一層樓。”
莫璟羽笑道：“拉新的資本入夥，當然要找個知根知底的，我的人選，現在跟莫氏有很多合作項目，也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親上加親。”
尹董事沒有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已經跟摩通基金的亞太區高代表談攏，摩通基金願意以原來的市場價收購莫氏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權。大家都懂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以後若是摩通基金願意加大投資，咱們集團就能在國際上有立足之地。”
莫璟羽不自覺蹙了下眉，又是那個人。最近，已經在許多地方聽到‘摩通基金高代表’著幾個字。
她的腦海中不經意閃過高冉的臉。
正這麽想著，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高冉出現在門口。
正當裏麵的人詫異間，高冉已然走進來，自我介紹道：“大家好，我是受高代表委托，來參加莫氏集團董事局會議的高冉。”
尹董事立時笑著起身迎接，“高總這邊坐，正提到摩通基金你就來了，大家果然心有靈犀啊！”
待高冉落座，尹董事便開口道：“高代表這段時間在咱們市見了幾家巨頭，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他貴人事忙，今天直接委托高總來參加咱們的董事會，可謂是誠意十足，各位還需要考慮嗎？”
莫璟羽將手肘放在桌麵上，說道：“據我了解，高總在鼎嵐盛世任職，與莫氏也算有那麽一點競爭關係，讓競爭對手進自己家門做董事，不太好吧。”
高冉淺淺笑了一笑：“我今天是以高代表女兒的身份前來，父親的投資和我的工作，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若是莫董不相信我，我將工作辭了就是。雖然我和父親這些年都在國外，但作為華人，骨子裏的孝道可不敢忘。”
在場的人都聽出，這話是專門針對莫璟羽的。
莫璟羽並不在意這樣的攻擊，隻說道：“既然我現在是莫氏集團的董事局主席，那自然有權選擇集團未來該往哪個方向發展。摩通基金雖然資本龐大，但終歸是國外資本，往後掣肘眾多。我認為，權衡利弊，還是我請來的這位股東，更合適一些。”
紀翰軒突兀地拍了拍手，“主席說得對！”
其他人都當紀翰軒是來搗亂的，沒有理他。
莫璟羽笑道：“既然尹董事直接把人請了來，那我也不謙讓了。”
今天會議室的門就跟魔術箱似的，每打開一次，都會大變個活人出來。
莫璟羽拉來的這位股東，便是小姑姑的老相好——殷如離。
殷如離一進門，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找了個空位坐下，嘴上勾著笑。“這裏很多人都跟我是老熟人，我應該不用自我介紹了吧？”
在場的大多數人，的確跟殷如離多多少少都有交集，除了莫氏，其他很多生意都有合作。
而且，殷家壟斷了最新技術柔性屏的上遊供應，隻要做相關產業，非得跟她合作不可。
莫璟羽衝殷如離點點頭，對在座董事道：“大家覺得，殷總做我們的新股東，夠不夠資格？”
她直接用了“資格”這個犀利的詞，如果有人反對，就是在打殷如離的臉。
一個跟殷家有密切合作的董事笑著說道：“殷總能加入莫氏，我自然是舉雙手同意。”
一個上了些年紀，一直沒說話的女董事也讚同道：“我覺得殷總加入莫氏，會是我們新的助力。”
她倒不是因為生意上的關係，而是打心底裏欣賞殷如離的經商手段。
有支持殷如離的，自然也有支持高冉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殷家有合作，但是如果能抓住摩通基金這棵大樹，往後手裏的股權價值說不定能翻好幾倍。
“但是我覺得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高總已經在這裏做了許久，若是再改變人選，這不太合適吧。”
“是啊，顯得咱們莫氏出爾反爾。”
“……” 高冉十分懂得進退，開口說道：“沒有人會嫌錢多，既然有其他人也想投資莫氏集團，我們一人一半就是，往後各位董事看到好處，我們摩通基金再追加資金也未嚐不可。反正都是錢，收誰的有什麽分別呢？”
尹董事附和道：“人家都這麽為咱們考慮了，再拒絕，是不是就有點不合適了？如果莫氏集團真的變成一個一言堂的企業，那我不如趁現在就退出，還能及時止損。你們覺得呢？”
一個立場不堅定的董事聽了這個提議，立刻跟風道：“我隻希望有錢進來，渡過此次難關，是誰的不重要，我覺得這樣挺好。”
莫璟羽看向高冉，發現對方也在看她。
莫璟羽總覺得高冉對她的敵意很大，卻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除去這一層，莫璟羽的確是不想吸收摩通基金的錢，但是尹董事大約也是有備而來，如果再駁回這個提議，恐怕對方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鬧得魚死網破，便是兩敗俱傷。
莫璟羽說道：“殷總跟在座各位都是老熟人，若是不讓殷總占了大頭，未免太寒了人家心，既然尹董事那麽堅持，稀釋出來的這百分之十五股權，讓殷總拿百分之十，算是給我這主席一個麵子。”
紀翰軒拍桌子道：“我不同意！”
其他董事被他這摸不著頭腦的舉動驚了一下，剛才還莫璟羽說什麽他跟著說什麽，現在又唱的是哪出？
紀翰軒站起來，語重心長道：“各位董事都是老前輩了，是跟著祖國一起成長起來的社會中堅力量，你們怎麽能崇洋媚外呢？人家殷總都說要出錢了，你們還要抓著人家外國資本不放。我去倫敦念書之前，我媽媽就把‘愛國主義’這四個字刺在我背上，讓我做人不能忘了民族大義，你們是怎麽做的？是不是要自己反省一下！”
這番話，屬實是有點睜著眼睛說瞎話了，紀翰軒自己沒少跟國外的資本合作。經濟全球化之下，隻有合作共贏才能發展與進步。更何況那百分之幾的股份，對莫氏集團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但是若是讓尹董事輕易得逞，可是太便宜他了。
更何況，殷如離是卻是想要莫氏集團的股份，他這個合作夥伴，怎麽都得幫一把。
眼看這毛小子扯到了民族大義上，在座誰都不敢貿然接話，一個答不好，恐怕就要被這小子揪著為難。
殷如離看著莫璟羽，似乎是有些生氣。“莫董事，是你說莫氏集團遇到了危機，急需資金周轉，我才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伸這個援手。想不到還要被你們莫氏集團的董事們排擠，我真是白來這一趟。”
說完，殷如離就起身要走。
商場上混久了，大家都知道殷如離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今天得罪了她，往後的合作恐怕都要遇到不少麻煩。
於是立刻有董事開口道：“我覺得紀董剛才的一番話有些道理，他一個半大小子，都忍著痛在背上刺了‘愛國主義’四個大字，我們有什麽理由過分推崇國外資本，此時就該跟自己人擰成一股勁才是。”
紀翰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這些董事也真是各個都是人才，十分會借坡下驢。
莫璟羽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猶豫道：“但是尹董事也是莫氏集團的老人了，他的麵子……”
另一個董事也開了口：“尹董事，既然莫氏集團姓莫，咱們這些外姓人就不要摻和了，讓莫璟羽這個自家人處理這次的危機，咱們就安安穩穩賺個零花錢，多舒服，你說是不是？”
莫璟羽看向尹董事：“那尹董事，你看讓殷總生氣的話，大家都不開心，要不你讓讓我這個小輩？”
不等尹董事開口，高冉便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莫璟羽見人出去，“我想，這次會議的目標算是達成了，耽擱了這麽久，其他的事，下次董事會繼續討論，希望各位董事能像今天一樣，準時到場。”
董事會不像工作會議，需要討論很多具體的細節，主要工作，其實就是協調好每個人的關係，定好一個大方向，具體怎麽執行，主要看執行總裁怎麽決策。
然而就這樣一個會，也開了一下午。
走出會議室，殷如離衝紀翰軒笑道：“紀總如果去當演員，恐怕要搶了很多人的飯碗。”
紀翰軒“謙虛”地搖搖頭，“可惜我誌不在此，否則還有其他小鮮肉什麽事呢！”
莫璟羽也噙了抹笑，紀家兩姐弟的表演天賦，大概是從同一組基因裏繼承的。
*
從莫氏的大廈出去，莫璟羽一眼便看到負責接送紀翎的黑車。
莫璟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她快到車門口的時候，車門打開，一個腦袋鑽出來。
莫璟羽立時將紀翎攬在懷裏，“你怎麽來了？”
紀翎想了想，答道：“祝賀你升官發財。”
莫璟羽捏捏紀翎的臉，“瞎扯些理由多累，你該誠實點告訴我，是因為想我，才來接我回家。”
紀翎用臉蹭了蹭莫璟羽的脖子，“我就是想你了，想得都吃不下飯了。”
莫璟羽心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麻麻癢癢的。
兩人正膩歪著，紀翰軒搓著胳膊走過來。“天怪冷的，捎我回家唄？我沒開車。”
紀翎抬頭看著他，什麽話都沒說。
紀翰軒揉揉鼻子，“天怪冷的，我跑回去就暖和了。”
莫璟羽把車鑰匙遞給紀翰軒，“你開我的車回去。”
紀翰軒欣然接下。“還是璟羽姐對我好！”
紀翎依舊保持著方才的表情，雙眼凝視著紀翰軒。
紀翰軒把鑰匙揣進口袋，改口道：“還是姐姐心疼我，知道我沒開車，特意來接璟羽姐回家，好空出來一輛車。”
說罷，調頭就走。
莫璟羽不禁笑道：“你看你把弟弟嚇的。”
紀翎又用那個眼神看著莫璟羽。
莫璟羽在紀翎唇角親了一口，得意道：“我可不會被你嚇到。”
紀翎幽幽開口：“那我今晚喂你吃藕條。”
莫璟羽臉上的表情凝固。
倒不是她不相信小老虎……
她的確不相信小老虎！
莫璟羽恨不得手把手教紀翎怎麽去該去的地方。
莫璟羽舉起雙手投降，“我承認，我被你嚇到了。”
紀翎撇撇嘴，“你已經開始嫌棄我了！”
“……”
莫璟羽好聲好氣地哄道：“乖，外麵冷，我們回家。”
紀翎堅持問道：“那你吃我的藕條嗎？”
莫璟羽惱火地瞪了紀翎一眼，“你先能送進嘴裏再說吧！”
說完，自己上了車。
紀翎委屈巴巴地回頭看了一眼，跟著鑽進去。
高冉坐在駕駛座上，遠遠看著紀翎和莫璟羽的身影，幾乎想踩下油門衝過去。
終於，載著紀翎和莫璟羽的黑車緩緩開動，高冉也逐漸平複了情緒。
***
殷如離從莫氏集團的大廈出來，去了莫老爺子所在的醫院。
殷如離推開病房門。
裏麵，莫老爺子睜眼望著天花板，呼吸器上起了一層白霧。
他現在隻有眼睛和嘴可以動，即便以後可以起身，大概也隻能靠輪椅生活。
殷如離走到莫老爺子的床邊，俯身看著他。
莫老爺子的眼珠動了動，想開口，卻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情況比莫璟羽來的那天還要糟糕。
殷如離眼裏一片冰涼。
“莫老爺子，看你這樣躺在這裏，我心裏其實有點難受。”
她頓了頓道：“我很遺憾，你被氣得躺在這裏，不是我的功勞。因為這麽點小挫折，你就經不住打擊倒下了，讓我覺得過去十年把吞掉你視作心肝的公司作為目標，有點可笑。”
莫老爺子猛吸了幾口氣，情緒有些激動。
殷如離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你說你這個老爺子，落得如今這幅光景，大概誰都怪不了，隻能怪你咎由自取，樹敵太多。也不知道是誰搶先一步，剝奪了我報仇的樂趣。”
見對方氣得恨不得撲上來咬她，殷如離心裏倒是舒服了一點，喃喃道：“我當初辦好了簽證，看好了住處，想給雲雲一個驚喜，讓她可以放心去追尋自己的夢想，我陪著她。就晚了一步，一切都被你搞砸了。如果不是你再三逼迫，我父親也不會氣得進了醫院，我也不會被趕鴨子上架，接手公司。一晃十年過去了，如今你躺在這裏，或許，就是一報還一報吧。”
門外，倏然響起一個年輕的女聲：“這位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剛到不久的莫雲杉回過頭，與發現她在門口偷聽的護士對上視線。
正式開始前20分鍾，所有董事就已經入座，因為莫印哲的黑天鵝事件，莫氏集團此次是真正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個緊要關頭，莫啟賢這個掌門人又一病不起，董事局內部人心惶惶。
莫璟羽準時準點推開會議室的門，一進去，便坐在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
雖是失了主心骨，但畢竟一群老油條，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頭直接坐上那個位置，也是心有不甘。
一個離主位最近的董事開口道：“莫董事，雖然你是莫大哥親孫女，但是這個位置，也要能者居之，你年紀輕輕，經曆的事太少，恐怕不足以服眾。”
莫璟羽看向那個董事，直言發問：“或許，錢董事想坐這個位置？”
錢董事：“我沒這麽說，你可不要搞得跟我想上位，才為難你一樣。”
莫璟羽笑笑，“原來不是這樣，那我就放心多了。既然錢董事不想坐這個位置，那安心聽著就好，不用發表這麽多無用的意見。”
錢董事：“你這個小丫頭知不知道什麽是尊敬長輩？”
“錢董事想教育我，也該分清時機。莫氏集團被停牌，資金流迅速收緊，銀行卡著資金不放錢，許多項目都會受到波及，一旦資金鏈斷裂，高樓大廈崩塌隻在一瞬之間。”莫璟羽抬高音量，“這個時候，錢董事還要跟我爭一個長幼尊卑麽？”
不等錢董事開口，莫璟羽又道：“錢董事將其他各位董事的利益置於何地？將莫氏集團的未來置於何地？又將底下千千萬萬靠莫氏集團養活的員工置於何地？”
另一個董事開口道：“莫董事說的在理，不過老錢之所以對莫董事做這個位置不滿，也是因為這次的事是莫印哲惹出來的，你們也算是一家人，由莫家的人再來接手主席的位置，不合適啊。”
莫璟羽道：“正是因為這次的事是姓莫的惹出來的，才更該由我來負起責任，重振旗鼓。更何況，‘莫氏集團’叫了這麽多年，本來就姓莫，你說是不是？”
危險和機遇，向來都是並存的。
有野心一點的董事都知道，如果能成功帶領莫氏走出這次困境，渡過難關，在董事局的聲望必定是成倍增長，莫啟賢那個老家夥又在醫院裏，往後莫氏集團姓什麽，可就不一定了。
一個平時話不多，但頗受信賴的董事露出一個平和的笑，打著圓場道：“這種時候，大家就不要爭個高下了，齊心協力解決資金鏈的問題才是要事，如果誰這時候能拿出盤活集團運營的錢，我認他當主席也行啊！”
旁邊一個董事趁機提議道：“我覺得，該重新選一位有資曆有聲望的主席，尹董坐那個位置，我倒是心服口服。”
他口中的尹董便是剛剛出來打圓場的那位董事。
“是啊，我也覺得尹董比黃毛丫頭更適合坐那個位置。”
“既然要投票，每個人都該有機會，我的資曆，也足以帶領莫氏集團。”
“要是你可以，我豈不是也可以，你就不要在這兒添亂了！”
“……”
一番爭執過後，莫璟羽開口製止：“現在是董事會議，各位董事還嫌集團不夠垮，想讓別人看看一個集團的董事會跟菜市場一樣的場麵麽？”
幾個董事麵子上掛不住，紛紛停下來。
莫璟羽道：“我今天來這裏，不是要投票選主席的，希望各位不要弄錯了今天的主題，如果不滿意我坐這個位置，誰願意接盤我莫家所有的股份，我可以欣然走人。各位覺得我很喜歡這趟渾水？”
這時，會議室的門突然從外麵打開，紀翰軒姍姍來遲。
紀翰軒兩隻手插在口袋裏，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原來這兒是開董事會呢？我剛剛在外麵還以為是在幼兒園門口等著接孩子的家長打起來了。”
尹董事對這個意外狀況熟視無睹，隻說道：“既然大家信得過我，那麽我願意扛起重振莫氏集團的大旗，莫董事該有自信一些，名正言順勝了我，自然不會有人再反對。”
“聽聽，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麽鬼話。”紀翰軒往莫璟羽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滿臉嫌棄，“現在是小學一年級選班長呢？什麽年代了還玩兒投票這一套。”
紀翰軒繼續道：“還記不記得我上次來這兒說過什麽話？有錢的是大爺。怎麽不好好聽人講課呢！莫董事坐在這裏，就代表‘名正言順’四個字，要是不理解，就回去翻翻成語詞典，不然考試該不及格了。”
“你！”
尹董事原本還掛著笑，此刻被一個毛頭小子說得無力還口，氣得五官都擰在一起。
莫璟羽掃了一眼在場董事，“如果大家還有什麽異議，我大可以跟紀董事一起丟掉這個爛攤子，我們還年輕，就是身無分文，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重來，各位董事一半的身子都踏進……”黃土了。
後麵的話，莫璟羽沒說出來，頓了頓道：“大家年紀都不小了，該分得清利弊了。”
以往莫璟羽幾乎不怎麽插手莫氏集團的事，其他人都以為她不過是一個有些機遇的花架子，好欺負，如今變得如此強硬，叫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紀翰軒配合道：“莫董，你看這些人也理解不了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你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雖然你手裏的股份現在也不值什麽錢，但是騙騙外麵的傻子，應該也能騙到，你就隨便賣一賣，不帶這些老家夥玩兒了，他們也不用在這裏吵來吵去。”
莫璟羽衝在場董事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各位覺得呢？”
在場董事都知道，莫老爺子進醫院，這兩個人手裏相當於握著莫氏百分之六十六的股份，這倒是其次，而是如果他們抽資金走人，莫氏集團就是一個空殼子，都不用碰，自己就會塌。
一位董事開口道：“好了好了，剛才大家也都是想為集團發展出一份力，才討論了一下，既然如此，咱們就進入下一個議題，看看怎麽能有資金流入才是正事。”
尹董事見大局已定，便率先開口道：“如今唯有配股集資，增加新的股東，才能帶入新的資金，實不相瞞，我已經找到了有龐大資本的股東人選。雖然莫董事不願意將主席的位置給我坐，但我既然是莫氏的董事，幫助集團渡過難關，則無旁騖。”
“配股集資……”
在座董事都有些猶豫。
增加新的董事，意味著要稀釋所有人的股份，分給這位新董事。那每個人占有的股份都會相應縮水。
尹董事繼續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想這樣做，但是這是最保險的辦法，如今集團有很多項目都不能缺少資金，我已經跑了很多銀行，見了不下十位行長，大家都不願意把錢放給咱們，你們想想，有錢了，就一切都好說，等以後莫氏的市值回升，大家的錢才能回來，是不是這個理？”
莫璟羽接道：“這我倒是跟尹董事想到一處了，而且，我也已經找好了新的股東。”
尹董事：“莫董，這回可要聽我的，我找的這位，不光現下能幫助莫氏渡過難關，以後更是可以助我們更上一層樓。”
莫璟羽笑道：“拉新的資本入夥，當然要找個知根知底的，我的人選，現在跟莫氏有很多合作項目，也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親上加親。”
尹董事沒有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已經跟摩通基金的亞太區高代表談攏，摩通基金願意以原來的市場價收購莫氏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權。大家都懂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以後若是摩通基金願意加大投資，咱們集團就能在國際上有立足之地。”
莫璟羽不自覺蹙了下眉，又是那個人。最近，已經在許多地方聽到‘摩通基金高代表’著幾個字。
她的腦海中不經意閃過高冉的臉。
正這麽想著，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高冉出現在門口。
正當裏麵的人詫異間，高冉已然走進來，自我介紹道：“大家好，我是受高代表委托，來參加莫氏集團董事局會議的高冉。”
尹董事立時笑著起身迎接，“高總這邊坐，正提到摩通基金你就來了，大家果然心有靈犀啊！”
待高冉落座，尹董事便開口道：“高代表這段時間在咱們市見了幾家巨頭，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他貴人事忙，今天直接委托高總來參加咱們的董事會，可謂是誠意十足，各位還需要考慮嗎？”
莫璟羽將手肘放在桌麵上，說道：“據我了解，高總在鼎嵐盛世任職，與莫氏也算有那麽一點競爭關係，讓競爭對手進自己家門做董事，不太好吧。”
高冉淺淺笑了一笑：“我今天是以高代表女兒的身份前來，父親的投資和我的工作，孰輕孰重，我還分得清。若是莫董不相信我，我將工作辭了就是。雖然我和父親這些年都在國外，但作為華人，骨子裏的孝道可不敢忘。”
在場的人都聽出，這話是專門針對莫璟羽的。
莫璟羽並不在意這樣的攻擊，隻說道：“既然我現在是莫氏集團的董事局主席，那自然有權選擇集團未來該往哪個方向發展。摩通基金雖然資本龐大，但終歸是國外資本，往後掣肘眾多。我認為，權衡利弊，還是我請來的這位股東，更合適一些。”
紀翰軒突兀地拍了拍手，“主席說得對！”
其他人都當紀翰軒是來搗亂的，沒有理他。
莫璟羽笑道：“既然尹董事直接把人請了來，那我也不謙讓了。”
今天會議室的門就跟魔術箱似的，每打開一次，都會大變個活人出來。
莫璟羽拉來的這位股東，便是小姑姑的老相好——殷如離。
殷如離一進門，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找了個空位坐下，嘴上勾著笑。“這裏很多人都跟我是老熟人，我應該不用自我介紹了吧？”
在場的大多數人，的確跟殷如離多多少少都有交集，除了莫氏，其他很多生意都有合作。
而且，殷家壟斷了最新技術柔性屏的上遊供應，隻要做相關產業，非得跟她合作不可。
莫璟羽衝殷如離點點頭，對在座董事道：“大家覺得，殷總做我們的新股東，夠不夠資格？”
她直接用了“資格”這個犀利的詞，如果有人反對，就是在打殷如離的臉。
一個跟殷家有密切合作的董事笑著說道：“殷總能加入莫氏，我自然是舉雙手同意。”
一個上了些年紀，一直沒說話的女董事也讚同道：“我覺得殷總加入莫氏，會是我們新的助力。”
她倒不是因為生意上的關係，而是打心底裏欣賞殷如離的經商手段。
有支持殷如離的，自然也有支持高冉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殷家有合作，但是如果能抓住摩通基金這棵大樹，往後手裏的股權價值說不定能翻好幾倍。
“但是我覺得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高總已經在這裏做了許久，若是再改變人選，這不太合適吧。”
“是啊，顯得咱們莫氏出爾反爾。”
“……” 高冉十分懂得進退，開口說道：“沒有人會嫌錢多，既然有其他人也想投資莫氏集團，我們一人一半就是，往後各位董事看到好處，我們摩通基金再追加資金也未嚐不可。反正都是錢，收誰的有什麽分別呢？”
尹董事附和道：“人家都這麽為咱們考慮了，再拒絕，是不是就有點不合適了？如果莫氏集團真的變成一個一言堂的企業，那我不如趁現在就退出，還能及時止損。你們覺得呢？”
一個立場不堅定的董事聽了這個提議，立刻跟風道：“我隻希望有錢進來，渡過此次難關，是誰的不重要，我覺得這樣挺好。”
莫璟羽看向高冉，發現對方也在看她。
莫璟羽總覺得高冉對她的敵意很大，卻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除去這一層，莫璟羽的確是不想吸收摩通基金的錢，但是尹董事大約也是有備而來，如果再駁回這個提議，恐怕對方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鬧得魚死網破，便是兩敗俱傷。
莫璟羽說道：“殷總跟在座各位都是老熟人，若是不讓殷總占了大頭，未免太寒了人家心，既然尹董事那麽堅持，稀釋出來的這百分之十五股權，讓殷總拿百分之十，算是給我這主席一個麵子。”
紀翰軒拍桌子道：“我不同意！”
其他董事被他這摸不著頭腦的舉動驚了一下，剛才還莫璟羽說什麽他跟著說什麽，現在又唱的是哪出？
紀翰軒站起來，語重心長道：“各位董事都是老前輩了，是跟著祖國一起成長起來的社會中堅力量，你們怎麽能崇洋媚外呢？人家殷總都說要出錢了，你們還要抓著人家外國資本不放。我去倫敦念書之前，我媽媽就把‘愛國主義’這四個字刺在我背上，讓我做人不能忘了民族大義，你們是怎麽做的？是不是要自己反省一下！”
這番話，屬實是有點睜著眼睛說瞎話了，紀翰軒自己沒少跟國外的資本合作。經濟全球化之下，隻有合作共贏才能發展與進步。更何況那百分之幾的股份，對莫氏集團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但是若是讓尹董事輕易得逞，可是太便宜他了。
更何況，殷如離是卻是想要莫氏集團的股份，他這個合作夥伴，怎麽都得幫一把。
眼看這毛小子扯到了民族大義上，在座誰都不敢貿然接話，一個答不好，恐怕就要被這小子揪著為難。
殷如離看著莫璟羽，似乎是有些生氣。“莫董事，是你說莫氏集團遇到了危機，急需資金周轉，我才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伸這個援手。想不到還要被你們莫氏集團的董事們排擠，我真是白來這一趟。”
說完，殷如離就起身要走。
商場上混久了，大家都知道殷如離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今天得罪了她，往後的合作恐怕都要遇到不少麻煩。
於是立刻有董事開口道：“我覺得紀董剛才的一番話有些道理，他一個半大小子，都忍著痛在背上刺了‘愛國主義’四個大字，我們有什麽理由過分推崇國外資本，此時就該跟自己人擰成一股勁才是。”
紀翰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這些董事也真是各個都是人才，十分會借坡下驢。
莫璟羽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猶豫道：“但是尹董事也是莫氏集團的老人了，他的麵子……”
另一個董事也開了口：“尹董事，既然莫氏集團姓莫，咱們這些外姓人就不要摻和了，讓莫璟羽這個自家人處理這次的危機，咱們就安安穩穩賺個零花錢，多舒服，你說是不是？”
莫璟羽看向尹董事：“那尹董事，你看讓殷總生氣的話，大家都不開心，要不你讓讓我這個小輩？”
不等尹董事開口，高冉便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莫璟羽見人出去，“我想，這次會議的目標算是達成了，耽擱了這麽久，其他的事，下次董事會繼續討論，希望各位董事能像今天一樣，準時到場。”
董事會不像工作會議，需要討論很多具體的細節，主要工作，其實就是協調好每個人的關係，定好一個大方向，具體怎麽執行，主要看執行總裁怎麽決策。
然而就這樣一個會，也開了一下午。
走出會議室，殷如離衝紀翰軒笑道：“紀總如果去當演員，恐怕要搶了很多人的飯碗。”
紀翰軒“謙虛”地搖搖頭，“可惜我誌不在此，否則還有其他小鮮肉什麽事呢！”
莫璟羽也噙了抹笑，紀家兩姐弟的表演天賦，大概是從同一組基因裏繼承的。
*
從莫氏的大廈出去，莫璟羽一眼便看到負責接送紀翎的黑車。
莫璟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她快到車門口的時候，車門打開，一個腦袋鑽出來。
莫璟羽立時將紀翎攬在懷裏，“你怎麽來了？”
紀翎想了想，答道：“祝賀你升官發財。”
莫璟羽捏捏紀翎的臉，“瞎扯些理由多累，你該誠實點告訴我，是因為想我，才來接我回家。”
紀翎用臉蹭了蹭莫璟羽的脖子，“我就是想你了，想得都吃不下飯了。”
莫璟羽心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麻麻癢癢的。
兩人正膩歪著，紀翰軒搓著胳膊走過來。“天怪冷的，捎我回家唄？我沒開車。”
紀翎抬頭看著他，什麽話都沒說。
紀翰軒揉揉鼻子，“天怪冷的，我跑回去就暖和了。”
莫璟羽把車鑰匙遞給紀翰軒，“你開我的車回去。”
紀翰軒欣然接下。“還是璟羽姐對我好！”
紀翎依舊保持著方才的表情，雙眼凝視著紀翰軒。
紀翰軒把鑰匙揣進口袋，改口道：“還是姐姐心疼我，知道我沒開車，特意來接璟羽姐回家，好空出來一輛車。”
說罷，調頭就走。
莫璟羽不禁笑道：“你看你把弟弟嚇的。”
紀翎又用那個眼神看著莫璟羽。
莫璟羽在紀翎唇角親了一口，得意道：“我可不會被你嚇到。”
紀翎幽幽開口：“那我今晚喂你吃藕條。”
莫璟羽臉上的表情凝固。
倒不是她不相信小老虎……
她的確不相信小老虎！
莫璟羽恨不得手把手教紀翎怎麽去該去的地方。
莫璟羽舉起雙手投降，“我承認，我被你嚇到了。”
紀翎撇撇嘴，“你已經開始嫌棄我了！”
“……”
莫璟羽好聲好氣地哄道：“乖，外麵冷，我們回家。”
紀翎堅持問道：“那你吃我的藕條嗎？”
莫璟羽惱火地瞪了紀翎一眼，“你先能送進嘴裏再說吧！”
說完，自己上了車。
紀翎委屈巴巴地回頭看了一眼，跟著鑽進去。
高冉坐在駕駛座上，遠遠看著紀翎和莫璟羽的身影，幾乎想踩下油門衝過去。
終於，載著紀翎和莫璟羽的黑車緩緩開動，高冉也逐漸平複了情緒。
***
殷如離從莫氏集團的大廈出來，去了莫老爺子所在的醫院。
殷如離推開病房門。
裏麵，莫老爺子睜眼望著天花板，呼吸器上起了一層白霧。
他現在隻有眼睛和嘴可以動，即便以後可以起身，大概也隻能靠輪椅生活。
殷如離走到莫老爺子的床邊，俯身看著他。
莫老爺子的眼珠動了動，想開口，卻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情況比莫璟羽來的那天還要糟糕。
殷如離眼裏一片冰涼。
“莫老爺子，看你這樣躺在這裏，我心裏其實有點難受。”
她頓了頓道：“我很遺憾，你被氣得躺在這裏，不是我的功勞。因為這麽點小挫折，你就經不住打擊倒下了，讓我覺得過去十年把吞掉你視作心肝的公司作為目標，有點可笑。”
莫老爺子猛吸了幾口氣，情緒有些激動。
殷如離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你說你這個老爺子，落得如今這幅光景，大概誰都怪不了，隻能怪你咎由自取，樹敵太多。也不知道是誰搶先一步，剝奪了我報仇的樂趣。”
見對方氣得恨不得撲上來咬她，殷如離心裏倒是舒服了一點，喃喃道：“我當初辦好了簽證，看好了住處，想給雲雲一個驚喜，讓她可以放心去追尋自己的夢想，我陪著她。就晚了一步，一切都被你搞砸了。如果不是你再三逼迫，我父親也不會氣得進了醫院，我也不會被趕鴨子上架，接手公司。一晃十年過去了，如今你躺在這裏，或許，就是一報還一報吧。”
門外，倏然響起一個年輕的女聲：“這位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剛到不久的莫雲杉回過頭，與發現她在門口偷聽的護士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