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柔聽見高衝的話,用手指著他,哭得越發厲害了。(。純文字)她方星柔的一生何其失敗啊!先是優秀的大兒子突然走上邪道,壞得一發不可收拾,有家不歸不說,還將壞事做盡,讓她在親戚朋友和鄰裏麵前抬不起頭來;再是相伴多年的老頭子出車禍意外身亡,留給她無盡的傷痛;而素來大大咧咧的小兒子卻不知從哪天起變得沉悶起來,這會兒,竟然告訴自己說他朝哥哥開槍了!這倆孩子都是她的親身骨肉,如今竟已到了手足相殘的地步!她知道高衝會怨恨自己,可她是做母親的,不管高哲闖了多大的禍,她總會心存包容,希望他能好好活著,所以,當聽到高衝說是故意想要殺死高哲時,她情急之下就揮出了巴掌,沒來得及多想,可待看到高衝眼中那抹深切的痛楚之時,她的心中也慌了,高衝也是她的兒子,她也是不想看到他這樣痛苦的。她是那麽柔弱的一個女子,光是想到兩個兒子的生死對決,她的心都要碎了。她趴在高天明的遺像前痛哭,卻聽到小兒子高衝略帶哭腔的指責,意思是他們作父母的偏心,隻疼高哲不疼他,還說該死的隻是他自己……聽了這話,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瞬間轉變成憤怒傾瀉而出,她指著高衝,邊哭邊罵,“高衝,你說的那是人話嗎?我們養你這麽大,還都對不住你啦――年紀輕輕的,在你媽麵前說什麽該死的是你――你是想存心氣死我嗎?有你這麽當兒子的嗎?你這個不孝子――”一口氣喘不上來,方星柔隻覺得天旋地轉,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媽――對不起,請您別再折磨您自己了!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高衝一看她媽被氣暈了,連忙將方星柔送往醫院,經過醫生搶救,方星柔很快便醒了過來,不過,醒來後的她故意不理跑前跑後照顧她的高衝,不但拒絕吃飯喝水,還一直哭個不停。陳飛等人聽聞亦帶傷過來勸慰,方星柔卻隻是哭,仍不肯吃飯。看方星柔固執地用折磨她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憤怒,高衝又痛又氣,哭著繞著醫院的院牆大步跑了兩圈,並將一大瓶冰鎮礦泉水全都澆到了頭上,等到情緒稍稍平複了,他回到病房,跪在方星柔麵前,“媽,我以後再也不會說這種混賬話了,您要是生氣,打我罵我都行,千萬別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高衝的頭沉重得快要抬不起來,看著他的道歉和陳飛等人的規勸似乎並不管用,高衝咬著嘴唇,看著哭泣的方星柔,突然用力扇起自己耳光來,每扇一下,都會說一句“媽,我錯了”,清脆的巴掌聲令在場的人都心酸不已,陳飛看著方星柔心疼的眼神,連忙讓人端來粥,勸方星柔吃下。而高衝一向固執,方星柔不吃飯,他就一直這麽打著,誰得勸也不聽,不多時雙臉就腫得老高,方星柔一看,忙含淚把粥喝完,令高衝停了手。


    “阿衝,你看你――總是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趁著方星柔借口要休息,陳飛將高衝拉出病房,找人要了點冰塊給他敷臉,而高衝則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地坐著聽著。“你們母子倆有啥深仇大恨,非要弄到一發不可收拾嗎?幹媽她身體本就不好,你做兒子的,就不能讓著她點嗎?”


    高衝低頭看著水泥地麵,嘴角輕輕一扯,“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雖然這句承諾聽起來毫無問題,可陳飛卻隱隱從高衝的眼底看到了一種靈魂的幻滅,他的心不安起來,搖著高衝的肩膀問其要做什麽,而高衝卻回給他一個空洞的笑,“以後,我會做一個好兒子――”


    將陳飛送回病房,出門之時,高衝遠遠地看著本應“休息”的方星柔正跟加護病房的看守說著什麽,大概是想進去探視高哲吧,看著方星柔探視高哲的要求被拒絕,失望地離開,高衝靠在牆上,沉思了一會兒,便轉身去找楊建。待他回到方星柔病房的時候,方星柔正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暗自垂淚。“媽,我已經找過楊隊長,如果你要去看高哲的話,就去吧――不會有人攔你了!”高衝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看方星柔並未回頭來看他,他站在床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撂下一句話就出了病房。


    醫院病房大樓外的院子裏,高衝坐到花壇的水泥台上,一支支地吸著煙。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他再努力也無法實現的,而他也累了,不想再做那些徒勞的努力和試探,既傷害到別人,更傷害到自己。或許,忘掉自我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以後,什麽也別想了――強迫自己忘記所有可以讓心靈產生刺痛的回憶,高衝微閉起雙眼,盡量讓心情放鬆。然而,身後不遠處涼亭中兩個吃飯的小護士不經意間的談話卻再次將他帶回痛苦的深淵,他睜開眼睛,透過花叢看向涼亭的方向。


    “小夕啊,加護病房裏躺著的那個人真的是殘害我們32床的壞人嗎?我看加護病房外麵還有jing察守著呢!哼,既然那人那麽壞,幹嘛還要救他啊?就讓他死掉算了――都說救一個壞人是害很多好人,我看啊,我們醫院的醫生們也是在助紂為虐――”涼亭內的石桌上,一個小護士往嘴裏扒著飯,突然想起醫院內這幾天的八卦,忙匆忙咽下飯粒,憤憤不平地衝著另一個小護士念叨著。


    那個叫“小夕”的小護士朝她翻了個白眼,“什麽助紂為虐啊?醫院是幹什麽的――救死扶傷!什麽好人壞人的,那該是jing察管的事兒,我們醫院還能挑人治病啊!”


    “可是,小夕,你不知道,我們那個32床多可憐啊,那麽年輕的一個女孩,渾身都是傷不說,我還聽說加護病房躺著的那人還曾當著一群流氓的麵就對她‘那啥’了,你說,經曆了這些,這女孩的一生不就給徹底毀了嗎?”小護士越說越激動,站起身來,一拍石桌,“所以說啊,那樣的壞人救他幹嘛啊?讓他死了算了!”


    “你趕快吃你的飯吧!護士長隻給我們倆半小時的時間,吃完了還要去替班呢!你現在不吃,晚一會兒挨餓我可不管!”小夕皺著眉頭將她扯回座位上,不過,吃了幾口她卻也忍不住詢問,“你們32床的遭遇我也聽說了,那壞人確實該得到報應!對了,32床的那個女孩還沒醒過來嗎?”


    “她醒來是醒來了,可是jing神狀態卻很不好,雖然表麵上跟看望她的人有說有笑的,但連我都能看出來她是在強顏歡笑――唉,可憐的女孩啊――不說不說了――提起這事兒我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小護士用筷子用力地攪著飯盒裏的米粒,嘴裏嘟囔著。


    兩個小護士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留意花叢後有人正注視著她們。高衝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手指甲都快要掐進肉裏。聽著兩個小護士嘴裏談論著被高哲殘害過的東方茗兒,他的心仿若撕裂了般。東方茗兒――縱然他試圖忘掉自我,不去理會作為高衝所應具有的全部情感,但隻要想到這個名字就讓他的心無比刺痛。他所有的愛,為什麽都令他那麽難受呢?高衝,既然你已決定放棄自我,那也勢必得把所有的愛和恨埋藏心底,為了讓周圍的人覺得幸福和快樂,你就當你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好了!想到這兒,高衝用手揉著太陽穴,搖搖晃晃跳下水泥台,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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