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野獸?或者……他想到那可能是一隻野豬或其他大型猛獸,但不管是什麽,那東西假如跑過來,憑他的能力肯定對付不了,因為,他既不具備跟野獸搏鬥的經驗,也因走了半天山道而筋疲力盡,哪還有力氣跟野獸搏鬥。


    他心急如焚,手裏的幾支槍似乎更沉了,有一支還掉到了地上。在槍掉地的一刹那,他受到了啟發。


    對了,我不是有槍嘛,有這東西在,就算真跑出野獸來,照腦門給它一顆子彈,我就不信它扛得住。


    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周坤生將槍支丟到地上,隻留了一支。他端著槍,神情緊張地朝著傳來聲響的地方看。


    就在他全神貫注搜尋目標之際,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別動。你是誰?放下武器。”隨著喊聲,一個人從草叢中站了起來。


    周坤生發現,對方的手裏也端著一把步槍,一把向他瞄準的槍。


    他看清楚,那是一個蒙麵人,頭上戴著一頂竹篾編成的鬥笠,身上披著蓑衣。要不是在山裏遇上,周坤生會認為那是個打漁的。


    周坤生心想,對方是什麽人?是遊擊隊嗎?如果真是遊擊隊那就太好了,自己會按照對方的意思放下槍跟對方走。但如果對方是日本人或是鬼子的爪牙,放下武器豈不是束手就擒?被他們捉了去,肯定不會有好結果。眼下,自己與那人相距七八步,對方的槍口瞄著自己,如果對方開槍,自己肯定躲不過;盡管自己手裏也有槍,但槍口還沒來得及瞄準目標,假如要與對方抗衡,就必須先變換位置,確保不被對方開槍擊中,然後,再尋找機會攻擊。


    就在他心裏快速盤算之際,對方再次喝問:“快說,你究竟是什麽人?再不說話就開槍啦。”


    那人的話激起了周坤生心底的蠻勁,他想:大不了就是個死,好歹得拚上一拚。憑著自己的身手,就算挨了槍子,隻要不被打中要害,還是有機會朝對方開槍的。


    想到這裏,他蓄勢待發。


    但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冷不丁地出現他的腦海中。


    不對,自打娘胎裏出來從來沒使過槍,萬一打不響,豈不玩完?


    這個念頭,讓他放棄了與對方抗爭的念想。


    他無奈地將槍扔到地上,朗聲道:“在下投奔陽泉寨來的,如果,你是寨子裏的好漢,就勞煩帶我進寨子。假如你是小鬼子的人,就給爺來個痛快。”他話音剛落,就看見周圍的草叢裏又站起幾個黑衣人來。


    這些人盡管沒和那個“漁夫”一樣戴鬥笠披蓑衣,但也都是黑布蒙麵一身黑裝,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百姓。這些人圍攏到周坤生身邊,拿走他的槍支,又低聲商量著什麽。


    稍後,一個黑衣人掏出一塊蒙麵巾,對周坤生說:“兄弟,對不住了。一切按規矩辦事。若你真是投奔寨子來的,我們不會為難你。”說罷,將周坤生的眼睛蒙上了,不僅如此,還取出繩子,將周坤生綁了個結結實實。


    接下來,周坤生被這些人帶著走了好一陣子。大約過了半個多鍾頭,他聽到了沉重的開門聲、嘈雜聲和一些議論聲。他心裏估摸,應該到目的地了。


    果然,走了約莫兩三分鍾後停了下來,有人揭去了他臉上的蒙麵巾,但身上的繩子依舊綁著。周坤生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麵積很大的大廳裏,大廳的兩旁擺著一溜椅子,看情形,像是議事所在。


    那幾個黑衣人已經摘下蒙麵巾,周坤生看清楚了,這些人的年齡大約在三十到四十之間,長得都很結實,看上去像是練家子。


    那個“漁夫”指著一張木凳對他說:“先坐下吧。”說完,不再言語。


    坐下後,周坤生心裏有些忐忑,猜測這些人會怎麽處理他。但他並不感到緊張,因為,他從那些人的打扮已經猜到,此處一定是“陽泉寨”,是日本人的對手,既然是專門跟小鬼子作對的好漢,理應不會為難他。


    片刻之後,大廳門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陸續走進十幾個人來。這些人有男有女老少不一,其中,還有個穿著大紅衣裳的姑娘,或許,是衣服顏色太鮮豔的緣故,是以周坤生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那姑娘長得好看,瓜子臉杏仁眼,櫻桃小嘴一點點。隻是眉毛濃密一些,不過,卻多了幾分豪氣,看上去英姿颯爽分外好看。


    讓周坤生沒想到的是,這樣好看的一個女孩子脾氣卻不怎麽樣。


    那女孩子見周坤生在看她,竟眉毛蹙起朝他投來刀子一樣的目光,櫻桃小嘴一動一動的,說出一句讓周坤生感到不自在的話來:“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


    周坤生忙避開對方的目光,他知道,遇到脾氣大的主了,跟對方對視結果隻能是自討苦吃。


    進來的這些人到了大廳中央站定,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在鋪著老虎皮的太師椅上坐下,問:“這是誰?”


    穿蓑衣的男人答道:“大當家的,這人是我們在山下發現的。他說,是投奔咱們來的。”


    聽穿蓑衣男人這麽說,周坤生才知道,坐在太師椅上的是陽泉寨的舵把子單雄。


    “哦?”單雄仔細看了看周坤生,對漁夫說,“這陣子小鬼子正派人摸咱們寨子的位置,不能輕易相信陌生人。”


    漁夫模樣的男人點了點頭,隨即又說:“對了,大當家。這人還帶來幾支槍,說是繳獲小鬼子的。”說罷,指了指堆在一邊的幾支步槍。


    單雄一聽,朝堂下站著的一位穿披風戴墨鏡三十來歲的男人說:“老三,你去看看。”


    被喊做老三的男人快步走到槍支跟前,拿起一支檢查了一下,拉了拉槍栓,對著單雄說:“大哥,沒錯,是小鬼子使的步槍。”


    單雄摸了摸腦門,想了一下,問堂下站著的人:“你們說,該怎麽處置?”又對穿蓑衣的男人說,“漁夫,你先說。”


    “漁夫”衝單雄抱拳,說:“大當家的,我看,這人確實像投奔咱們來的,就收下吧。”


    “這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一雙眼睛賊兮兮的。”那個穿紅衣的女孩說,刀子一樣的目光又刺向了周坤生。


    周坤生心裏那個委屈呀,心說,無意間多看一眼,便被對方認定不是好東西。這結論下得也太草率太武斷了吧。


    “大當家容我說一句。”一位上了年歲的老頭開了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不能見到幾支槍,就斷定此人不是小鬼子派來的。這樣吧,我建議,咱們等二當家和軍師回來後,一起合計合計。”


    “好。”單雄讚同老頭的說法,他說,“那就等二當家和軍師回來後再說。”又吩咐那個老三,“老三,你帶他去後麵的木樓,派兩個兄弟守著。對了,弄些吃的再泡壺茶去。如果,他真是來入夥的,咱們也不能虧待。鬆綁吧。”


    “是,大當家。”老三答應一聲,幫周坤生解開繩子,朝大廳外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出了大廳,老三沒急著帶周坤生去木樓,而是在小樹林裏站了會抽了根煙,向周坤生打聽一些事情。


    周坤生知道,老三是在打探他的底細,也理解老三為什麽要這樣做,是為了甄別他的身份,辨明他究竟是敵還是友。


    聊了一會,老三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拍了拍周坤生的肩膀,說,去木樓。


    木樓在寨子後半部分靠近圍牆的地方。


    當周坤生走上樓梯時,發現上頭站著兩個人,應該是專門來盯著他的。還有個人正走下來,是那個說要挖了他眼珠子的紅衣女孩。周坤生忙側過臉,不敢看對方。


    紅衣女孩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喊了老三一聲:“三叔”,便下樓去了。


    老三見周坤生的腦袋扭向一邊,極不自然,問怎麽啦?


    周坤生說:“我不想眼珠子被人給挖了。”


    老三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又看向正遠去的紅衣女孩,似乎明白了,笑著說:“哈哈,玉英這丫頭脾氣是暴了點,像她爹。不過,人挺好的,經常領著寨子裏的姐妹幫兄弟們打掃屋子呢。”說著,朝樓梯上方看了看,“我看,她八成是來幫你整理東西了。”


    “真的?”周坤生無法相信,剛才還要挖他眼珠子的潑辣丫頭,竟會來幫他收拾屋子。


    “不信?走,上去瞧瞧。”老三說。


    當兩人走進屋子,周坤生看到屋內窗明幾淨,床上的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時,他才相信老三說的話不假,紅衣女孩確實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麵看似潑辣,但實質上卻是個熱心腸。


    “哎,老……”周坤生想起件事情來,想問問老三,但覺得直呼其老三不大妥當,便想改口,但又不知該如何稱呼。


    老三洞悉了他的想法,說:“等入了夥你我就是兄弟了,就跟大夥一樣,喊我老三。”


    老三隨和的個性給了周坤生一個好印象,周坤生覺得,老三跟紅衣女孩一樣都是熱心腸,隻不過,兩人表麵上卻是截然不同的。


    “行,那我就喊你老三了。剛才,你說玉英像她爹,她爹是?”


    “你見過。”


    “我見過?”周坤生想了想,假如真見過,那一定是在大廳內,但當時大廳裏有幾十個人,論年齡,能當玉英她爹的至少占了一半,到底誰是她爹呢?


    見他思索起來,老三笑了,說:“別琢磨了,我告訴你吧。玉英的爹是我們的老大。”


    “啊?是大當家?”


    “對。”


    周坤生心想,怪不得這丫頭說話這麽霸氣,原來,是陽泉寨大當家的閨女。往後得小心點,萬一惹毛了她,她到大當家那裏告狀,說不定真挖出我的眼珠子來。


    老三就像是個算命的,能洞悉周坤生心裏所想,他再一次猜到了周坤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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