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我重重摔在地上,隻覺得筋骨寸斷,五髒位移。


    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我掙紮著起身,抬眼看了自身一眼,就發現此刻我身上衣服早已變成了一條條的破布帶子。


    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肉,沒有一處完好的。


    此刻的我,如同一件即將破碎的瓷器一般,身上密密麻麻的裂縫。


    鮮血自其中流淌而出,晶瑩剔透,如最純粹的鮮紅琉璃,才一流出,便瞬間蒸幹,煙煙嫋嫋,好像整個身軀都快要燃燒起來。


    再看四周,隻見無妄城前方的空地早已化作一片廢墟,一個巨大的坑陷將空地占據,巨坑之中,也是坑坑窪窪一片。


    四周白淨的霜雪早已被融化成雪水,殘留的餘霜也被泥土沾染。


    這一場戰鬥,太慘烈了。


    我此刻隻憑著心中一團火、喉中一口氣勉力撐著。


    因為,我不願倒下。


    砰——砰——砰——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深坑邊緣,一道巨大的身軀緩緩出現,先是頭顱,繼而是雄壯如城牆的身軀,繼而是猶如大象般粗壯的雙腿。


    一根根骨茬插在他的身後,視線越過肩膀,便清晰可見。


    那一根根骨刺,猶如猙獰的兵戈,散發著森冷的寒意。


    我身上的幾道傷口,便是被那些骨刺洞穿出現的。


    剛才那一撞,那些骨刺猶如軍陣中齊齊刺出的長矛,瞬間便在我身上流下了十數個空洞。


    一轉頭,模糊的視線中,無妄城隱約可見,城牆之上,似乎有幾道身影。


    他們好像在怒吼,在咆哮,在呼喊著什麽。


    可我的頭腦此刻一陣昏沉,耳邊鳴音不絕,根本聽不清。


    “或許,隻是我的幻想罷了。”


    我感覺很累,隻想就這麽倒地,平靜的長眠下去,再也不理會天地間的煩擾,那時,我的心應該一片寧靜。


    可不行,因為我心中還有重要的人,若我死了,那心中的人也就跟著沉眠了。


    那不如稍稍休息一下?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啊。


    敵人近在眼前,要是再不起來,或許就真將長眠於此了。


    我心中還有不甘,腦海中的記憶也就深刻。


    那麽多人,為我而死,此生他們尚且存活過的印記,便是我腦海中的記憶了。


    若我死了,世間便再無一絲痕跡,證明他們來過,他們活過,他們在這片大地上或沉吟呼嘯過。


    還有那隻鼠妖。


    我;明明很恨他的,雖說我知道不應該。


    可恨這種情緒,如何能控製住。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大抵是想要求活吧。


    因為想活著,所以他選擇了將那根骨交出去。


    因為想活著,所以他選擇了心中最安全的路。


    隻是那條看似平緩的大道,淺薄的地麵下,卻坑坑窪窪,還布滿了夾子和槍矛。


    連一隻鼠妖都想著如何拚盡全力的活下去,我又如何能放棄呢。


    我可是人,是覺醒了人族血脈、人族意誌的人啊。


    人,就該頂天立地。


    放棄,何談生而為人的驕傲?


    “咳!”


    我咳出一大口鮮血,鮮血落地,瞬間將雪水染紅,化作血水。


    而後我掙紮著起身,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動作,都是那般痛苦。


    這讓我想起了曾經的人族,上古的人族。


    那時,夜空一片繁星,匯聚成銀河,高懸天穹。


    可沒有一顆星辰,是為人族而閃耀的。


    他們璀璨,卻無法劃破深沉的夜空,無法刺透幽靜的森林,無法穿過無數野獸的嘶吼,照亮人心。


    人族抱團而眠,相互傳遞著彼此的溫熱,唯有如此,才能度過一個個深沉的夜。


    直到一位先賢點燃了火,於無邊黑暗中,點燃了那一份光與熱。


    而在這之前,那些先民,便是如此忍耐著劇痛,活著的吧?


    似乎瀕臨死亡,無數思慮在我腦海中閃爍。


    終於,一聲悶響打斷了我的思慮。


    我回過神來,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微微一抬眼,便看到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那道身影投下的陰影,比漆黑的夜還要深沉。


    下一刻,一隻巨爪猶如緊箍咒一般套住了我的腦袋,恐怖的力道似乎要將我的腦袋捏爆。


    我悶哼一聲,被他輕易抬起,整個身體都懸在半空中。


    微微抬頭,便看到了那張猙獰可怖的臉。


    我的視線往下一看,下一刻,我便笑出聲來,哪怕這一笑,帶動了我全身上下,陣陣劇痛襲來,我依舊忍不住笑。


    鬼王身上,那條手臂,似乎被火車撞擊過一般,詭異的扭曲著。


    哪怕陰煞四溢,不斷修補,但道道符文,化作天地秩序,將那些陰煞一次又一次的湮滅。


    在他胸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裏麵的骨骼好像被碾碎了一般,每一次呼吸,那層皮膜都在幹癟的鼓動。


    看來,我正是成長了啊。


    上一次,也是這樣傷重,匯聚了全部精氣神的一劍,卻隻能在鬼王手心中留下一道傷痕。


    而這次,依舊傷重,可我卻將鬼王也重傷了。


    哪怕我此刻狀態極差,卻也判斷得出來,那凶悍的氣息,早已萎靡了不少。


    “咯吱!”


    似乎是被我的笑聲激怒,那鬼王用力一攥,頓時我慘叫出聲。


    恐怖的力道,像是將我的腦袋都要捏爆。


    他用凶厲的眼眸盯著我,那條被折斷的手臂緩緩舉起,我清晰的看到斷裂的骨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肉。


    在他的掌心之中,有一根骨,那根骨,瑩瑩如玉,好似藝術品一般,上麵還纏著一串持珠,在散發著佛光。


    隻是這點佛光,封印死物還行,想要傷到鬼王,半分機會都沒有。


    砰!


    他瞬間將那東西握緊,再一鬆手,無數碎屑從指縫間滑落。


    持珠,被捏的粉碎。


    “果然如天陰嶺的人說的一樣,你這個家夥,比地府那群陰神還要古怪,如此,便留你不得。”


    “不過,你終究是落在了我手裏,連掙紮的機會都沒了,雖然鮮血流失嚴重,但你身上的味道,依舊令我迷醉。”


    “現在,我就將你吃了,從今往後,也不必在顧慮你一分一毫。”


    說罷,他張開了大口,似乎要將我吞沒。


    我勉強一笑,哪怕現在,我可還沒有一絲放棄的想法。


    要麽戰,要麽死。


    除非死了,不然絕不停戰。


    於是下一刻,破空聲響起。


    驚鴻劍化作流光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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