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璟羽聲音懶懶的，還有絲不易察覺的賴皮。
“怎麽辦，我覺得你家沙發上的阿飄跟到我家裏來了。我要是不抱著你，就覺得周圍涼颼颼的。”
紀翎惱道：“都是假的，我逗你玩，你別當真！”
“那可說不準。”莫璟羽反倒又抱緊了幾分，“萬一你現在是在安慰我怎麽辦？”
紀翎放棄了掙紮，一動不動窩在莫璟羽懷裏。
這一妥協，硬生生被莫璟羽抱在懷裏躺了半個小時，才被放開。
“我要去上班了。”莫璟羽拿下巴在紀翎頸窩裏蹭了蹭，頗有些遺憾。
“那你快把我鬆開，熱死了！”
紀翎聲音奶唧唧的，叫莫璟羽聽了，更不想起床。
“我送你回家。”莫璟羽緊了緊箍在紀翎腰上的胳膊，“還是……你想留在這裏等我回來？”
“我為什麽要等你回來？”紀翎又掙紮幾下，累了。軟在莫璟羽懷裏呼哧呼哧喘氣。
莫璟羽：“我覺得，你也挺喜歡跟我待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這樣，當初也不會引她誤會。
“我才不喜歡。”紀翎悶悶道，“煩死你了。”
“起床吧。”莫璟羽鬆開紀翎，下地。
紀翎背後驀地沒了熱氣，一種空落落的感覺襲來。
坐到餐桌上。
紀翎對著餐桌擰了幾下眉毛，忍不住開口：“你隻會做這一種早餐嗎？上次就是這個。”
莫璟羽自然地伸手摸摸紀翎的腦袋頂，“我廚藝不精，隻能保證讓你填飽肚子。”
“……”紀翎拍了一下桌子，“不許摸我頭！”
莫璟羽將手收回去，“那以後不摸了。”
頓了頓，“你想讓我摸哪？”
紀翎扯了扯頭發，“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昨天開始就奇奇怪怪的！”
莫璟羽神色認真，眸中滿滿映著紀翎的影子。
“沒吃錯藥，我是沒藥可吃。”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紀翎拿起筷子，戳了幾下盤子裏的食物。
莫璟羽低下頭，眼裏仿若含了一汪幽泉，深不見底。
吃過早飯，莫璟羽將紀翎送回家，開車去上班。
紀翎進到空蕩蕩的屋子裏，一連歎了好幾口氣。
拿出手機，調出莫璟羽的號碼，拉黑。
*
辦公室，明亮，靜謐。
莫璟羽站在窗邊，耳朵裏塞著藍牙耳機。
目光沉靜。
聽了良久，唇角勾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弧。
“就用這款產品去跟印象對標。”
印象——莫印哲名下的知識付費平台。
“嗯，直接找增長黑客團隊，不用考慮預算。”
又說了幾句，電話掛斷。
莫璟羽還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天邊的雲。
今天的天，可真藍。
“叩叩叩”三聲。
秦柔推門進來。
她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才道：“酷玩的用戶群體畫像已經分析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針對性推送，往咱們別的應用裏導流。”
酷玩是前陣子說的創意分享平台，耗費大量資金拉那麽多知名博主過去的主要目的，不止於發展一個平台，更主要，是為了收集大數據。
莫璟羽走過來坐下，問道：“你幾天沒喝水了？”
“是中午吃太鹹了。”秦柔盡量保持著淑女風範，小口抿水，但頻率極高。
莫璟羽隨口道：“怎麽跟有人逼你吃一樣。”
秦柔嘴角抽了抽，還真被說中了。
——何明婉那個祖宗，拍個廣告非要她陪著，不然就出幺蛾子。陪著就陪著了，還逼她吃什麽“愛心午餐”。
此時此刻。
莫璟羽的眼裏，卻是逐漸顯露出平時藏起來的野心。
“莫印哲還有三個月訂婚，速度要快一點了。”
秦柔點點頭，“你放心，我們的幾個平台流量都在快速增長。時機到了，應用商店的排名很快就能提上來。”
秦柔其實是心疼莫璟羽的，雖然是原配所生，但始終不是被偏愛的那個。
莫家老爺子讓莫璟羽耗在這家沒什麽發展空間的廣告公司裏，何嚐不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呢？可惜，他小看了莫璟羽。
如果莫璟羽願意服軟，憑她的皮相和能力，再往上一層的家族繼承人都會爭著搶著娶她回家。
奈何莫璟羽沒一個放在眼裏的。
秦柔現下倒是開始期待，莫璟羽要是知道紀翎是紀家的掌上明珠，會是個什麽反應。
自己，是不是該幫她們點點火了？
*
從公司出來。
莫璟羽來到紀翎家樓下，撥她的電話，不通。
試了幾次，意識到對方是故意的。
這個小區，沒有業主同意，訪客是上不了電梯的。
莫璟羽坐在車上，思忖片刻，打了何明婉的電話。
“喂，何小姐你好，我是莫璟羽。”
何明婉：“莫總？請問有什麽事？”
莫璟羽：“何小姐，我跟秦總監認識很多年了。”
何明婉：“嗯？我知道。”
莫璟羽：“她的喜好我也很清楚。”
何明婉更加迷茫，“莫總跟我說這個，是……”
莫璟羽：“我在紀翎家樓下，要是何小姐可以幫忙，讓我上樓，我很樂意站在你這邊。”
何明婉：“莫總真是說笑了，讓我出賣朋友，這不太好吧！”
莫璟羽：“紀翎昨晚在我家睡覺，落了東西。”
何明婉一聽，麵上表情變了幾變。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她們難道有什麽非一般的關係？
何明婉：“莫總，既然這樣，那你自己打她電話，讓她放你上去唄。”
莫璟羽：“秦總監明天被家裏安排了相親。”
何明婉：“莫總發我時間和地址。十分鍾後，一定讓你上樓。”
莫璟羽勾勾唇角，掛斷電話。
屋裏。
紀翎接到何明婉電話，說有東西要給自己。
紀翎不想傷了何明婉的心，接通門口的電話，讓保安給樓下訪客按了電梯。
但是，門鈴響起，視訊電話上卻是莫璟羽的身影。
紀翎把電話給何明婉打回去。
“你有東西要給我？”
何明婉：“嗬嗬嗬，我托莫總帶給你。”
紀翎陰惻惻地笑了兩聲，“你叛變的速度真是可以啊。”
“這可關係到我一生的幸福！”何明婉嚶嚶嚶地撒嬌，“反正你那裏好些個保鏢呢，莫璟羽也對你做不了什麽。”
紀翎：“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家夥，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何明婉索性破罐子破摔。“那秦柔要是跟別人跑了，我也不想孤獨終老，保不齊就看上你了。想讓我追著你跑還是莫璟羽追著你跑，選一個吧。”
“……”
行吧。
紀翎氣憤地按掉電話，權當門口的人不存在。
該幹什麽幹什麽。
門鈴聲一遍又一遍，堅持不懈。
紀翎忍無可忍，來到門口，大聲喊道：“你不要再按了，我不在家！”
莫璟羽也沒理她，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把折疊椅，還是帶扶手和靠背的那種。
往門口一放，直接在門口坐下了。
紀翎目瞪口呆。
她開始懷疑，自己辭職的這幾天是不是出現了什麽時空裂縫，莫璟羽怎麽變得這麽……厚顏無恥！
10分鍾後，門鈴又響了一通。
紀翎吼道：“都說了不在家！”
莫璟羽又回到椅子上落座。
頗有紀翎不開門，就坐在這裏不走的架勢。
紀翎從小屏幕上看到莫璟羽的手不時揮幾下，好像是在打蚊子。
紀翎呼了口氣，把門打開。
莫璟羽起身，桃花眼眨了幾下，十分惹人憐愛。“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紀翎感覺有一口血堵在嗓子裏出不來。
莫璟羽收了折疊椅，放在牆邊。“快讓我進去，外麵好多蚊子。”
說罷，也沒等紀翎點頭，就從紀翎身旁的空隙裏鑽進去，反身關上門。
紀翎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莫璟羽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紀翎這樣幹過不止一回。
紀翎體內有一股邪火亂躥。“你老往我這裏跑，到底要幹什麽啊！”
莫璟羽眉頭輕挑。“看不出來？我來跟你保持朋友間的友誼。”
“我們沒友誼。”紀翎扭過臉，不再看莫璟羽，“你本來也不想跟我交朋友，現在不是正合你意嘛。”
莫璟羽上前幾步，把紀翎逼到牆邊。
“你當我是誰，是想撩撥就撩撥，想擺脫就擺脫的人？”
紀翎咬著唇不說話。
莫璟羽輕輕捏住紀翎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非要跟你當朋友不可。”
紀翎垂下眼簾。“何明婉也是我朋友，我跟她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麵，你不用專門跑來，我們當網友就好了。”
“我要是不願意呢？”
紀翎的睫毛倏然變得水漉漉的，下一刻，便有滾燙的珠子落出來。
“我不需要什麽朋友，所有人都離我遠遠的才好！”
紀翎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胳膊裏。
莫璟羽一下慌了神，跟著蹲下來。
“你怎麽哭了？我剛剛不是在凶你，我隻是想經常看到你，我……”
已經無法自拔了。
紀翎抬起臉，撲上去抱住莫璟羽，鼻尖埋在對方頸窩裏。“你能不能別老來打擾我！”
頸間一片溫熱。
莫璟羽怔住。
她實在是不知道紀翎這個反應，到底是想被打擾還是不想被打擾。
紀翎睫毛顫動，像帶著露水，隨風飄動的花瓣。
習慣了這個味道，莫璟羽有天帶著香氣離開該怎麽辦呢？
有一天，莫璟羽身上的香氣也消失了怎麽辦呢？
被推進更黑的黑夜，該怎麽辦呢？
“以前沒發現，你怎麽是個這麽別扭的孩子。”莫璟羽回抱住紀翎，掌心輕柔地撫上她的背，“那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紀翎搖搖頭。
莫璟羽自顧自問道：“喜歡跟我待在一起麽？”
紀翎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莫璟羽柔聲道：“我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紀翎止住眼淚，毫不猶豫地推開莫璟羽。
“你不要有這麽危險的想法，我一點都不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說完，徑自回了臥室。
哢噠。
鎖扣住。
莫璟羽在這一刻，想到之前看過的那些插畫。
灰沉，孤獨，沒有出口。
莫璟羽開始重新審視紀翎。
或許，這孩子有別人看不到的，潰爛的疤。
莫璟羽走到臥室門邊，輕輕敲了幾下。
“我先走了，你不用把自己關在臥室裏。”
屋內，紀翎抱著膝蓋靠在門上。
低聲喃喃：“莫璟羽，我頭疼。”
當晚。
莫璟羽收到消息推送，是特別關注的微博。
又是一張沒有配文的畫。
近處，一條魚在釣線上拚命掙紮。視線放遠，是一片遍體鱗傷，翻了肚皮的死魚。黑白色調中，多了一抹紅色，是那些魚的鮮血。
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魚肚皮上有細細的黑色痕跡，似是縫合的針腳。
莫璟羽的心髒縮了一下。她看不懂這幅畫是什麽意思，但是能感受到畫畫人的情緒。
尤如陷進醒不來的噩夢，動彈不得。
莫璟羽的指尖觸上屏幕。
呢喃。
“能讓我再靠近一點點麽？”
*
足足兩天。
莫璟羽都沒有再來過。
紀翎趴在沙發上，看著門口的方向，沉沉歎了口氣。
是時，電話亮了亮。
是一個陌生號碼。
紀翎看了眼手機，沒有接。
屏幕熄滅。
同一個號碼又打進來。
紀翎抿直唇角，抓起手機，接聽。
——“喂，紀小姐，你點的外賣到樓下了。”
紀翎：“我從來不吃外賣。”
——“被退單的話，會扣錢的。”
紀翎：“你有病。”
——“那我承認我有病，能不能讓我上去？”
紀翎：“你怎麽跟塊牛皮糖一樣！”
莫璟羽噗嗤一聲笑出來，如果沒記錯，當初她也用這三個字形容過紀翎。
紀翎：“你笑什麽？”
莫璟羽：“笑……原來我在你心裏是甜的？”
紀翎說不出話來，不得不承認，莫璟羽是一個讓她自愧不如的女人。
以前怎麽沒發現，臉皮這麽厚的。
五分鍾後。
莫璟羽登堂入室。
紀翎沒好氣地瞪著她，堵在門口，似乎全身都在說：“沒事就趕緊走。”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是這樣的。
“你怎麽又來了！真煩人！”
紀翎說著說著，扯住莫璟羽的衣角，把臉埋在她頸間蹭了蹭。
莫璟羽：？？？
紀翎吸了兩口，又把人推開。“你走吧。”
莫璟羽幹脆自動屏蔽這樣的話，換了鞋，倚在牆上。
“今天周末，我們去逛街。”
紀翎：“我從來不逛街。”
莫璟羽：“那看電影。”
紀翎：“我也不看電影。”
莫璟羽：“吃飯也行。”
紀翎：“都不去。”
莫璟羽：“好，那就去看電影。”
？？？
紀翎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擅自決定，我是不會出門的。”
莫璟羽直起身子，牽住紀翎的手，往沙發那邊帶。
“你這樣天天待在屋子裏，會憋壞的。”
紀翎低頭看了看，“我沒讓你進門。”
莫璟羽往沙發上一坐。“快點收拾，我在這裏等你。”
紀翎咬了咬牙，“我也沒答應你出門。”
“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我。”
莫璟羽的指腹在紀翎掌心打了幾個圈，明目張膽的挑逗。仰麵，“我想要什麽，是會不惜一切代價，抓在手裏的。”
眉眼輕勾，如玉。“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換衣服。”
紀翎氣得臉通紅。
知人知麵不知心。黑的！
莫璟羽揮揮手，“快去吧，穿好看點。”
紀翎轉身，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咚咚咚”的。
莫璟羽趁機點亮屏幕，重溫了一遍——
《約會攻略》
紀翎邊收拾，邊對自己道：“就當是最後去一次人多的地方，不然以後也沒機會了。”
氧氣罐子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門，不用白不用。
於是，經過好一番你來我往，半推半就。
兩人終於是坐在了電影院裏。
漆黑的放映廳裏。
唯一一處光亮，是屏幕映著的愛情電影。
來看的大都是情侶。
看電影是次要的，重點是……
拉近彼此關係。
莫璟羽偷偷瞄了紀翎一眼，對方坐得挺端正。
時間在屏幕上一分一秒流過。
電影過了半程，主人公相擁而吻。
纏綿，激烈。
莫璟羽鼓了口氣，終於是抬起胳膊，搭上紀翎的肩膀。
很好，這意思夠明顯了吧。
下一秒。
紀翎的頭就栽過來。
……
睡著了。
……
莫璟羽也閉上眼睛，不願麵對現實。
時間……在紀翎的睡夢中一分一秒流過。
從電影院出來。
莫璟羽不死心，望向那邊的情侶，意有所指。
“你看，我們像不像那兩個人。”
紀翎順著看過去，一個女生被男朋友摟在懷裏，沒兩秒就啃在一起。
她立刻嫌棄地收回視線。
指了指另一邊，是個年輕媽媽牽著幾歲大的女兒。
“像那兩個人還差不多。”
莫璟羽臉上沒了表情，抓住紀翎的手腕，走在前麵。
“好好跟著媽媽，別走丟了。”
紀翎：“你別占我媽媽便宜，她可比你可愛多了。”
莫璟羽做了個深呼吸。
她是個成年人了，現在吃的虧，以後總會討回來的。
紀翎湊過來，吸了一口氣。“但是你好香啊。”
不怕死地補了句：“也沒什麽別的優點了。”
莫璟羽倏然轉身，紀翎撞在她身上。
莫璟羽一點點逼近。“你知不知道，‘你好香’這三個字，是有延伸意思的？”
紀翎搖搖頭。
莫璟羽將纖長的手指穿進紀翎的指縫，語氣曖昧：“如果一個成年人，對另一個成年人說‘你好香’……”
她略作停頓，傾身，口唇貼上紀翎的耳朵。“下一秒，可能就滾到床上去了。”
同一時間。
紀翎胸腔抽了一下，像是小朋友打奶嗝。
“你……嗝……幹什……討……討……”
紀翎說不出完整的話，隻能狠狠剜了莫璟羽一眼。
這樣一鬧，霎時沒了方才的氛圍，莫璟羽無奈地拍著紀翎的背給她順氣。倒真如紀翎所說，活像媽媽為孩子操碎了心。
紀翎抽了好久，都沒能恢複正常。
莫璟羽牽著紀翎來到一家飲品店，要了杯熱蜂蜜柚子茶。
莫璟羽插好吸管，舉到紀翎麵前。“喝點熱的，看看能不能止住。”
紀翎拒絕。
“乖，喝一點。”
紀翎蹙著眉，鼻子對過去聞了聞。
和莫璟羽身上的味道有點像。
那，喝一點。
紀翎銜住吸管，喝了兩口。
退開。
“嗝……嗝……”
依舊抽個不停。
莫璟羽揉了揉紀翎的腦袋，滿臉無奈。“怎麽就突然打起嗝來，現在怎麽辦呢？”
“嗝~”
莫璟羽突然舉起雙手，在紀翎耳邊拍了個巴掌。
紀翎倏然像隻受到驚嚇的貓，跳了一下。
愣了好半晌。“你幹什麽？！”
“我試試嚇唬你一下，能不能幫你止嗝。”莫璟羽道，“你看，挺有效果的。”
紀翎抓起莫璟羽的手指頭，調頭就走。“我不想再理你了！”
莫璟羽腳步跟上。“那你還抓著我幹什麽？”
“你得先送我回去！”紀翎嘴上說得堅決，“我明天絕不會放你進我家門！”
莫璟羽反握住紀翎的手。“你知不知道，鬧別扭的小孩很可愛。”
紀翎走了兩步，停住。“不行。”
回頭看向莫璟羽，“你還得再帶我去吃一回那個麵。”
又繼續快步往前走，“以後就不要再來煩我了。”
莫璟羽覺得好笑，看樣子，她帶紀翎去吃了什麽，紀翎都會記下來。
那以後，還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勾引這隻小饞老虎。
*
分別之後，如紀翎所願。
一連很多天，莫璟羽都沒有動靜。
沒有電話，沒有出現在門口。
紀翎坐在地上，拿鑷子拚微型大廈。
兩隻眼睛裏都包著火。
一邊的電話響了幾聲，紀翎也沒分神。
但震動聲不厭其煩，一波又一波。
紀翎隻好塞上耳機。
“喂。”
“我還沒原諒你呢。”
電話那邊不是莫璟羽。
何明婉：“翎寶貝，我難過，我痛心，我現在想殺人！”
紀翎：“殺人犯法，不過你別告訴我，我可以當不知道。”
何明婉：“哼哼，等哪一天秦柔落在我手裏，我一定新賬舊賬一起算！”
紀翎：“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力。”
何明婉：“……”
何明婉：“翎寶貝，你這樣真的會失去朋友的。”
紀翎歎口氣，安慰道：“你是迷倒萬千少男少女的太陽係女神，銀河係女神，全宇宙女神，一定會用魅力征服秦總監的。”
何明婉倏而轉了話題。
“翎寶貝，我在你們公司，不，你前公司看到，有個挺漂亮的女的。”
紀翎：“我知道你滿腦子都是秦總監，不用特意強調了。”
何明婉：“不是秦柔那個王八蛋！”
隔了兩秒。“看著年紀也不大，好像是莫璟羽的追求者。”
紀翎的眼皮皺了皺，“莫璟羽臉臭又摳門，怎麽可能會有追求者。”
何明婉：“你是不是眼睛有什麽問題？”
又咬牙切齒：“我覺得莫總挺好的，比秦柔那個爛人好多了！”
紀翎唇角不自覺繃緊，“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何明婉：“你凶人家！哼！”
“嘟嘟嘟……”
何明婉：“……”
紀翎摘下耳機，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
她從抽屜裏拿出上班用的手機，開機。
紀翎打開沒什麽消息的微信，劃拉幾下，滿麵糾結。
想了想，找到林佩的頭像。
[林佩，吃飯了嗎？]
……
什麽爛搭訕詞。
刪掉。
紀翎編輯了好久，才終於發出一條。
[七七，明人不說暗話，有人纏著莫總嗎？]
[林佩：哎呦大翎子，你詐屍啦！我還以為我們會此生不複相見了呢！]
紀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回些什麽。仔細想想，除了何明婉，她也沒什麽朋友。
很快，那邊又發來一串消息。
[林佩：我看在是你的份上才泄露軍機的。]
[林佩：來了個新同事，也不能說是新同事。反正自己有個辦公室，但是好像不用工作，聽說是投資人的女兒。]
[林佩：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就是你口中纏著莫總的人。]
[林佩：但是，你怎麽知道的？]
紀翎嘟了嘟嘴巴。
[做夢夢到的，看看準不準。]
[林佩：你不會是什麽通靈師吧？那你幫我夢一下，啥時候能被一百萬砸中唄！]
[……]
紀翎跟林佩聊了幾句，放下手機，臉上立刻變成一片冰原，冷氣森森。
*
當晚，莫璟羽趕著來撞槍口似的，出現在紀翎家門口。
紀翎這回沒跟她對峙，直接把人放進來。
莫璟羽欣欣然進了門，猝不及防被人按在門上。
她眼睛驟然張大，滿是驚喜。
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難道……
紀翎越湊越近。
唇的距離越來越近。
莫璟羽唇角揚起，緩慢合上眼睛。
卻沒有迎來想象中……那種事。
紀翎像小貓一樣，在莫璟羽臉上，脖子上，肩膀上……
左嗅嗅右嗅嗅。
？？？
莫璟羽茫然地睜開眼睛，歪頭看著紀翎。
這是，在幹什麽？
“怎麽辦，我覺得你家沙發上的阿飄跟到我家裏來了。我要是不抱著你，就覺得周圍涼颼颼的。”
紀翎惱道：“都是假的，我逗你玩，你別當真！”
“那可說不準。”莫璟羽反倒又抱緊了幾分，“萬一你現在是在安慰我怎麽辦？”
紀翎放棄了掙紮，一動不動窩在莫璟羽懷裏。
這一妥協，硬生生被莫璟羽抱在懷裏躺了半個小時，才被放開。
“我要去上班了。”莫璟羽拿下巴在紀翎頸窩裏蹭了蹭，頗有些遺憾。
“那你快把我鬆開，熱死了！”
紀翎聲音奶唧唧的，叫莫璟羽聽了，更不想起床。
“我送你回家。”莫璟羽緊了緊箍在紀翎腰上的胳膊，“還是……你想留在這裏等我回來？”
“我為什麽要等你回來？”紀翎又掙紮幾下，累了。軟在莫璟羽懷裏呼哧呼哧喘氣。
莫璟羽：“我覺得，你也挺喜歡跟我待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這樣，當初也不會引她誤會。
“我才不喜歡。”紀翎悶悶道，“煩死你了。”
“起床吧。”莫璟羽鬆開紀翎，下地。
紀翎背後驀地沒了熱氣，一種空落落的感覺襲來。
坐到餐桌上。
紀翎對著餐桌擰了幾下眉毛，忍不住開口：“你隻會做這一種早餐嗎？上次就是這個。”
莫璟羽自然地伸手摸摸紀翎的腦袋頂，“我廚藝不精，隻能保證讓你填飽肚子。”
“……”紀翎拍了一下桌子，“不許摸我頭！”
莫璟羽將手收回去，“那以後不摸了。”
頓了頓，“你想讓我摸哪？”
紀翎扯了扯頭發，“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昨天開始就奇奇怪怪的！”
莫璟羽神色認真，眸中滿滿映著紀翎的影子。
“沒吃錯藥，我是沒藥可吃。”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紀翎拿起筷子，戳了幾下盤子裏的食物。
莫璟羽低下頭，眼裏仿若含了一汪幽泉，深不見底。
吃過早飯，莫璟羽將紀翎送回家，開車去上班。
紀翎進到空蕩蕩的屋子裏，一連歎了好幾口氣。
拿出手機，調出莫璟羽的號碼，拉黑。
*
辦公室，明亮，靜謐。
莫璟羽站在窗邊，耳朵裏塞著藍牙耳機。
目光沉靜。
聽了良久，唇角勾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弧。
“就用這款產品去跟印象對標。”
印象——莫印哲名下的知識付費平台。
“嗯，直接找增長黑客團隊，不用考慮預算。”
又說了幾句，電話掛斷。
莫璟羽還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天邊的雲。
今天的天，可真藍。
“叩叩叩”三聲。
秦柔推門進來。
她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才道：“酷玩的用戶群體畫像已經分析得差不多，很快就可以針對性推送，往咱們別的應用裏導流。”
酷玩是前陣子說的創意分享平台，耗費大量資金拉那麽多知名博主過去的主要目的，不止於發展一個平台，更主要，是為了收集大數據。
莫璟羽走過來坐下，問道：“你幾天沒喝水了？”
“是中午吃太鹹了。”秦柔盡量保持著淑女風範，小口抿水，但頻率極高。
莫璟羽隨口道：“怎麽跟有人逼你吃一樣。”
秦柔嘴角抽了抽，還真被說中了。
——何明婉那個祖宗，拍個廣告非要她陪著，不然就出幺蛾子。陪著就陪著了，還逼她吃什麽“愛心午餐”。
此時此刻。
莫璟羽的眼裏，卻是逐漸顯露出平時藏起來的野心。
“莫印哲還有三個月訂婚，速度要快一點了。”
秦柔點點頭，“你放心，我們的幾個平台流量都在快速增長。時機到了，應用商店的排名很快就能提上來。”
秦柔其實是心疼莫璟羽的，雖然是原配所生，但始終不是被偏愛的那個。
莫家老爺子讓莫璟羽耗在這家沒什麽發展空間的廣告公司裏，何嚐不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呢？可惜，他小看了莫璟羽。
如果莫璟羽願意服軟，憑她的皮相和能力，再往上一層的家族繼承人都會爭著搶著娶她回家。
奈何莫璟羽沒一個放在眼裏的。
秦柔現下倒是開始期待，莫璟羽要是知道紀翎是紀家的掌上明珠，會是個什麽反應。
自己，是不是該幫她們點點火了？
*
從公司出來。
莫璟羽來到紀翎家樓下，撥她的電話，不通。
試了幾次，意識到對方是故意的。
這個小區，沒有業主同意，訪客是上不了電梯的。
莫璟羽坐在車上，思忖片刻，打了何明婉的電話。
“喂，何小姐你好，我是莫璟羽。”
何明婉：“莫總？請問有什麽事？”
莫璟羽：“何小姐，我跟秦總監認識很多年了。”
何明婉：“嗯？我知道。”
莫璟羽：“她的喜好我也很清楚。”
何明婉更加迷茫，“莫總跟我說這個，是……”
莫璟羽：“我在紀翎家樓下，要是何小姐可以幫忙，讓我上樓，我很樂意站在你這邊。”
何明婉：“莫總真是說笑了，讓我出賣朋友，這不太好吧！”
莫璟羽：“紀翎昨晚在我家睡覺，落了東西。”
何明婉一聽，麵上表情變了幾變。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了，她們難道有什麽非一般的關係？
何明婉：“莫總，既然這樣，那你自己打她電話，讓她放你上去唄。”
莫璟羽：“秦總監明天被家裏安排了相親。”
何明婉：“莫總發我時間和地址。十分鍾後，一定讓你上樓。”
莫璟羽勾勾唇角，掛斷電話。
屋裏。
紀翎接到何明婉電話，說有東西要給自己。
紀翎不想傷了何明婉的心，接通門口的電話，讓保安給樓下訪客按了電梯。
但是，門鈴響起，視訊電話上卻是莫璟羽的身影。
紀翎把電話給何明婉打回去。
“你有東西要給我？”
何明婉：“嗬嗬嗬，我托莫總帶給你。”
紀翎陰惻惻地笑了兩聲，“你叛變的速度真是可以啊。”
“這可關係到我一生的幸福！”何明婉嚶嚶嚶地撒嬌，“反正你那裏好些個保鏢呢，莫璟羽也對你做不了什麽。”
紀翎：“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家夥，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何明婉索性破罐子破摔。“那秦柔要是跟別人跑了，我也不想孤獨終老，保不齊就看上你了。想讓我追著你跑還是莫璟羽追著你跑，選一個吧。”
“……”
行吧。
紀翎氣憤地按掉電話，權當門口的人不存在。
該幹什麽幹什麽。
門鈴聲一遍又一遍，堅持不懈。
紀翎忍無可忍，來到門口，大聲喊道：“你不要再按了，我不在家！”
莫璟羽也沒理她，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把折疊椅，還是帶扶手和靠背的那種。
往門口一放，直接在門口坐下了。
紀翎目瞪口呆。
她開始懷疑，自己辭職的這幾天是不是出現了什麽時空裂縫，莫璟羽怎麽變得這麽……厚顏無恥！
10分鍾後，門鈴又響了一通。
紀翎吼道：“都說了不在家！”
莫璟羽又回到椅子上落座。
頗有紀翎不開門，就坐在這裏不走的架勢。
紀翎從小屏幕上看到莫璟羽的手不時揮幾下，好像是在打蚊子。
紀翎呼了口氣，把門打開。
莫璟羽起身，桃花眼眨了幾下，十分惹人憐愛。“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紀翎感覺有一口血堵在嗓子裏出不來。
莫璟羽收了折疊椅，放在牆邊。“快讓我進去，外麵好多蚊子。”
說罷，也沒等紀翎點頭，就從紀翎身旁的空隙裏鑽進去，反身關上門。
紀翎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莫璟羽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紀翎這樣幹過不止一回。
紀翎體內有一股邪火亂躥。“你老往我這裏跑，到底要幹什麽啊！”
莫璟羽眉頭輕挑。“看不出來？我來跟你保持朋友間的友誼。”
“我們沒友誼。”紀翎扭過臉，不再看莫璟羽，“你本來也不想跟我交朋友，現在不是正合你意嘛。”
莫璟羽上前幾步，把紀翎逼到牆邊。
“你當我是誰，是想撩撥就撩撥，想擺脫就擺脫的人？”
紀翎咬著唇不說話。
莫璟羽輕輕捏住紀翎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非要跟你當朋友不可。”
紀翎垂下眼簾。“何明婉也是我朋友，我跟她一年都見不了幾次麵，你不用專門跑來，我們當網友就好了。”
“我要是不願意呢？”
紀翎的睫毛倏然變得水漉漉的，下一刻，便有滾燙的珠子落出來。
“我不需要什麽朋友，所有人都離我遠遠的才好！”
紀翎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胳膊裏。
莫璟羽一下慌了神，跟著蹲下來。
“你怎麽哭了？我剛剛不是在凶你，我隻是想經常看到你，我……”
已經無法自拔了。
紀翎抬起臉，撲上去抱住莫璟羽，鼻尖埋在對方頸窩裏。“你能不能別老來打擾我！”
頸間一片溫熱。
莫璟羽怔住。
她實在是不知道紀翎這個反應，到底是想被打擾還是不想被打擾。
紀翎睫毛顫動，像帶著露水，隨風飄動的花瓣。
習慣了這個味道，莫璟羽有天帶著香氣離開該怎麽辦呢？
有一天，莫璟羽身上的香氣也消失了怎麽辦呢？
被推進更黑的黑夜，該怎麽辦呢？
“以前沒發現，你怎麽是個這麽別扭的孩子。”莫璟羽回抱住紀翎，掌心輕柔地撫上她的背，“那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紀翎搖搖頭。
莫璟羽自顧自問道：“喜歡跟我待在一起麽？”
紀翎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莫璟羽柔聲道：“我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紀翎止住眼淚，毫不猶豫地推開莫璟羽。
“你不要有這麽危險的想法，我一點都不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說完，徑自回了臥室。
哢噠。
鎖扣住。
莫璟羽在這一刻，想到之前看過的那些插畫。
灰沉，孤獨，沒有出口。
莫璟羽開始重新審視紀翎。
或許，這孩子有別人看不到的，潰爛的疤。
莫璟羽走到臥室門邊，輕輕敲了幾下。
“我先走了，你不用把自己關在臥室裏。”
屋內，紀翎抱著膝蓋靠在門上。
低聲喃喃：“莫璟羽，我頭疼。”
當晚。
莫璟羽收到消息推送，是特別關注的微博。
又是一張沒有配文的畫。
近處，一條魚在釣線上拚命掙紮。視線放遠，是一片遍體鱗傷，翻了肚皮的死魚。黑白色調中，多了一抹紅色，是那些魚的鮮血。
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到魚肚皮上有細細的黑色痕跡，似是縫合的針腳。
莫璟羽的心髒縮了一下。她看不懂這幅畫是什麽意思，但是能感受到畫畫人的情緒。
尤如陷進醒不來的噩夢，動彈不得。
莫璟羽的指尖觸上屏幕。
呢喃。
“能讓我再靠近一點點麽？”
*
足足兩天。
莫璟羽都沒有再來過。
紀翎趴在沙發上，看著門口的方向，沉沉歎了口氣。
是時，電話亮了亮。
是一個陌生號碼。
紀翎看了眼手機，沒有接。
屏幕熄滅。
同一個號碼又打進來。
紀翎抿直唇角，抓起手機，接聽。
——“喂，紀小姐，你點的外賣到樓下了。”
紀翎：“我從來不吃外賣。”
——“被退單的話，會扣錢的。”
紀翎：“你有病。”
——“那我承認我有病，能不能讓我上去？”
紀翎：“你怎麽跟塊牛皮糖一樣！”
莫璟羽噗嗤一聲笑出來，如果沒記錯，當初她也用這三個字形容過紀翎。
紀翎：“你笑什麽？”
莫璟羽：“笑……原來我在你心裏是甜的？”
紀翎說不出話來，不得不承認，莫璟羽是一個讓她自愧不如的女人。
以前怎麽沒發現，臉皮這麽厚的。
五分鍾後。
莫璟羽登堂入室。
紀翎沒好氣地瞪著她，堵在門口，似乎全身都在說：“沒事就趕緊走。”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是這樣的。
“你怎麽又來了！真煩人！”
紀翎說著說著，扯住莫璟羽的衣角，把臉埋在她頸間蹭了蹭。
莫璟羽：？？？
紀翎吸了兩口，又把人推開。“你走吧。”
莫璟羽幹脆自動屏蔽這樣的話，換了鞋，倚在牆上。
“今天周末，我們去逛街。”
紀翎：“我從來不逛街。”
莫璟羽：“那看電影。”
紀翎：“我也不看電影。”
莫璟羽：“吃飯也行。”
紀翎：“都不去。”
莫璟羽：“好，那就去看電影。”
？？？
紀翎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擅自決定，我是不會出門的。”
莫璟羽直起身子，牽住紀翎的手，往沙發那邊帶。
“你這樣天天待在屋子裏，會憋壞的。”
紀翎低頭看了看，“我沒讓你進門。”
莫璟羽往沙發上一坐。“快點收拾，我在這裏等你。”
紀翎咬了咬牙，“我也沒答應你出門。”
“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我。”
莫璟羽的指腹在紀翎掌心打了幾個圈，明目張膽的挑逗。仰麵，“我想要什麽，是會不惜一切代價，抓在手裏的。”
眉眼輕勾，如玉。“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換衣服。”
紀翎氣得臉通紅。
知人知麵不知心。黑的！
莫璟羽揮揮手，“快去吧，穿好看點。”
紀翎轉身，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咚咚咚”的。
莫璟羽趁機點亮屏幕，重溫了一遍——
《約會攻略》
紀翎邊收拾，邊對自己道：“就當是最後去一次人多的地方，不然以後也沒機會了。”
氧氣罐子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門，不用白不用。
於是，經過好一番你來我往，半推半就。
兩人終於是坐在了電影院裏。
漆黑的放映廳裏。
唯一一處光亮，是屏幕映著的愛情電影。
來看的大都是情侶。
看電影是次要的，重點是……
拉近彼此關係。
莫璟羽偷偷瞄了紀翎一眼，對方坐得挺端正。
時間在屏幕上一分一秒流過。
電影過了半程，主人公相擁而吻。
纏綿，激烈。
莫璟羽鼓了口氣，終於是抬起胳膊，搭上紀翎的肩膀。
很好，這意思夠明顯了吧。
下一秒。
紀翎的頭就栽過來。
……
睡著了。
……
莫璟羽也閉上眼睛，不願麵對現實。
時間……在紀翎的睡夢中一分一秒流過。
從電影院出來。
莫璟羽不死心，望向那邊的情侶，意有所指。
“你看，我們像不像那兩個人。”
紀翎順著看過去，一個女生被男朋友摟在懷裏，沒兩秒就啃在一起。
她立刻嫌棄地收回視線。
指了指另一邊，是個年輕媽媽牽著幾歲大的女兒。
“像那兩個人還差不多。”
莫璟羽臉上沒了表情，抓住紀翎的手腕，走在前麵。
“好好跟著媽媽，別走丟了。”
紀翎：“你別占我媽媽便宜，她可比你可愛多了。”
莫璟羽做了個深呼吸。
她是個成年人了，現在吃的虧，以後總會討回來的。
紀翎湊過來，吸了一口氣。“但是你好香啊。”
不怕死地補了句：“也沒什麽別的優點了。”
莫璟羽倏然轉身，紀翎撞在她身上。
莫璟羽一點點逼近。“你知不知道，‘你好香’這三個字，是有延伸意思的？”
紀翎搖搖頭。
莫璟羽將纖長的手指穿進紀翎的指縫，語氣曖昧：“如果一個成年人，對另一個成年人說‘你好香’……”
她略作停頓，傾身，口唇貼上紀翎的耳朵。“下一秒，可能就滾到床上去了。”
同一時間。
紀翎胸腔抽了一下，像是小朋友打奶嗝。
“你……嗝……幹什……討……討……”
紀翎說不出完整的話，隻能狠狠剜了莫璟羽一眼。
這樣一鬧，霎時沒了方才的氛圍，莫璟羽無奈地拍著紀翎的背給她順氣。倒真如紀翎所說，活像媽媽為孩子操碎了心。
紀翎抽了好久，都沒能恢複正常。
莫璟羽牽著紀翎來到一家飲品店，要了杯熱蜂蜜柚子茶。
莫璟羽插好吸管，舉到紀翎麵前。“喝點熱的，看看能不能止住。”
紀翎拒絕。
“乖，喝一點。”
紀翎蹙著眉，鼻子對過去聞了聞。
和莫璟羽身上的味道有點像。
那，喝一點。
紀翎銜住吸管，喝了兩口。
退開。
“嗝……嗝……”
依舊抽個不停。
莫璟羽揉了揉紀翎的腦袋，滿臉無奈。“怎麽就突然打起嗝來，現在怎麽辦呢？”
“嗝~”
莫璟羽突然舉起雙手，在紀翎耳邊拍了個巴掌。
紀翎倏然像隻受到驚嚇的貓，跳了一下。
愣了好半晌。“你幹什麽？！”
“我試試嚇唬你一下，能不能幫你止嗝。”莫璟羽道，“你看，挺有效果的。”
紀翎抓起莫璟羽的手指頭，調頭就走。“我不想再理你了！”
莫璟羽腳步跟上。“那你還抓著我幹什麽？”
“你得先送我回去！”紀翎嘴上說得堅決，“我明天絕不會放你進我家門！”
莫璟羽反握住紀翎的手。“你知不知道，鬧別扭的小孩很可愛。”
紀翎走了兩步，停住。“不行。”
回頭看向莫璟羽，“你還得再帶我去吃一回那個麵。”
又繼續快步往前走，“以後就不要再來煩我了。”
莫璟羽覺得好笑，看樣子，她帶紀翎去吃了什麽，紀翎都會記下來。
那以後，還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勾引這隻小饞老虎。
*
分別之後，如紀翎所願。
一連很多天，莫璟羽都沒有動靜。
沒有電話，沒有出現在門口。
紀翎坐在地上，拿鑷子拚微型大廈。
兩隻眼睛裏都包著火。
一邊的電話響了幾聲，紀翎也沒分神。
但震動聲不厭其煩，一波又一波。
紀翎隻好塞上耳機。
“喂。”
“我還沒原諒你呢。”
電話那邊不是莫璟羽。
何明婉：“翎寶貝，我難過，我痛心，我現在想殺人！”
紀翎：“殺人犯法，不過你別告訴我，我可以當不知道。”
何明婉：“哼哼，等哪一天秦柔落在我手裏，我一定新賬舊賬一起算！”
紀翎：“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力。”
何明婉：“……”
何明婉：“翎寶貝，你這樣真的會失去朋友的。”
紀翎歎口氣，安慰道：“你是迷倒萬千少男少女的太陽係女神，銀河係女神，全宇宙女神，一定會用魅力征服秦總監的。”
何明婉倏而轉了話題。
“翎寶貝，我在你們公司，不，你前公司看到，有個挺漂亮的女的。”
紀翎：“我知道你滿腦子都是秦總監，不用特意強調了。”
何明婉：“不是秦柔那個王八蛋！”
隔了兩秒。“看著年紀也不大，好像是莫璟羽的追求者。”
紀翎的眼皮皺了皺，“莫璟羽臉臭又摳門，怎麽可能會有追求者。”
何明婉：“你是不是眼睛有什麽問題？”
又咬牙切齒：“我覺得莫總挺好的，比秦柔那個爛人好多了！”
紀翎唇角不自覺繃緊，“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何明婉：“你凶人家！哼！”
“嘟嘟嘟……”
何明婉：“……”
紀翎摘下耳機，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
她從抽屜裏拿出上班用的手機，開機。
紀翎打開沒什麽消息的微信，劃拉幾下，滿麵糾結。
想了想，找到林佩的頭像。
[林佩，吃飯了嗎？]
……
什麽爛搭訕詞。
刪掉。
紀翎編輯了好久，才終於發出一條。
[七七，明人不說暗話，有人纏著莫總嗎？]
[林佩：哎呦大翎子，你詐屍啦！我還以為我們會此生不複相見了呢！]
紀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回些什麽。仔細想想，除了何明婉，她也沒什麽朋友。
很快，那邊又發來一串消息。
[林佩：我看在是你的份上才泄露軍機的。]
[林佩：來了個新同事，也不能說是新同事。反正自己有個辦公室，但是好像不用工作，聽說是投資人的女兒。]
[林佩：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就是你口中纏著莫總的人。]
[林佩：但是，你怎麽知道的？]
紀翎嘟了嘟嘴巴。
[做夢夢到的，看看準不準。]
[林佩：你不會是什麽通靈師吧？那你幫我夢一下，啥時候能被一百萬砸中唄！]
[……]
紀翎跟林佩聊了幾句，放下手機，臉上立刻變成一片冰原，冷氣森森。
*
當晚，莫璟羽趕著來撞槍口似的，出現在紀翎家門口。
紀翎這回沒跟她對峙，直接把人放進來。
莫璟羽欣欣然進了門，猝不及防被人按在門上。
她眼睛驟然張大，滿是驚喜。
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難道……
紀翎越湊越近。
唇的距離越來越近。
莫璟羽唇角揚起，緩慢合上眼睛。
卻沒有迎來想象中……那種事。
紀翎像小貓一樣，在莫璟羽臉上，脖子上，肩膀上……
左嗅嗅右嗅嗅。
？？？
莫璟羽茫然地睜開眼睛，歪頭看著紀翎。
這是，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