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胸口冒著鮮血還在掙紮的葛林生,史耀民冷靜地將手槍放回槍套,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葛林生,低聲說:“我說老葛,放心上路吧。到了那邊,可不能再抽大煙。這東西抽多了傷身。還有,見了牛頭馬麵閻王老子得學乖點。在有些人麵前,是不能嬉皮笑臉的。”說罷,幫葛林生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


    又殺了一個人,史耀民的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


    他站起身,對周文斌說:“兄弟。喝茶的興致都讓這個大煙鬼給毀了。這樣吧,今天就到此為止。我明天還要去城裏辦點事,這裏就有勞兄弟了。”說著,用腳尖踢了一下葛林生的屍體。


    周文斌點了點頭,說:“那史隊長就先回去吧。這裏,由我來處理。”


    “嗯。”史耀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拍了拍周文斌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看著遠去的史耀民,周文斌心裏覺得發毛。


    平時,史耀民的冷血周文斌是看在眼裏的,但今天連殺兩人這樣瘋狂的舉動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甚至覺得,這位平日裏稱兄道弟的殺人魔王,某天會不會突然翻臉對他下手。


    這種想法讓周文斌頭皮有些發麻,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投到葛林生胸口還在冒血的槍眼上。


    第二天,史耀民一夜連奪兩命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鎮子沸騰了,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就連蟄伏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宮本,也從這件事上嗅到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史耀民想做鎮上的老大,想當土皇帝了。


    宮本喊來鄭三等人,問:“昨晚上有人被打死了,你們知道嗎?”


    史耀民連殺兩人的事情在鎮上鬧得沸沸揚揚,鄭三他們已經聽說,隻是鄭三不知道宮本這麽問的目的,是以沒有馬上回答。倒是沒心計的小劉照實說,聽說了。


    宮本又問:“你們來鎮上的時間也不短,近兩年的時間裏,我一直不讓你們去碰周家的老二周雲長,哦,就是你們要找的周彪。你們……會不會有想法?”


    鄭三說:“沒有。宮本先生這樣安排,自然有您的道理。再說了,我們幾個這兩年能過得舒坦,全都仰仗先生您。”


    “嗯。”宮本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拍了拍鄭三的肩膀,歎了口氣說,“唉,讓兄弟們等了這麽久,委屈你們了。”說著,語氣一變,說,“不過,眼下機會來了。通過昨晚史耀民的舉動,可以看出,他想弄出些動靜來,以此震懾鎮上各個家族。他呢,跟我有些交情,咱們可以借助他的能力,一起湊湊熱鬧。”


    鄭三在兩年裏一直沒忘記尋找昔日的仇人;他已經打聽到對方改名叫做周雲長,搖身一變成了周家大宅的二公子。鄭三有很多機會可以去找周雲長的麻煩,但自從他跟周仕林交過手,領教了周家人的厲害後,明白了一個道理,單憑蠻力跟周家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在宮本叮囑他們按兵不動時,他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樂意。他相信,為人精明的宮本一定是在謀劃對付周家的辦法,隻是暫時時機未成熟。


    現在,聽宮本說準備湊湊熱鬧,鄭三感到興奮,覺得報仇的機會終於要來了。


    他問宮本,怎麽個湊熱鬧法?


    宮本就將計劃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下午,蜀山南街。


    街西頭,原本是周雲長的商鋪已被改建成周家大宅駐南街接洽處。


    這裏,平時門可羅雀,閑來無事時,周坤生會帶人來這裏喝喝茶,聊些有關局勢的話題。今天也不例外,他和張立邦兩人在這裏喝茶聊天。


    “大哥,這陣子日本人戒備森嚴,是不是山裏有動靜了?”周坤生問張立邦。


    張立邦笑著回答:“嗬嗬。日軍盤踞宜興的時間也不短了,該到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你知道嗎?新四軍的部隊就在張渚一帶活動。以後,咱們陽泉寨的兄弟,要積極配合新四軍的部隊跟日軍對抗。另外,你是鎮上抗日力量的骨幹之一,你要想法子團結一切能團結的抗日力量。阿生,我們要明白一個道理,隻有全國上下同仇敵愾才能打敗日本鬼子,才能讓老百姓脫離苦海,也才能救中國。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將日本人趕出宜興,趕出中國。”


    這番話聽得周坤生熱血沸騰,他說:“大哥,小弟才疏學淺,不懂得救國的大道理。不過,隻要是跟日本人對著幹,我義不容辭。”


    正說著,門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碼頭的管護小劉領著幾個人急匆匆跑進來。剛進門,小劉就說出事了。


    周坤生問發生了什麽事。


    小劉喘著氣說:“剛才接到消息,一幫山東人帶著家夥往黃龍山‘東山咀’的礦坑去了。”


    黃龍山是鎮上陶業的重要礦產地,但凡做陶器和紫砂壺的,都會到黃龍山采取礦土。


    日本人占領丁蜀鎮前,作為陶業大戶的周家自然離不開黃龍山礦場,所以,周家擁有黃龍山“東山咀”的采礦管轄權,由本地鼎鼎大名的挖礦師傅郭麻子負責打理。


    丁蜀鎮淪陷後,日本人控製了整個礦區,除了像周家那樣有實力的大礦主,大部分散戶是不讓上山采礦的。


    眼下,周坤生聽小劉說有人抄家夥去了“東山咀”,猜測,那肯定是衝著周家去的。


    情況緊急不容多想,他吩咐小劉回周家大宅召集人馬,他與張立邦帶著幾個管護趕去黃龍山。


    等他們趕到“東山咀”時,看到的景象著實讓他們吃了一驚。隻見,不大的礦坑前站了數十號人。


    這些人,有些拎著鎬頭,有些提著鐵鏟,但絕對不是來采礦的,因為,大部分人手裏拿著與采礦不相幹的物件,白蠟棍和鐵片刀;一看,就知道是來找麻煩的。


    見他們來了,負責挖礦的郭麻子擠出人群跑到周坤生的跟前,他的臉上隱現一個紅紅的掌印。


    “麻子,怎麽回事?”周坤生問。


    郭麻子一臉委屈地說:“周公子,您得幫麻子討個說法。”說著,指了指一幫外地人,“這些人來的時候,我瞧見他們帶的家夥事,就覺著不是來買礦的。這不,剛問他們要幹嗎,就挨了一巴掌。”


    周坤生眉頭皺了皺,冷眼掃視了一下那幫人,問郭麻子:“誰打你的?”


    郭麻子指著一個人說:“他,就是他。”


    “麻子,放心。我會幫你要個說法的。”周坤生說著,拍了拍麻子的肩膀。他走去打郭麻子的那人跟前,淩冽的目光在對方的臉上掃了幾下。


    那人被周坤生刀子一樣的目光刮得生疼,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周坤生開口了,聲音跟他臉上的表情一致,寒氣逼人。


    “宮本派你們來的,是不是?”他問。


    那人微微一愣,剛想說點什麽,周坤生卻將手指伸到嘴邊,衝對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出聲。一會,你得忍著,得咬緊牙關,是條漢子就不能出聲,懂嗎?”說完,還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


    那人聽得雲山霧罩的,正想問點什麽,周坤生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周坤生對郭麻子說:“麻子,禮尚往來的道理你懂得吧?去吧,別手軟。”


    麻子知道周坤生是要他去抽那人的耳光,但他不敢,因為對方這麽多人,周坤生他們才七八個,要是打起來,肯定吃虧。


    那人見郭麻子畏手畏腳的樣子,猜到對方在忌憚什麽,就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沒想到,剛笑出聲來,就聽得啪的一聲脆響,接著,臉上便是火辣辣的痛。


    他捂著腮幫子,問站在跟前的周坤生:“你……打我?”


    周坤生一副輕蔑的表情,反問:“怎麽,不能打?”


    “你……”那人剛想發火,卻被後麵伸過來的一隻手給止住了,是鄭三。


    鄭三看著周坤生鐵青著臉說:“看樣子,今兒個咱們得拳腳裏麵見真章嘍。”


    周坤生故作訝異:“打架?我……說過要打架嗎?”


    鄭三以為對方見他這邊人多,不敢打,哈哈大笑著說:“哈哈,堂堂的周家公子也有服軟的時候。哼,周家大宅的人不是說很能打嘛。怎麽?見我們人多就怕了?哈哈……”


    鄭三放肆的笑聲並沒激怒周坤生。周坤生湊近鄭三,盯著對方看。


    鄭三被盯得很不自在,問周坤生:“我說,你幹嗎呢?”


    周坤生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他拍了拍鄭三的肩膀,說:“嗬嗬。鄭三,動動腦子。你一個外地佬,來丁蜀的地麵跟我比人多,你,不覺得很可笑嘛。”


    鄭三沒能理解周坤生話裏的意思,他想,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有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真要打起來,贏是肯定的。


    他對周坤生說:“今兒個我鄭大炮就跟你比一把。如果你害怕了,不要緊,交出周雲長讓我們帶走。黃龍山‘東山咀’的宕口周家也得讓出來,由我們來接管。”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不知天高地厚。鄭大炮,我周雲長就在這裏,有本事就來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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