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傭人打開大門，恭敬地招呼道：“何小姐。”
何明婉直接衝上樓，拳頭在紀翎房門上好一頓砸。
“翎寶貝，快出來，你媳婦要嫁人了！”
紀翎正窩在躺椅上發呆，聽到門口吵吵鬧鬧的，也無心理會。
奈何何大小姐實在是堅持不懈，聲音洪亮。
半個小時後，門開了。
紀翎半眯著眼睛，懶懶道：“什麽事？”
何明婉表情凝住，“我剛剛喊了半天，你一個字都沒聽到？”
紀翎道：“我沒什麽媳婦，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何明婉雙手叉腰。“那你的意思是，莫璟羽嫁給誰都不關你的事了？”
紀翎垂眸，“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說不定是八卦媒體亂寫呢。”
才不過幾天的工夫，莫璟羽就要嫁人了，還說要跟自己交往，騙子。
何明婉：“外麵鋪天蓋地都傳開了，如果是亂寫，兩家也該辟謠吧。”
聞言，紀翎抓著門把就要關門。“我要休息了，再見。”
何明婉踹了一腳門，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嗷嗷嗷好疼！”
緩了緩，才繼續道：“日上三竿的，休息個什麽勁？！反正等莫璟羽嫁了人，你就可以一輩子休息了。”
紀翎挪開視線，嘴硬道：“她想嫁給誰是她的自由，祝她幸福。”
何明婉努努嘴，道：“你該知道吧，她嫁給誰，可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她家裏要把她往火坑裏推，你也不管？”
紀翎蹙眉，“什麽火坑？”
“我已經打聽過了。”何明婉揚揚下巴，“洪金重工的洪應暉，生意場上從來不給人留活路，手裏大大小小捏著幾十家公司老總的把柄。我就不相信他生活中人品能好到哪去。這樣的人，你放心讓莫璟羽嫁？”
“我知道了。”紀翎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你走吧。”
何明婉聳聳肩，“好吧，你這個皇帝都不急，我這個太監也沒什麽好急的。”
頓了頓，“呸呸呸！我不是太監！”
“……”紀翎歎了口氣，“秦總監沒給你補補腦嗎？”
“誒？”何明婉倏然驚歎道，“你跟我說了這麽半天話居然沒事？”
紀翎愣了愣，好像是沒有以前那麽濃烈的惡臭味了。
何明婉甩了甩頭發，麵上露出一副嬌羞的表情，“一定是我的體香戰勝了其他味道。”
“……”紀翎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
何明婉看了看麵前緊閉的門扉，搖頭道：“口是心非的女人，居然不願意承認我香。”
紀翎拿起手機，踟躕了好一陣，撥了個電話。
撥過去好一陣，都沒人接，她正準備掛掉，電話那邊才有了聲音。
紀翎喚了聲：“爸爸。”
那邊紀謹仁正在開會，意外看到女兒的來電，當即從會議室裏走出來。
“女兒，怎麽了？”
紀翎咬了咬下嘴唇，聲音裏帶了些撒嬌意味：“你可不可以幫幫莫璟羽？”
紀謹仁故作不知，問道：“莫璟羽有什麽要爸爸幫忙的地方？”
紀翎悶悶道：“她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了。”
聽到女兒有情緒波動的聲音，紀謹仁終是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慈笑，逗趣道：“商人家庭，聯姻是常事，爸爸也管不了別人的家務事啊。”
紀翎拍起馬屁：“我知道爸爸最厲害了，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紀謹仁：“哦？可是爸爸是個商人，不會做白工。”
紀翎：“莫璟羽以後肯定會很厲害很厲害，爸爸幫了她，她會報恩的。”
紀謹仁像逗小孩兒似的，說道：“那不如這樣，我們把莫璟羽搶回紀家，她就沒辦法嫁給別人了，以後也不怕她賴賬。”
紀翎小聲囁嚅：“我才不娶她呢，我一個人挺好的。”
紀謹仁玩笑道：“那等過兩年弟弟大了，讓弟弟娶。我看莫璟羽那丫頭人長得好，能力也好，肯定能給你生個又聰明又好看的侄兒。”
“不行！”紀翎聲音陡然大了好幾個分貝。
紀謹仁不舍得再逼女兒，溫聲道：“翎翎不用擔心，爸爸會幫莫璟羽的，那作為交換，你好好吃飯，行不行？”
紀翎低聲應道：“好。”
紀謹仁：“那爸爸掛了？”
紀翎：“嗯，爸爸再見。”
紀謹仁掛了電話，跟李特助交待了幾句，返回去繼續開會。
*
紀翎給不常用的那個手機充上電，點進和林佩的對話框，指尖落上去又離開，反複許多次，還是沒能打出一個字。
也是巧了，紀翎對著手機糾結許久之後，林佩正好發來一條消息。
[大翎子，莫總最近老憔悴了，你咋也不來給她送飯呢？]
紀翎看到這條消息，心忽的揪著疼了一下。故作輕鬆地回複——
[我又不是她的管家。]
[林佩：你們那點小九九能瞞得過我？整天眉來眼去的，我可都看得清楚著呢。是不是鬧別扭了？有句話怎麽說的，床頭吵架床尾和。]
紀翎怔了怔。
[林佩：莫總現在這麽脆弱，王副總要是來個春風化雨繞指柔，指不定就直接拿下了。真是羞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紀翎抿抿唇。
回了個[不關我事]的表情。
藍星廣告公司辦公室裏，坐在工位上的林佩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小樣兒，就是嘴硬。”
隨即，給另一個人發了條消息——
[小蘇阿姨，一切盡在掌握。]
林佩能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要多虧了幾年前一個偶遇的路人，那個人就是紀翎的母親蘇阮。
當時林佩剛上大二，本來以為可以擺脫過去詐騙犯女兒的身份，這個消息卻不知怎麽的，在班裏不脛而走。她又墮回地獄。也由此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或許是天意使然，蘇阮正巧從大橋上經過，看到林佩一個人站在欄杆旁，覺得奇怪，便讓司機過去把人拉住。
首富的太太就那麽坐在江邊陪一個陌生女孩兒聊了兩個小時，還給她留了聯係方式。
那是林佩第一次感到來自陌生人的溫暖與善意。也因此，打定主意積極生活。
林佩來藍星工作，還和紀翎成了鄰桌同事，則純屬是個巧合。蘇阮知道了，也就順便讓她幫忙扇扇風點點火。
可憐天下父母心，紀家的父母，總是怕自己百年之後，女兒孤獨終生，無人陪伴。
-
紀翎握著手機，林佩的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莫璟羽麵容憔悴的模樣。
紀翎打開手機相冊，裏麵還留著幾個月前給莫璟羽錄的視頻。
屏幕裏，莫璟羽微張著嘴巴，睡得迷迷糊糊。
紀翎用手指戳了戳莫璟羽的臉，揚起唇角。“你可真好看，打瞌睡的樣子也好看。”
發了會呆。
紀翎放下手機，抓起床上的臭臉小豬，跟它商量道：“林佩說莫璟羽最近不太好，我是不是該去看一看她？”
頓了頓，“就遠遠看一眼。”
自然沒人回答。
半晌。
紀翎又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也是這樣認為了。”
說完，起身洗漱，換了衣服出門。
地下停車場裏，紀翎包得嚴嚴實實，躲在莫璟羽沒見過的車裏，從貼了膜的窗戶上往外看。
等了很久，莫璟羽的車旁邊都沒有個人影。
紀翎用手支著下巴，喃喃道：“都八點了，怎麽還不下班呢？”
終於，九點一刻的時候，莫璟羽下了電梯，來停車場取車。
紀翎漆黑的眸子瞬間有了神，有了光。
隻是，不過半分鍾，莫璟羽坐進了駕駛座。驅車離開。
紀翎眼神變得暗淡，失落，吩咐道：“開車吧。”
發動機響起，黑色汽車緩緩駛出停車場。
*
幾天後。
烏雲籠著太陽，空氣有些悶，大約又要下一場秋雨，天氣愈涼。
紀翎坐在窗台邊，麵前是一個透明花瓶。
她手裏正拿著紅白相間的玫瑰，修剪根莖。
紀翎將一根根花枝放進瓶中，空氣中彌漫著玫瑰獨有的魅人馨香。
紀翎剪到最後一枝，失神間被刺紮了一下，指尖滲出幾滴紅血珠。
紀翎眼前一黑，將麵前的花瓶掃在地上。玻璃瓶四分五裂，裏麵的水漫出來，玫瑰散落一地。
傭人聽到屋內聲響，立刻進來，將大小姐扶到床上。
紀翎眼前出現短暫又光怪陸離的景象，耳邊轟鳴了一陣，不多時便醒轉過來。
她的眼睫顫了顫，複又閉上。
怎麽，連花都插不好。
紀翎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起身。
“備車。”
“好的，大小姐。”
-
夜，微涼。
清露山療養院，環山伺水。
莫璟羽將母親從莫家帶走後，就安頓在這裏。
莫璟羽看完母親，從療養院出來，披著漫天星空，回到她和紀翎之前的住處。
哪怕這是紀翎的房子，哪怕紀翎已經不在，她還是舍不得離開。
索性沒人來趕她走，也就厚著臉皮住下了。
莫璟羽收拾停當上床，心細地在枕頭上發現一根烏黑的發絲。
床單枕套都是新換的，這發絲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是……小老虎回來過麽？
一瞬之間，莫璟羽卸了白天的堅硬外殼。將那根發絲攥入掌心，眼神黯然。
這回，還能將她的小老虎捉回來麽？
*
紀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門口，李特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鏡框，整理好領帶，抬手敲了三下門。
得到回應後，推門進去。
“老板。”李特助雙手疊在身前，微微低頭，“洪應暉手裏的東西拿到了，洪家也答應退親。隻是內容……”
他罕見地在老板麵前猶豫了，“下屬不好直接決定。”
紀謹仁問道：“李特助覺得需要我親自插手？”
李特助點點頭。將拿到的視頻內容簡潔複述一遍。
視頻中，莫璟羽的父親不僅是鬧出了人命，還是以極其有辱家風的方式。如若曝光，那也將是莫璟羽一生的恥辱。
辦公室裏靜了片刻。
“知道了。”紀謹仁處變不驚，“幫我約莫小姐。”
*
莫璟羽剛從停車場取了車，便接到一個電話。
是莫老爺子打來的。
半個小時後。
莫璟羽再次踏進這個令人作嘔的家。
客廳裏，三個姑姑，兩個表姐，又是齊聚一堂。
這幾個人是聽到聯姻取消的風聲，專門來看熱鬧的。
莫璟羽不禁冷笑，不知道的，以為莫家多其樂融融呢。
莫璋元一見到莫璟羽，就控製不住情緒，窩窩囊囊卻又蠻橫無理。
“莫璟羽！”他直呼女兒名字。
莫璟羽睨視他一眼，徐徐道：“有何貴幹？”
“洪應暉說我的東西被惹不起的人拿走了，現在即便把你送到他床上也沒用！”莫璋元十分激動，“你究竟惹了多少人？！”
莫璟羽沾染了冰霜的臉驀然綻出個笑容，“莫璋元先生，事情是你做的，你現在來問我惹了多少人，不覺得可笑麽？”
莫璋元眼睛裏滿是怨憤，“如果不是洪應暉看上了你，也不會費那個勁陷害我！都是你的錯！”
諷刺的是，很快，又軟下聲來。
莫璋元央求道：“女兒，看在我們父女一場，你救救爸爸，問問洪應暉是誰橫插一腳，你去求求那個人，嫁給他也好，一起玩玩兒也好，怎麽都好，隻要把東西拿回來。爸爸隻有你這一個孩子，以後莫家的一切還不都是你的？”
能不要臉皮地說出這種話，真是令人佩服極了。
莫璟羽收起麵上笑容，冷聲道：“我今天來，是莫老爺子說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我還以為是要吃散夥飯，現在看來，是浪費時間了。”
其他人至今也不知道視頻的事，隻聽出好像是又有什麽人看上了莫璟羽。
大表姐於瑩不合時宜地酸道：“不然說自古紅顏多禍水呢，長得好看就是好，這邊剛被退了婚，立刻就有人爭搶上了。”
莫璟羽勾勾唇角，“那也算我的本事，表姐覺得呢？”
於瑩嘴毒道：“你真是恬不知恥！”
“好了！”
一直沒說話的莫老爺子開了口：“今天叫璟羽回來，是想大家和和睦睦一起吃個飯，不要跟長舌婦一樣！”
莫璟羽看著老爺子淡淡道：“飯我就不吃了，莫老爺子有事說事，沒事，我就先走了。”
莫老爺子凝眸望向莫璟羽，“璟羽，韜光養晦那麽久，如今因為這麽點小事就跟莫家撕破臉皮，可是值得？你要知道，隻要你還姓莫，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你不姓莫了，外麵也早將你和我莫家綁在了一起，你不怕一輩子抬不起頭麽？”
“小事？”莫璟羽掃了莫家眾人一眼，輕笑道，“我莫璟羽做事，從來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社會。唯一命不好，有這樣一個父親。他做出這種事，我認了。哪怕以後在別人眼裏我隻能是社會敗類莫璋元的女兒，我也認了。總好過，夜半來聽鬼敲門。”
說完，抬腳往外走。
莫老爺子立時道：“隻要你順利解決你父親的事，我可以將手裏的股份給你一半。”
屋內其他人皆是一驚。
莫璟羽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老爺子一眼，對視幾秒。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人走後，大姑姑趕忙道：“爸，小羽總要嫁人的，你要給她一半股份，是開玩笑的吧？”
二姑姑把女兒推出來，說道：“爸，你看你外孫女也長得挺好看，又是個懂事的孩子，有什麽能幫上莫家的，是萬萬不會推辭的。”
莫老爺子沉沉歎了口氣。緩步回房，沒了方才的威儀。
“千錯萬錯，都是我莫啟賢的錯，一個像樣的兒女都沒能教導出來。是我愧對莫家先祖。”
莫璟羽剛走出莫家，又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何明婉直接衝上樓，拳頭在紀翎房門上好一頓砸。
“翎寶貝，快出來，你媳婦要嫁人了！”
紀翎正窩在躺椅上發呆，聽到門口吵吵鬧鬧的，也無心理會。
奈何何大小姐實在是堅持不懈，聲音洪亮。
半個小時後，門開了。
紀翎半眯著眼睛，懶懶道：“什麽事？”
何明婉表情凝住，“我剛剛喊了半天，你一個字都沒聽到？”
紀翎道：“我沒什麽媳婦，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何明婉雙手叉腰。“那你的意思是，莫璟羽嫁給誰都不關你的事了？”
紀翎垂眸，“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說不定是八卦媒體亂寫呢。”
才不過幾天的工夫，莫璟羽就要嫁人了，還說要跟自己交往，騙子。
何明婉：“外麵鋪天蓋地都傳開了，如果是亂寫，兩家也該辟謠吧。”
聞言，紀翎抓著門把就要關門。“我要休息了，再見。”
何明婉踹了一腳門，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嗷嗷嗷好疼！”
緩了緩，才繼續道：“日上三竿的，休息個什麽勁？！反正等莫璟羽嫁了人，你就可以一輩子休息了。”
紀翎挪開視線，嘴硬道：“她想嫁給誰是她的自由，祝她幸福。”
何明婉努努嘴，道：“你該知道吧，她嫁給誰，可不是自己說了算的，她家裏要把她往火坑裏推，你也不管？”
紀翎蹙眉，“什麽火坑？”
“我已經打聽過了。”何明婉揚揚下巴，“洪金重工的洪應暉，生意場上從來不給人留活路，手裏大大小小捏著幾十家公司老總的把柄。我就不相信他生活中人品能好到哪去。這樣的人，你放心讓莫璟羽嫁？”
“我知道了。”紀翎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你走吧。”
何明婉聳聳肩，“好吧，你這個皇帝都不急，我這個太監也沒什麽好急的。”
頓了頓，“呸呸呸！我不是太監！”
“……”紀翎歎了口氣，“秦總監沒給你補補腦嗎？”
“誒？”何明婉倏然驚歎道，“你跟我說了這麽半天話居然沒事？”
紀翎愣了愣，好像是沒有以前那麽濃烈的惡臭味了。
何明婉甩了甩頭發，麵上露出一副嬌羞的表情，“一定是我的體香戰勝了其他味道。”
“……”紀翎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
何明婉看了看麵前緊閉的門扉，搖頭道：“口是心非的女人，居然不願意承認我香。”
紀翎拿起手機，踟躕了好一陣，撥了個電話。
撥過去好一陣，都沒人接，她正準備掛掉，電話那邊才有了聲音。
紀翎喚了聲：“爸爸。”
那邊紀謹仁正在開會，意外看到女兒的來電，當即從會議室裏走出來。
“女兒，怎麽了？”
紀翎咬了咬下嘴唇，聲音裏帶了些撒嬌意味：“你可不可以幫幫莫璟羽？”
紀謹仁故作不知，問道：“莫璟羽有什麽要爸爸幫忙的地方？”
紀翎悶悶道：“她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了。”
聽到女兒有情緒波動的聲音，紀謹仁終是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慈笑，逗趣道：“商人家庭，聯姻是常事，爸爸也管不了別人的家務事啊。”
紀翎拍起馬屁：“我知道爸爸最厲害了，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紀謹仁：“哦？可是爸爸是個商人，不會做白工。”
紀翎：“莫璟羽以後肯定會很厲害很厲害，爸爸幫了她，她會報恩的。”
紀謹仁像逗小孩兒似的，說道：“那不如這樣，我們把莫璟羽搶回紀家，她就沒辦法嫁給別人了，以後也不怕她賴賬。”
紀翎小聲囁嚅：“我才不娶她呢，我一個人挺好的。”
紀謹仁玩笑道：“那等過兩年弟弟大了，讓弟弟娶。我看莫璟羽那丫頭人長得好，能力也好，肯定能給你生個又聰明又好看的侄兒。”
“不行！”紀翎聲音陡然大了好幾個分貝。
紀謹仁不舍得再逼女兒，溫聲道：“翎翎不用擔心，爸爸會幫莫璟羽的，那作為交換，你好好吃飯，行不行？”
紀翎低聲應道：“好。”
紀謹仁：“那爸爸掛了？”
紀翎：“嗯，爸爸再見。”
紀謹仁掛了電話，跟李特助交待了幾句，返回去繼續開會。
*
紀翎給不常用的那個手機充上電，點進和林佩的對話框，指尖落上去又離開，反複許多次，還是沒能打出一個字。
也是巧了，紀翎對著手機糾結許久之後，林佩正好發來一條消息。
[大翎子，莫總最近老憔悴了，你咋也不來給她送飯呢？]
紀翎看到這條消息，心忽的揪著疼了一下。故作輕鬆地回複——
[我又不是她的管家。]
[林佩：你們那點小九九能瞞得過我？整天眉來眼去的，我可都看得清楚著呢。是不是鬧別扭了？有句話怎麽說的，床頭吵架床尾和。]
紀翎怔了怔。
[林佩：莫總現在這麽脆弱，王副總要是來個春風化雨繞指柔，指不定就直接拿下了。真是羞人，我都看不下去了！]
紀翎抿抿唇。
回了個[不關我事]的表情。
藍星廣告公司辦公室裏，坐在工位上的林佩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小樣兒，就是嘴硬。”
隨即，給另一個人發了條消息——
[小蘇阿姨，一切盡在掌握。]
林佩能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要多虧了幾年前一個偶遇的路人，那個人就是紀翎的母親蘇阮。
當時林佩剛上大二，本來以為可以擺脫過去詐騙犯女兒的身份，這個消息卻不知怎麽的，在班裏不脛而走。她又墮回地獄。也由此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或許是天意使然，蘇阮正巧從大橋上經過，看到林佩一個人站在欄杆旁，覺得奇怪，便讓司機過去把人拉住。
首富的太太就那麽坐在江邊陪一個陌生女孩兒聊了兩個小時，還給她留了聯係方式。
那是林佩第一次感到來自陌生人的溫暖與善意。也因此，打定主意積極生活。
林佩來藍星工作，還和紀翎成了鄰桌同事，則純屬是個巧合。蘇阮知道了，也就順便讓她幫忙扇扇風點點火。
可憐天下父母心，紀家的父母，總是怕自己百年之後，女兒孤獨終生，無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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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翎握著手機，林佩的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莫璟羽麵容憔悴的模樣。
紀翎打開手機相冊，裏麵還留著幾個月前給莫璟羽錄的視頻。
屏幕裏，莫璟羽微張著嘴巴，睡得迷迷糊糊。
紀翎用手指戳了戳莫璟羽的臉，揚起唇角。“你可真好看，打瞌睡的樣子也好看。”
發了會呆。
紀翎放下手機，抓起床上的臭臉小豬，跟它商量道：“林佩說莫璟羽最近不太好，我是不是該去看一看她？”
頓了頓，“就遠遠看一眼。”
自然沒人回答。
半晌。
紀翎又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也是這樣認為了。”
說完，起身洗漱，換了衣服出門。
地下停車場裏，紀翎包得嚴嚴實實，躲在莫璟羽沒見過的車裏，從貼了膜的窗戶上往外看。
等了很久，莫璟羽的車旁邊都沒有個人影。
紀翎用手支著下巴，喃喃道：“都八點了，怎麽還不下班呢？”
終於，九點一刻的時候，莫璟羽下了電梯，來停車場取車。
紀翎漆黑的眸子瞬間有了神，有了光。
隻是，不過半分鍾，莫璟羽坐進了駕駛座。驅車離開。
紀翎眼神變得暗淡，失落，吩咐道：“開車吧。”
發動機響起，黑色汽車緩緩駛出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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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烏雲籠著太陽，空氣有些悶，大約又要下一場秋雨，天氣愈涼。
紀翎坐在窗台邊，麵前是一個透明花瓶。
她手裏正拿著紅白相間的玫瑰，修剪根莖。
紀翎將一根根花枝放進瓶中，空氣中彌漫著玫瑰獨有的魅人馨香。
紀翎剪到最後一枝，失神間被刺紮了一下，指尖滲出幾滴紅血珠。
紀翎眼前一黑，將麵前的花瓶掃在地上。玻璃瓶四分五裂，裏麵的水漫出來，玫瑰散落一地。
傭人聽到屋內聲響，立刻進來，將大小姐扶到床上。
紀翎眼前出現短暫又光怪陸離的景象，耳邊轟鳴了一陣，不多時便醒轉過來。
她的眼睫顫了顫，複又閉上。
怎麽，連花都插不好。
紀翎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起身。
“備車。”
“好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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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微涼。
清露山療養院，環山伺水。
莫璟羽將母親從莫家帶走後，就安頓在這裏。
莫璟羽看完母親，從療養院出來，披著漫天星空，回到她和紀翎之前的住處。
哪怕這是紀翎的房子，哪怕紀翎已經不在，她還是舍不得離開。
索性沒人來趕她走，也就厚著臉皮住下了。
莫璟羽收拾停當上床，心細地在枕頭上發現一根烏黑的發絲。
床單枕套都是新換的，這發絲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是……小老虎回來過麽？
一瞬之間，莫璟羽卸了白天的堅硬外殼。將那根發絲攥入掌心，眼神黯然。
這回，還能將她的小老虎捉回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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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門口，李特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鏡框，整理好領帶，抬手敲了三下門。
得到回應後，推門進去。
“老板。”李特助雙手疊在身前，微微低頭，“洪應暉手裏的東西拿到了，洪家也答應退親。隻是內容……”
他罕見地在老板麵前猶豫了，“下屬不好直接決定。”
紀謹仁問道：“李特助覺得需要我親自插手？”
李特助點點頭。將拿到的視頻內容簡潔複述一遍。
視頻中，莫璟羽的父親不僅是鬧出了人命，還是以極其有辱家風的方式。如若曝光，那也將是莫璟羽一生的恥辱。
辦公室裏靜了片刻。
“知道了。”紀謹仁處變不驚，“幫我約莫小姐。”
*
莫璟羽剛從停車場取了車，便接到一個電話。
是莫老爺子打來的。
半個小時後。
莫璟羽再次踏進這個令人作嘔的家。
客廳裏，三個姑姑，兩個表姐，又是齊聚一堂。
這幾個人是聽到聯姻取消的風聲，專門來看熱鬧的。
莫璟羽不禁冷笑，不知道的，以為莫家多其樂融融呢。
莫璋元一見到莫璟羽，就控製不住情緒，窩窩囊囊卻又蠻橫無理。
“莫璟羽！”他直呼女兒名字。
莫璟羽睨視他一眼，徐徐道：“有何貴幹？”
“洪應暉說我的東西被惹不起的人拿走了，現在即便把你送到他床上也沒用！”莫璋元十分激動，“你究竟惹了多少人？！”
莫璟羽沾染了冰霜的臉驀然綻出個笑容，“莫璋元先生，事情是你做的，你現在來問我惹了多少人，不覺得可笑麽？”
莫璋元眼睛裏滿是怨憤，“如果不是洪應暉看上了你，也不會費那個勁陷害我！都是你的錯！”
諷刺的是，很快，又軟下聲來。
莫璋元央求道：“女兒，看在我們父女一場，你救救爸爸，問問洪應暉是誰橫插一腳，你去求求那個人，嫁給他也好，一起玩玩兒也好，怎麽都好，隻要把東西拿回來。爸爸隻有你這一個孩子，以後莫家的一切還不都是你的？”
能不要臉皮地說出這種話，真是令人佩服極了。
莫璟羽收起麵上笑容，冷聲道：“我今天來，是莫老爺子說有重要的事要宣布。我還以為是要吃散夥飯，現在看來，是浪費時間了。”
其他人至今也不知道視頻的事，隻聽出好像是又有什麽人看上了莫璟羽。
大表姐於瑩不合時宜地酸道：“不然說自古紅顏多禍水呢，長得好看就是好，這邊剛被退了婚，立刻就有人爭搶上了。”
莫璟羽勾勾唇角，“那也算我的本事，表姐覺得呢？”
於瑩嘴毒道：“你真是恬不知恥！”
“好了！”
一直沒說話的莫老爺子開了口：“今天叫璟羽回來，是想大家和和睦睦一起吃個飯，不要跟長舌婦一樣！”
莫璟羽看著老爺子淡淡道：“飯我就不吃了，莫老爺子有事說事，沒事，我就先走了。”
莫老爺子凝眸望向莫璟羽，“璟羽，韜光養晦那麽久，如今因為這麽點小事就跟莫家撕破臉皮，可是值得？你要知道，隻要你還姓莫，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你不姓莫了，外麵也早將你和我莫家綁在了一起，你不怕一輩子抬不起頭麽？”
“小事？”莫璟羽掃了莫家眾人一眼，輕笑道，“我莫璟羽做事，從來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社會。唯一命不好，有這樣一個父親。他做出這種事，我認了。哪怕以後在別人眼裏我隻能是社會敗類莫璋元的女兒，我也認了。總好過，夜半來聽鬼敲門。”
說完，抬腳往外走。
莫老爺子立時道：“隻要你順利解決你父親的事，我可以將手裏的股份給你一半。”
屋內其他人皆是一驚。
莫璟羽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老爺子一眼，對視幾秒。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人走後，大姑姑趕忙道：“爸，小羽總要嫁人的，你要給她一半股份，是開玩笑的吧？”
二姑姑把女兒推出來，說道：“爸，你看你外孫女也長得挺好看，又是個懂事的孩子，有什麽能幫上莫家的，是萬萬不會推辭的。”
莫老爺子沉沉歎了口氣。緩步回房，沒了方才的威儀。
“千錯萬錯，都是我莫啟賢的錯，一個像樣的兒女都沒能教導出來。是我愧對莫家先祖。”
莫璟羽剛走出莫家，又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