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識發起了私聊,但所觸及到的,確實死一般的寂靜。


    這讓我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難道說槐樹精不想談?


    這也正常,畢竟之前我們還你死我活,隻不過突然出現了一個我們雙方都想立即幹掉的、更大的敵人,因此才短暫的聯手在一起。


    現在,那個敵人解決了,或許下一刻我們就要刀兵相向了。


    但數十息後,一個微弱的念頭連上了我的神識。


    我能清楚他的想法,他在問我:“你想知道什麽?”


    這是槐樹精的神識。


    他的神識很是虛弱,斷斷續續,需要我仔細聽著,如同風中殘燭的老人一般。


    我立刻眉頭一皺。


    這情況及不對勁,就算槐樹精遭遇了兩次重創,但憑借他伸入地下不知幾許的樹根,以及本身磅礴的生命力,也絕不至於如此。


    或許會虛弱,但怎會這般?


    這時,樹精對我言道:“我能恢複清醒的時間不多,想要知道什麽,最好快問。”


    我當即睜開了雙眸,麵露思索之色。


    他提到了清醒,還是恢複清醒。


    所以他平日裏並非處於清醒的狀態。


    是什麽將他的意誌給壓製著。


    想到這,我不由的看向了這彌漫天地四方的陰煞之氣。


    如此繁雜且巨量的陰煞之氣,雖說絕不至於一開始就這樣。


    但即便隻是百十年的浸染,也會擾亂他人精神的。


    或許正是身受重傷,槐樹精才能得以壓製另一個狀態,恢複清醒。


    “你是誰?發生了什麽?你在這裏多久了,在守護什麽,亦或鎮壓著什麽?這陰煞之氣,存在多久了?”


    我一連發出了諸多疑惑,直到數十息後,那蒼老衰弱的聲音才斷斷續續的開始傳出。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故事的開始,是一棵槐樹。


    他生來就在此地,或者說,當他誕生靈智之時,就生長在此地。


    槐樹,能通陰。


    此地更是一處聚陰之地,他生長得極快,偶然之間,便已通靈。


    那一瞬間,他模糊的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並非是何人所種,而是直接從此地生長出來的。


    它存在的意義,便是在此地疏通龍脈中的陰氣,通過自己,將陰氣散發出去,保證龍脈的健康。


    龍脈之中,蘊含著深厚的大地之力,自從千年前,一個皇朝建立,並以此龍脈為根基之後,這龍脈中,蘊含的私欲,以及所埋葬的貴胄便多了起來。


    也因此,他必須要順便將裏麵的死氣、陰氣、以及欲望也順帶疏通,經由幾身排出。


    可,這些東西,總會有一部分,是會殘留在他體內的。


    也因此,他的念想變得不再純粹。


    這本不是什麽大問題。


    即便如此,依舊是他的意識作為主導。


    他天生地長,生來就要擔負責任,這一點他懂,也並未有抵觸。


    直到一群人來到此處。


    那些人,身穿甲胄,身上帶著濃鬱的死氣和煞氣,眼神淩厲且淡漠,分明是從戰場中廝殺出來的。


    他們來此,建立了村落,脫下甲胄,放下刀兵,抬起了鋤頭,從兵人變成了農人。


    槐樹見此,也不斷吸取他們身上的煞氣,緩慢無聲的洗練著他們的靈魂。


    直到一群人來到這個村落。


    原本的士兵,後來的農人,跪倒在地,迎接那一行人。


    而後他們來到槐樹身邊,其中有一道人在槐樹邊上轉了三圈,最終隻說了一句話:“就是這裏了。”


    於是一夜之後,農人們在他身邊大興土木,一座按照邪術在四麵匯聚陰煞,同時洗練槐樹身上陰煞的建築就此形成。


    他將院落分割成三個區域。


    第一個,正是四方院落,百尺為限,從院落往裏百尺之內,陰煞會不斷匯聚,注入地下。


    院落之內,種植桃木,分割煞氣。


    再往裏,便是槐樹所在之地。


    最後,則是一座堂屋。


    新來的一行人,從院門走入,神色肅穆,經過槐樹,抵達了最裏麵的屋子。


    為首的道人,捧著一個箱子,將其供奉在了那裏。


    第二天,第一批前來,而今已經變成農人的那一行人,年老的幾個,全部死了,被埋葬在院落以內,百尺之中的範圍內。


    又過了七天,這一批人的兒女,也死了。


    槐樹精不知道他們如何死的,但他們的皮,全部被剝了下來,置於百尺之內,化作了草坪,他們的血肉被榨幹成濃血,灌入皮下的土地中。


    槐樹不解,但這些都與他無關。


    因為這些都幹擾不到他。


    他也並未防備這邪術。


    因為這院落中的陣法,其實幫到了他。


    原本他從地脈之中吸收的死氣陰氣,還需要他自動散出去。


    但這院子建了之後,一呼一吸,他體內的陰煞之氣,都會被大陣吸走,匯入那百尺之內。


    如此,他少了不少繁瑣。


    而後,隻要村裏有人死去,他們的屍體都會被榨幹,血液匯入人皮之下,隻有一個牌位被送入其中。


    槐樹知道,這些人必然死得冤屈。


    因為那牌位中,有陰魂寄存,他們身上帶著濃鬱的怨氣,被禁錮在牌位之中,似乎他們今後不是被後人供奉,而是被活活所在裏麵,供人驅使,侍奉某位身居高位的存在。


    但槐樹不理會,因為這些都與他無關。


    隻要不影響到他,隻要不幹擾他的職責,他不必管。


    況且,他也沒有那個能耐。


    他雖然天生地長,誕生了靈智,也有了修行根基,但天地也並非對他沒有禁錮。


    按理說,如他一般的根基,該進境極快才對,可事實上,他修行緩慢,似乎隻能伴隨著他所履行的職責而緩慢增長。


    但也無所謂,槐樹和村子,保持著無聲的默契。


    他繼續履行他的職責,村子的人也無聲保持著數百米年來的規矩。


    直到三百年前,村裏的人打破了規矩。


    他們將一具完整的屍體送入了其中,抬到槐樹下埋葬。


    後來他才得知,那是數百年來,村子中誕生的一位能入朝麵聖的官員。


    他死之後,村裏人認為他身份尊貴,該留有全屍。


    可他們又不敢將其直接埋起來,或者抬入最裏麵的屋子,便埋到了他的根莖之下,並用外麵的百年的人桃木為其打造了棺木。m.


    這一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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