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火堆旁邊的人對陳國江的喝問毫無反應,眾人的緊張也沒引起他的注意,就好像正在發生的一切跟他沒有關係,他自顧自地喝著奶茶吃著烤肉,吃得這麽專注,可以說到了忘我的境界。


    這人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棉襖,髒兮兮的;棉褲有幾處破了,露出結了塊灰褐色的棉花;一條繩子像灰蛇一樣盤繞在腰間;頭發蓬亂就像長久沒洗過一樣,遠遠地看去,就像長著一顆巨大的腦袋。


    “是他,就是他。剛才躲到帳篷後麵的一定是這家夥。”李成博用了一連串的是他、就是他、一定是這家夥來強調自己沒看花眼,他說,“我說這人這腦袋怎麽有這麽大,原來是頭發。他剛才肯定是貓腰走路,看上去,整個人矮了半截沒個人樣。”


    眾人並不關心那個人的長相,心思都放在怪人的來路上;他們猜測,這個奇怪的人究竟是什麽人,又是打哪來的。


    營地周圍除了大範圍的黃沙,沒別的東西,隻有幾裏地外存在一道沙丘;難道,這人是從沙丘那裏來的?但那地方光禿禿的,按理,不適合住人。


    “你究竟是誰?”陳國江再次問,語氣很嚴厲。


    他見那人心無旁騖地吃東西,對他們的存在視而不見,覺得對方傲慢無禮,有些生氣;心說,盡管是夜裏,但有火堆,自己的警服、警帽應該很容易被看到,他的身份也就一目了然,但是,怪人就像沒注意到似的,或許,注意到了卻故意裝著沒看見。


    怪人還是沒有回應,但動作有了改變,不再專心致誌地吃東西;也許是吃飽了的緣故,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打了個飽嗝,一雙沾滿油膩的手,在髒兮兮的棉襖上擦了擦,然後,朝眾人露出了笑臉來。


    此人的臉很髒,盡管有火光映照,但由於髒得發黑,以至於他笑了,旁人也不容易看出來;但現在,眾人還是看出他笑了,因為,大家看到他露出了一口白牙,嘴裏還發出含糊不清嗚哇嗚哇的聲音。


    看著這樣的舉動,周文明白過來,說:“看來這人是個啞巴。”


    陳國江觀察那人好一會,見對方除了傻笑並沒惡意,便收起刀子,打手勢問對方哪兒來的。


    啞巴似乎沒看懂他的意思,撓了撓頭,臉上顯現出些許迷惘。


    “你不會連自己從哪兒來的都記不得了吧?”周文問怪人。


    李成博像是看出名堂來了,提醒道:“他可能不是漢人,要不,鶯慕小姐用本地話跟他溝通一下試試。”


    周文覺得在理,但他擔心戴鶯慕不會少數民族語言,因為,戴鶯慕盡管生長在新疆,但她是漢族人。


    然而,他的擔心是多餘,因為,戴鶯慕已經邊打手勢邊用維語跟怪人交流上了。


    怪人似乎懂得戴鶯慕的意思,朝遠處的大沙丘指了指,嘴裏又發出了嗚哇嗚哇的聲音。


    戴鶯慕告訴陳國江說:“陳隊。這人的確是個啞巴,他說住在大沙丘裏。”


    “住在大沙丘裏?”陳國江感到意外,他認為戴鶯慕理解錯了啞巴的意思,說道,“不會吧,光禿禿的沙丘能住人嘛。你會不會理解錯了?”


    戴鶯慕搖了搖頭,說啞巴就是這麽說的,她沒理解錯。


    陳國江還是感到疑惑,他不敢相信,荒涼至極的沙漠裏居然還住著人,而且,還是住在除了黃沙沒其他東西的沙丘上。


    就在他感到疑惑的當口,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大家快看,那裏有東西。”


    他忙順著那人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大沙丘方向出現了幾點火光,接著,塵土飛揚,好幾個黑點正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移動。由於距離的緣故,看不真切那些黑點究竟是什麽。


    “我靠,那是什麽東西,跑得這麽快。會不會是沙漠狼。”李成博叫起來。


    眾人都擔心起來,擔心那些快速接近的黑點,真是凶悍至極的沙漠狼。


    “不可能!”長年在沙漠裏開展考古工作的張教授,對沙漠狼的習性比較了解,他否定了李成博的說法,“我還沒聽說過沙漠狼會打著燈到處跑的。”


    正說著,又有人喊:“不是狼,是人。”


    隨著黑點的接近,眾人看到,那些快速奔跑的黑點已經顯出人的輪廓,細看之下,竟然有十來個之多。


    陳國江見了立刻緊張起來,他對張教授說:“看樣子,這些人是奔著咱們來的。不管他們有何目的,咱們都得提防點。張教授,快帶大家去帳篷裏拿武器。”


    張教授一聽,立刻有了反應,他大聲對考古隊的幾名隊員說:“快,跟我去拿武器。”


    幾名隊員不敢怠慢,跟張教授一起去了存放武器的帳篷。


    等他們回來時,陳國江看著他們拿來的一堆長刀和匕首,有些哭笑不得,問張教授,這些東西就是考古隊配備的防身武器?沒有槍?


    張教授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這個意思不明確的舉動讓陳國江產生了疑惑。他問:“我說張教授,您這又點頭又搖頭的,到底什麽意思?”


    張教授忙解釋:“是這樣的。這些東西呢,確實是我們用作防身的武器。至於槍嘛,沒有。”


    “沒有?”陳國江很是失望。


    “對,沒有。不過呢……”說到這裏的張教授頓了頓,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看陳國江戴著的大簷帽,似乎在考慮著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陳國江料想老頭子在忌諱他的身份,便要對方有話不妨直講;眼下情況緊急,吞吞吐吐隻會耽誤事;還強調,等那些人跑到跟前,要是動起手來,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張教授是個聰明人,他聽出了陳國江話裏的意思,是要他放心大膽地做事,他這個跨省來的警察是不會去管他們考古隊的事情的。


    張教授心中有了底氣,他告訴陳國江,考古隊裏除了這些刀,還真有幾件厲害的家夥;這些東西,是以前從一個秘密所在挖掘出來的。


    陳國江無暇去研究這些“厲害家夥”的來曆,因為,大沙丘那邊來的一幫人,奔跑的速度快得離譜,就跟獵豹似的,要不了幾分鍾,這些人就會到他們跟前。他催促張教授,說得多不如做得多,有什麽厲害武器趕緊拿出來吧。


    當張教授指揮隊員們從帳篷裏抬出那些東西來之後,陳國江立馬傻眼了。他看到的不是預料中的槍械,而是兩門老式的迫擊炮,和一箱被油紙裹得嚴嚴實實的榴彈。


    他吃驚地問張教授:“張教授,這東西確實很給力,但……您懂得怎麽打嗎?你們有誰懂得使用這東西嗎?”說完,掃視了一下眾人。


    一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著頭表示不會。


    張教授焦急地問陳國江:“陳隊。你應該會的吧?你是個警察呀。”


    陳國江被問得哭笑不得,說:“我是警察,但您聽說過警察用迫擊炮去抓賊的嘛。”


    “這……”


    “好啦好啦,咱們不說這個。大家快去帳篷裏,一會,我和同事來對付那些人,不到萬不得已,大家別出來。”他話音剛落,隻十來秒的工夫,在場一幫人都跑回了各自的帳篷。


    等張教授和幾名隊員手忙腳亂地將那兩門迫擊炮和一箱榴彈拖回帳篷後,從大沙丘來的一幫人,已經到了離營地不足十米的地方。


    但讓陳國江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人停下來了。


    來人中一個年長者與同伴低聲嘀咕了幾句,然後,獨自一人走進營地。


    這時,陳國江看清楚了來人的長相,高鼻梁,眼眶凹陷,下巴還蓄著山羊胡子,應該是個少數民族的老人。


    陳國江感到吃驚,對方的歲數起碼有六七十歲,這麽大年紀卻跑得這麽快,不得不人讓人驚歎。


    老頭走到陳國江麵前,臉上滿是和善的表情,這讓陳國江覺得,對方不像是來惹事的。


    老頭將右手放在胸口,向陳國江傾了傾身子,算是行過了禮,他說:“公安同誌,你們好。我呢,是沙丘村的村長。”說著,側身朝大沙丘的方向指了指。


    陳國江愣了愣,心說,沒想到,大沙丘真住著人。難道,村子在沙丘後麵,從這裏看過去看不見?


    心中盡管有疑問,但對方的身份已經弄清楚,這些人隻是附近的村民。陳國江心中的戒備稍稍放鬆了些,上前跟老者握手,問對方來營地的目的。


    村長說,他們在尋找一個村民,那人是個啞巴,腦子還有點問題;說著,還將要找的村民的大致特征描述了一下。


    聽完,陳國江已經知道,村長要找的那個村民,就是剛才來營地偷吃東西的怪人。


    “哦,原來如此。”他恍然大悟道,“村長,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裏。”說著,他回頭看向火堆。


    然而,出乎陳國江意料的是,那個怪人卻不在火堆旁邊。他忙環視四周,也沒見到怪人的蹤影,就好像,這個怪人突然蒸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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