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知道高家母子產生隔閡的原因,可他畢竟是個外人,除了規勸雙方,他也做不了什麽。但高衝一向固執,豈是那麽容易聽人勸的?陳飛勸了半天,口幹舌燥的,高衝卻始終一言不發。陳飛頭疼不已,隻得連拉帶拽地將高衝拖到馬路對麵的小吃店裏,吃了一大碗牛肉湯麵補充體力後,才劈頭蓋臉訓斥了高衝一頓,並開始舉一反三,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關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典故,全都生搬硬套在高衝的頭上,還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飛哥,我不是――”高衝幾次張口,都被陳飛給堵了回去,看著陳飛義憤填膺的表情,高衝覺得自己要多冤枉就有多冤枉!


    “高衝,你不是什麽!你別覺得你多委屈!俗話說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要知道,幹媽能健康地活著,就是你最大的福氣了!”陳飛訓著高衝,看他耷拉著腦袋不說話,突然聯想到自己的身世,眼眶隱隱泛紅,語氣中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種悲哀,“如果我媽能活著,就算是她不待見我,我也願意――你小子――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高衝本來還覺得鬱悶,可看著陳飛難過了,心裏也不是滋味起來。“飛哥,你別這樣,我承認錯誤還不行嗎?我保證,我以後不這樣了――”高衝扯出一抹淒楚的笑,如果他的妥協會讓別人“滿意”,那麽他會無條件妥協,就像以前那麽多次一樣,“你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我都聽你的!”


    “高衝,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把你當親弟弟看待,我知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麽,逼著你認錯你必然會覺得不公平,但家和萬事興,家人間產生矛盾時必須得有人退讓才會令家庭和睦,我希望你能理解――”看高衝算是認同了自己的話,隻是情緒還很低落,陳飛故意買了一大堆吃的東西讓他拎著,邊走邊開導他,“高衝,楊隊長的口才一向比我好,你別擔心,說不定咱們回去,他就把幹媽給勸好了呢!你看,別總繃著那張臉,年紀輕輕的,表情怎麽跟老頭似的――快點走吧,他們肯定都餓了――”陳飛說到這兒,緊走兩步,故意走到高衝的前方,不讓他看到自己滿是疲憊和黯然的臉。


    高衝跟著陳飛穿過馬路,發現他越走越快,幾乎得用小跑才能跟上他,“飛哥,你別走那麽快,等等我啊――啊――”陳飛猛然停下腳步轉身,高衝收腳不及,差點跟他撞上,“飛哥,你怎麽了?”


    “高衝,幹媽跟前可就剩你了,你千萬別學你哥,要照顧好幹媽!”陳飛一臉正色,語調說不上來的傷感。剛剛看到高衝憂鬱的眉眼竟與高哲平日裏憂心的神情有幾分相似,陳飛不由得又想起高哲的事情,想起了前幾天為高哲擋刀而受重傷的江馨雅……高哲不回家,也不與他們來往,是不是怕連累他們這些人呢?想到手術後醒來的江馨雅回答自己問話時那閃躲而警惕的眼神,陳飛就知道江馨雅肯定對自己隱瞞了些許關於高哲的重要信息,不過,他認識的高哲本來就習慣於為別人著想,就算是變壞,這點本性也是不能輕易改變的吧!這點,從他不惜暴露自己行蹤,打電話讓自己去醫院看護江馨雅就可以證明了。陳飛還聽江潔茹說高哲承諾今後不會再見江馨雅了,他隱隱猜測,在高哲心底,怕是下定決心連方星柔和高衝也都不再見了吧!如果那樣,方星柔隻能和高衝相依為命了!一陣酸澀湧上心頭,陳飛不由得皺緊眉頭,看向高衝的目光越發帶著憐憫。“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就辛苦些吧!”


    高衝一愣,隨即點頭,澀澀地道,“飛哥,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我媽!”


    提起高哲,兩個人都沉默了。陳飛知道高衝明白自己的意思,歎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拍了拍高衝的肩膀,轉身走進醫院大門,高衝則麵色陰鬱地跟在他後麵。


    病房裏,楊建和方星柔的對話也已經告一段落。陳飛進門的時候,方星柔的眼睛已經哭得又紅又腫,而楊建正不斷地在勸她。“幹媽,您怎麽也哭了啊?我說,你們這娘倆是怎麽了呀,一個比一個能哭,都快趕上我了!幹媽,您――是因為餓了才哭吧?高衝,趕緊的,還不快點把吃的拿進來!”發現高衝沒有緊隨自己走進病房,陳飛連忙走到病房外,伸手將杵在門口的高衝拉進門來,賠笑道,“幹媽,高衝可專門為您買了好多好吃的,您看您是喝粥呢,還是吃飯呢?”陳飛看著方星柔的目光緊盯著高衝,眼淚越發止不住了,連忙朝高衝使眼色,“高衝,還不趕快把粥端過來――幹媽,高衝已經知錯了,您就別再生他的氣了,好不好?”說起來,方星柔還算是疼她這個失去父母的幹兒子的,陳飛撒嬌的話也算給了母子倆一個和好的台階。


    聽到陳飛讓高衝端粥過去,楊建便起身迅速將高衝拿著的大包小包接了過去,也不管他們幾人,自己隨便撈起個肉夾饃就啃。高衝看見方星柔哭得很厲害,怔怔地站在原地,既心疼又自責,還夾雜著陣陣忐忑,他不知道,老媽會不會原諒自己,會不會吃自己拿來的食物,“媽,先喝點粥吧!”高衝端著溫熱的粥碗,走到方星柔跟前,猶豫著要不要把粥碗交給陳飛。


    “兒子,你喂我吃吧!”方星柔突然開口,語氣是許久未見的柔和。


    “呃――好!”高衝沒想到方星柔的態度會突然轉變,整個人都有點遲鈍。發現方星柔看自己的眼神裏滿是慈愛,他一時還有些不適應,直到陳飛出言催促,他才拿起勺子給方星柔喂粥。然而,他舀起一大勺粥剛送到方星柔嘴邊,方星柔卻沒有張嘴。


    正當高衝不知所措之時,方星柔突然抓住他拿著勺子的手,“兒子,還疼不疼?”方星柔的手輕輕碰觸著高衝手上的傷疤,眼裏劃過一抹心痛和愧疚。她這個做母親的,如果不是從楊建嘴裏得知事情的真相,得知高衝差點就自殺死掉,得知高衝因為她這個母親的態度而產生的困擾,她完全都沒有注意到兒子這一段時間的反常。如果不是楊建告訴她一切,她恐怕還沒發現自己對小兒子的忽視。此刻,看著兒子手上中槍的傷疤,她有些後怕,眼淚嘩嘩直流。“都是媽不好!”


    “沒事!都好了!”這一刻,高衝的心也柔軟下來,眼淚也掉了下來。“媽,喝粥吧!”


    看著兩人和好,陳飛總算是鬆了口氣,等高衝喂方星柔喝完粥,便找了個借口與楊建兩個人離開。出了病房不遠,陳飛便追問楊建是用什麽方法開導方星柔才令她突然轉**度的,楊建白了他一眼,說這母子倆其實都隻在賭氣,缺乏溝通,把話說開了自然就和好了。陳飛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卻也不十分明白,不過,沒等他繼續問出下一個問題,楊建就不耐煩地趕人了。“問什麽問啊?都幾點了,還不趕快回去睡覺!明天要是上班遲到了,看我怎麽收拾你!”陳飛看了看表,確實,沒幾個小時就會天亮了,他也確實又累又困的,得睡一會兒才行,便沒再多說什麽,跟楊建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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