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一扔下來,我也顧不得嫌棄這個女人太粗獷了,立刻叫醒了醫生,將繩索纏在他腰上,讓他踩著我肩膀,率先把他給弄上去。


    畢竟醫生身上的傷口迸裂的厲害,此時並不宜使力,自然是越省力越好。外麵那個長相粗狂,披頭散發的女人,也跟著拉動繩索,很快將醫生給弄了上去。


    緊接著,我又照舊把小尤給送了上去,隨後自己才拽著繩索爬了出去。


    一到外麵,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率先鎖定住了那個女人,然而此刻看見她的全貌,我立馬知道自己錯了,這丫不是個女人,是個男人。


    他身形高大結實,身上的衣服款式陳舊,也不知穿了多少年,頭發估計很久沒剃了,都長到及腰的地方了。


    剛才他露麵時,從上方隻探出一個頭,因此讓我們都誤會了,以為是個女人,此刻看他魁梧挺拔的身形,還有胸前那一馬平川,活脫脫就是個糙漢子。


    要不是他收拾的還算幹淨,那形象估計就跟街邊的流浪漢差不多了。


    這會兒,那隻凶惡的大黑狗,正乖乖坐在他腿邊吐舌頭,跟不久前凶神惡煞的模樣,簡直判若兩狗。


    小尤拍了拍身上的土,率先開口道:“你這人也太奇怪了,挖這些坑幹什麽。”


    那糙漢子神情沉默,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帶著大黑狗轉身就走了,壓根兒也不多看我們一眼。


    我不由得暗想,這麽一個壯年男人,邋裏邋遢的窩在一個墳地邊上,未免也太古怪了,莫非是腦袋有問題?腦袋有問題的人,可想不出來用鈴鐺警戒的辦法,於是我對小尤道:“這裏畢竟是叢林,難免有些野獸,挖這些坑,肯定是為了防備野獸的,你別提這事兒了,還想不想蹭飯?”


    一說到蹭飯,小尤頓時捂住自己的嘴,壓低聲音道:“可是他不說話,好像不想招待咱們,現在怎麽辦?”


    我道:“他也沒有趕我們走啊,跟上去。”


    我厚臉皮跟在那漢子身後,這次他的狗也沒有露出惡意,我便套近乎道:“這位大哥你好,我們三個是來旅遊的遊客,車翻了,被困在這林子裏兩天多了,多虧遇見你,你那兒有電話嗎?我們想打個電話報警。”


    漢子聞言腳步一頓,停了下來,緊接著衝我微微搖頭。


    又不說話?


    我不禁琢磨,莫非這人的嗓子有問題?否則怎麽一個字都不吭?


    他看起來十分沉默,走路也是低頭悶走,臉上沒什麽表情,雖然打扮怪異,但麵上卻沒什麽凶相,於是我便繼續道:“沒有電話也行,那個……我朋友生病了,我們能在你這兒歇一歇嗎?”


    漢子照舊不說話,依舊帶著狗悶頭往前走,不過卻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了。


    我又是意外,又是高興,原以為這人看起來古古怪怪,八成不好說話,卻沒想到,他看著古怪歸古怪,人卻是挺不錯的,當即我便衝醫生和小尤使了個眼色,三人立刻跟在漢子身後,進了木屋。


    木屋子裏散發著一種木材特有的香味兒,木屋裏有幾個明顯是新作的家具,而且一看就是純手工的那種,造型簡單,但很結實。


    除此之外,這木屋裏就沒有多餘的擺件了,一眼看去,連電線都沒有牽一根兒,更別說電視、電話一類的東西了。


    這哥們兒過的也太慘了點兒,這得窮成什麽樣兒?


    裏麵能坐人的隻有一把木凳子,我們三人一來,簡直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整個屋子一眼望去,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凳,一個新做的櫃子,一些簡單的家夥件兒,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木屋旁邊是個棚子,糊了個簡易的灶台,那糙漢子將我們領進屋,指了指那把唯一的凳子,示意我們自己坐,緊接著便帶著狗轉身出去了。


    小尤趴在門邊一看,回來興奮的說道:“他捉雞去了!這大哥仗義,看著古古怪怪的,人卻真是好,他要殺雞給咱們吃呢。”


    我一聽這話,不禁往門口一瞟,果然看見這哥們兒在悶聲抓雞,一時間不由感歎道:“還是好人多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著壞的人不一定是壞人,看著好的,也不一定是好人。”我想到醫生之前忽悠我的事兒,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醫生收到我的目光,八成是有自知之明,頓時幹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幫我弄點兒熱水吧,我要處理一下傷口。”他這麽一說,我意識到對方現在是傷號,也就不好意思計較了,當下便跟小尤出去準備熱水。


    到了灶邊說明來意,那漢子二話不說,放下殺了一半的雞,架鍋燒起了熱水,雖然沉默,但卻相當麻利,我心中感激,便道:“大哥,我姓許,你可以叫我小許,您貴姓啊?”


    他一邊往灶孔裏添柴,一邊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大哥,您是不是嗓子有問題?”


    他沒點頭也沒搖頭,讓我很難確定,見這人確實沒有想跟我交流的意思,我也隻得停住話頭,專心的燒水。


    熱水弄好之後,醫生處理了一下傷口,一時間也找不到幹淨的東西包紮,便將之前的布條用熱水洗了,小尤幫忙拿到火邊烤幹。


    醫生打著赤膊,身上的傷口十分猙獰,他自己到沒有什麽懼怕之色。這傷口要擱我身上,我肯定得提心吊膽,擔心它會感染什麽的。


    要不怎麽說這哥們兒膽子大呢?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上次他正要跟我互通姓名的時候,出了意外被打斷了,直到這會兒我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他叫什麽。


    “靜樂。”


    “還有姓靜的?”


    他噎了一下,伸出手指,在自己手心裏寫了個‘靳’字,我這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道:“原來是‘靳樂’,這姓挺少見的。”


    說話間,小尤烤好了布,拿來準備給醫生包紮,正要動手,那長頭發的兄弟突然進門,伸手擋住了小尤的手,緊接著,他動了動嘴唇,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有……藥。”


    合著不是啞巴?這哥們兒會說話?


    不過,聽他說話的音色和語速,倒像是很久沒開口一樣,也不知多久沒和人交流過了。


    很顯然,對方是一片好心,於是我立刻道:“原來你會說話,大哥,謝謝你了,你這兒有外傷藥?”他沉默的看了我一眼,微微點頭,緊接著便走了出去,估摸著是去拿藥了。


    小尤不禁感歎:“麵冷心熱,真是個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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