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校園》裏封荼肆意稚嫩的臉,和銀幕外封荼漠然的臉交相輝映,他沒有說話。


    封荼不是不想說話,他說不出話了。趙哥看著封荼放在座椅扶手上顫抖又遮掩地緊握的手指,他不忍心地別過了眼,有幾分眼熱。


    趙哥有點想哭,封荼終於還是——等到了啊。直播平台的人真的要吸氧了。


    同時在線觀看人數超了九千萬,衛可頌出場那一秒鍾的彈幕就快十萬條,這個直播的kpi已經提前幫他們把明年的營業額度都完成了,並且還在隨著衛可頌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呈現一個階梯狀地上漲。


    就這一分鍾內,大概就有幾十個正在休假的員工被喊回來加班,要是這兩個人再爆出什麽來,那就是休產假的都要被拖出來加班了!


    一群禿頭的程序員一邊猛虎落淚一邊想,這就是絕美愛情的威力嗎?!我們這種猛男為什麽要看這種東西!


    衛可頌走到封荼旁邊的座位坐下:“你想和我說什麽?”


    封荼靜了很久,才啞聲道:“你看過我演的《野生》嗎?我要請你看這部電影。”


    雖然這個劇本和衛可頌瓜葛很多,是他求人寫的,被他改編過,是他送給褚明洲的生日禮物,又被褚明洲送給當時他以為的情敵封荼。


    這裏麵含著他不可說的期望和喜歡,又彰顯了他的愚蠢,衛可頌從頭到尾對這個劇本的情感變化複雜到一百萬字都說不清楚。


    特別是老編劇剛剛和他聊了為什麽會寫這樣一個劇本給褚明洲做生日禮物。老


    編劇在衛可頌離開之前,又打了一個電話:“可頌,你還記得,當初你讓我寫《野生》給褚明洲做生日禮物的時候,你提的要求嗎?”


    衛可頌頓了一下:“我說想看到一個讓褚明洲開心的故事,但我沒想到.最後是這樣一個故事。”所以他最後看到《野生》的成品的時候,其實是比較震驚的,這個故事整體偏抑鬱,正常人看了實在是看了開心不起來。


    老編劇就“哎”了一聲:“《野生》讓褚明洲開心的不是故事本身,是你往這個故事裏放的東西,你改了一點劇本,其實是把裏麵的單戀愛人的傻子畫家當成自己了,你在等褚明洲回應,這是你給褚明洲的告白書,我覺得這才是讓他開心的一點。”


    老編劇歎息:“可惜,他沒有看明白。”


    褚明洲不相信衛可頌說的愛,他沒有從故事裏看出衛可頌的隱喻來。他隻看到了,可悲的,又無望的單戀,最後才會選擇把這個讓他心生不適的劇本送出去。


    老編劇又道:“你知道嗎,可頌,《野生》這個劇本,封荼一開始也是沒有接的。”


    衛可頌一愣,老編劇又道:“但是我和他說了這個故事其實是你參與創作的,是送給一個喜歡的人的禮物之後,他就同意演出了。”


    老編劇長長歎氣:“你看過封荼演的《野生》嗎?”


    衛可頌:“沒有。”


    老編劇:“如果說你的《野生》劇本是你送給褚明洲的,隱含了自己喜歡的禮物,那封荼演的《野生》就是他演的,向你張揚盛大的告白。”“可惜你和褚明洲,都沒有看明白,去看看吧,可頌,不要讓自己像你的老師(褚明洲)一樣遺憾地錯過一顆真心。”


    老編劇有點淚意藏在聲音裏:“不要,也不要像你媽媽一樣,死到頭了才知道衛方強是真心愛她,你去看看,去看一場這個電影,和一個帥氣的小夥子,你也不虧的,從頭開始吧可頌,你開開心心地去談一場戀愛,好不好?”


    衛可頌在呆坐了十分鍾,在八點四十分的時候,喊了一聲管家:“我要出門。”


    封荼轉頭過去:“衛可頌,我們看看這場電影吧。”


    衛可頌:“好。”


    《野生》是個很悲情的故事,裏麵的傻子畫家梁一隻是個天真的賺錢機器,在失去價值之後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院裏,被可憐她的老護士照顧,卻又懵懂地愛上了這個老護士,但老護士卻被調走了,梁一等到死,護士都沒有再回來。但這個老護士當初可憐梁一隻是因為梁一的畫值錢,但後來發現這個傻子的畫已經不值錢了,老護士的心思就變了,她有兒有女,她想要錢。她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說,畫家的畫死了比較值錢,開始有意無意地在梁一耳邊念叨。


    梁一知道老護士想要錢,也想要他的命,但梁一不在乎,他隻是想老護士多陪他一會兒,但老護士急著要錢,就用離職來威脅了梁一。


    最終梁一給了她畫,也給了她命,卻沒有等到她回來。梁一死後,以前的畫翻倍地漲價,其中最值錢的就是最後一幅,這幅畫就叫做《野生》,畫得是黑白色的護士帽,和帽簷裏彩色的玻璃紙糖果——這是老護士經常用來哄梁一的東西。


    封荼演得很好,衛可頌從封荼飾演的梁一進精神病院之後眼睛就一直紅著,等到方琴(老護士)說要走的時候,封荼演的梁一讓衛可頌沒忍住哭了。


    封荼演的時候其實還是很年輕的,他麵容很俊美,但卻因為眼神過於清澈專注而顯得有些怪異,看起來就是智力不正常的人,執拗地拉著方琴的袖子:“再留一會,一會,我給你畫畫。”


    方琴已經哄了這傻子很久了,她所有的耐心都用完了,她兒子馬上就要結婚了,對金錢的迫切需求讓這位一向慈眉善目的老護士麵目猙獰:“不要你的畫!我要走!你這個傻子,聽明白了嗎!我要去掙錢!待在這裏我掙不到錢!我照顧你一個月隻能得到兩千多!養老保險都交不起!我要怎麽買房?!”


    梁一給方琴畫了一個房子,遞給她:“大房子,我給你畫,給你買,你多留一會兒。”


    方琴呼吸急促,麵無表情下顯得有幾分蠻橫:“你畫的這個房子,丟在地上都不會有人花錢買,送人都沒有人要。”


    她道:“梁一,隻有死人的畫才值錢,能換房子,你的畫,不值錢。”


    梁一愣愣地鬆開手,畫的房子掉在地上,方琴轉身踩著畫離去。


    衛可頌看著畫的房子的特寫鏡頭,哭得淚眼朦朧,但突然一頓。


    這房子,不太對,看著有點眼熟,衛可頌反應過來,這和他住的封荼工作室的宿舍有點相似,但好像還和什麽別的東西,比較久遠的記憶裏的建築物相似。


    衛可頌想不太起來了。


    但那個時候封荼還沒得影帝,私人工作室不是現在這個,他側眼看向旁邊的封荼:“這個房子.和我住的宿舍.”


    封荼卻也不轉頭,隻是嗤笑:“我還以為你要多久才能看出來。”


    封荼:“我當時想盡辦法和編劇混熟了,從他嘴裏套出來的,你喜歡的建築風格,照著畫的,說是你媽媽那邊的,你小時候住的屋子的風格,說你很喜歡。”


    封荼一頓,很若無其事地別過頭:“現在的事務所,得獎之後有錢了嗎,照著你喜歡的風格修了一個。”衛可頌徹底怔住了。


    他猛得偏頭,看屏幕上封荼畫的所有畫,棒棒糖,小玩具,大房子,他最喜歡的款式的賽車。


    梁一送畫給方琴,方琴不要。封荼畫畫給衛可頌,衛可頌不看。


    最後的《野生》那副畫,劇本裏的是護士帽和玻璃糖,但電影裏的不是這樣。


    封荼畫的是鈔票,梁一想送鈔票給方琴其實也沒錯。但封荼往上麵寫了一千五百萬。


    最後《野生》這幅畫的鏡頭特寫出來的時候,衛可頌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停了,電影院裏燈瞬間亮起,他聽到旁邊的封荼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衛可頌看到四個角上有封荼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猛得往下一拉,天花板上有什麽東西“唰”一下打開,鋪天蓋地地往下墜落。


    花花綠綠,飄飄灑灑,導演和趙哥都目瞪口呆地被真實的錢雨埋沒。


    封荼靜靜地凝視衛可頌:“一千五百萬,有人向我要過,我沒給,有人拿這個錢包養我,我不幹,你說這個價錢可以包我一個月,我拿這個錢灑著給你玩兒,衛可頌,其實我也不是沒想過在你破產的時候,拿錢壓著你和我在一起,但想想還是算了,給你撒著玩兒我比較開心。”


    封荼的眉眼突兀地柔和了下來,他聲音很輕,比落下的一張鈔票的重量還輕:“我喜歡你,衛可頌。”


    彈幕已經徹底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錢啊!愛情啊啊啊!答應他!答應他!】


    【在一起!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神誌不清.jpg)】


    【這錢真絕美,不是,這愛情真多!】


    【我哀嚎到天崩地裂日月無光飛沙走石!除了在一起你們兩所有的後路都被我斷了!聽到沒有!】


    【我丘比特今天拿錢辦事,就他媽要一箭把你們都射穿在這裏!(聲嘶力竭.jpg)】


    【(舉著喇叭)電影院裏麵的人質!電影院裏麵的人質!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請交出一個啵之後迅速出來!被我們押送至酒店!】


    【影帝,錢歸我,人歸你,怎麽樣?】


    衛可頌張了張嘴:“封荼.”


    趙哥已經在旁邊緊張到咬手了,導演也瘋狂吞口水,大氣都不敢出。


    衛可頌卻道:“封荼,你演那個什麽劇的告白戲的時候,真把女主代入我了啊?”


    封荼怔了一下:“是。”


    衛可頌低著頭,眼睛還有點發紅,他不看封荼:“你要不,對著我再演一遍唄?”


    這下輪到封荼張嘴說不開話了,他嗓子眼發幹,眉頭疑惑地緩緩皺起,有些頭重腳輕的眩暈感,他扶了一下扶手,緩緩看過去:“你.”


    衛可頌別過臉:“你把這身換了先,奇奇怪怪的,你換那校服,你穿校服好看些,這身好土。”


    封荼:“.”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說土的封大影帝忍氣吞聲地被趙哥帶著去換衣服了,本來封荼是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行的,結果站起來的時候,居然有點腳軟。


    大意了.jpg封荼麵無表情,強撐著沒有露出破綻,被一臉夢幻的趙哥帶去換校服了。


    天哪,老板要脫單了,他們不用再做什麽男德工作室了叭?!?


    封荼換成校服出來的時候,頭發也給弄了一下,又是精致影帝了,看著又酷又帥,雙手插兜走路帶風,就很拽,但其實揣在褲兜裏的手心都是汗,一點霸道校草的樣子都沒有。


    衛可頌靠在電影院出口的牆上等他,看他這個樣子點頭:“總算不土了,你穿那個老了快十歲。”


    封荼管他土不土,眉宇之間有些焦躁,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之前演出來那種陰戾沉穩感一下子就被衝退了,一上來就抓著衛可頌的後領子把他往牆上一懟:“你剛剛那話,什麽意思?”


    衛可頌從兜裏抖抖,抽出一張一百塊錢,遞給封荼:“拿著。”


    封荼皺眉:“這什麽?”


    衛可頌道:“包養費。”


    封荼一頓,他心裏急躁,他忍了很久,早就做好了失敗和單戀一輩子受折磨的打算,但卻在這一刻,好像是有千百把刀子在割他捆著那個瘋狂喜歡著衛可頌的自己身上是繩索,要把這個戾氣十足的,對衛可頌心動到現在的十八歲的封荼從身體裏放出來。走到這一步已經足夠貪心了,封荼閉了閉眼睛,但他就是無比想要,一個光明正大的,可以親吻占有衛可頌的理由。


    封荼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衛可頌,你說清楚點,一百塊想包養老子?!你在搞笑嗎?”


    衛可頌看他一眼,封荼心髒一下子就瘋了一樣地狂跳,衛可頌嘟囔地從封荼口袋裏把錢扯回來:“不要算了。”


    封荼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的兜,把衛可頌的手握在兜裏,十指交錯,不讓衛可頌抽出來,兩個人靠得很近,呼吸都重疊了。


    衛可頌也是一頓,封荼的手心滑溜溜的,全是冷汗。他心下一鬆,有些酸澀,就想開口:“就是.”封荼道:“一百塊包養我可能不夠,但我兩扯證應該夠了。”他說完手都在抖,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衛可頌完全可以感受到。


    封荼表麵還裝得很淡定,另一隻手把衛可頌壁咚:“算了先不扯這些亂七八糟的,先和你演。”


    封荼:“那個什麽,男人,你要...”是做他什麽來著,女人還是女朋友?!一代影帝對著自己壁咚的對象沉默了半晌,終於在極度的緊張之下,幹脆利落地忘詞了,封荼煩躁地操了一聲,他不該提結婚這話題的,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了。


    但衛可頌望著封荼:“我們試試吧,我做你男朋友,合適我們就扯證。”


    衛可頌反握了他的手:“就拿你兜裏這一百塊。”


    封荼時隔多年,終於演好了ng無數次的強吻戲碼,但當事人表示,也差點被掐死在牆上。


    直播平台的老總沉痛地打電話通知員工:“喂,小李嗎?正在休產假啊,過來加班吧,沒關係,四到六個月是安全期,不會死人的。”


    直播平台老總看著卡得一片漆黑的屏幕倒映著後麵歪七扭八的程序員們,悲慟道:“這裏快要死人了,過來加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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