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也不管衛可頌的反應,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木珠串,道:“衛少爺,衛方強,衛靜臨雖然都和你住在一起,但他們咬人的時候,可和你不是一個物種。”


    秦鉞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他纖長的睫毛投射下的陰影溶解在他深邃的瞳仁裏,他身上的襯衫被還沒消散的水汽打濕,肩膀上透出一點豔麗的紋身輪廓,秦鉞,伸手套上西裝外套。


    他側目看著衛可頌:“….你不是要聽這些東西嗎?跟著我來。”


    衛可頌咬著下嘴唇猶豫很久,還是跟了上去。


    秦鉞開車的時候,衛可頌就坐在後座上垂著頭一言不發,他失魂落魄的,指教有一沒一下地扣著後座的皮麵,腦子裏亂糟糟地摞成一團。


    衛方強,不是他爹?怎麽可能,要衛可頌有個自己這樣的兒子,不是親生的早打死了………


    秦鉞手上方向盤打了個轉,他眼神動也不動地開口問道:“你在想衛方強養你是為了什麽對吧?畢竟要是你是你母親出軌的產物,憑借衛方強那個性格,你完全不可能被這樣養大。”


    衛可頌一梗,秦鉞的確說的就是他在想的東西。


    秦鉞淡淡道:“衛可頌,你仔細想想,你之前為了查衛靜臨的事情,翻了那麽多舊報紙和老黃曆,衛少爺記性不會這麽差,全部都忘了吧?”


    衛可頌的媽媽是個文青團裏跳舞的,但出身不俗,算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嫁給衛方強算是下嫁,衛方強一開始發家就是靠了衛可頌母親這邊人脈的扶持。


    可惜衛媽媽下嫁之後沒有享用幾年好日子,生了衛可頌之後就難產死了。


    當時衛方強剛剛搭上褚家這邊的線,發家不久,還沒有等到一飛衝天,便出了衛靜臨的事情。


    衛媽媽死後不久,衛方強便借著褚家的扶持越來越往上走,衛可頌六歲那年徹底衝入上流階級,距離當時的首富秦家也隻有一線之隔,直到後來取而代之。


    衛可頌皺著眉頭思索,秦鉞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又打了個彎。


    秦鉞:“衛小少爺看來記性是真的很不好,你還記得你來秦家的老宅的時候,是幾歲嗎?”


    衛可頌是真的記不太清楚了,他能知道有自己小時候去秦家這個事情,但具體什麽時候他隻能記起一個大概。


    衛可頌遲疑地道:“大概,四五六歲?”


    秦鉞目光一停,車進入了一條林蔭小道,衛可頌一看周圍熟悉又陌生的道路,瞬間警惕地坐了起來趴在窗戶上,轉頭驚恐地看向前麵麵不改色的秦鉞。


    衛可頌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秦鉞!你帶我來你家老宅幹什麽!”


    秦鉞倒是不為所動地繼續開車:“衛少爺難道沒猜到嗎?我告訴過你了,在節目上。”


    衛可頌回憶了一遍節目的內容,猛然驚醒,他抬頭看向秦鉞:“你他媽早就知道自己和我有個婚約?!你也知道我會通過秦玥找你?!靠!秦狗!你他媽玩我呢!”


    秦鉞用食指比在嘴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聲音輕道:“別鬧,狼狗們都在睡覺呢。”


    衛可頌一陣毛骨悚然,他還想開口再罵,但對上秦鉞那個仿佛吸光一樣黑沉沉的眼神,卻脊背一陣發涼,自動噤了聲。


    他隔了很久,衛可頌才慫慫地問道:“你家,你家那些狼狗還在呢?你關宅子的時候,沒有放它們出來嗎?”


    秦鉞“嗯”了一聲,嘴角微微勾起地道:“都死了,怎麽放?”


    衛可頌靜了很久,才瑟瑟發抖地確認了一遍:“你剛剛不還在說,在睡覺嗎?”


    秦鉞:“嗯,在土裏睡覺呢,大白天太鬧了容易吵到它們。”


    衛可頌:“.…………”


    衛可頌老老實實地在後座上縮成一坨鵪鶉,再也不逼逼了,衛可頌從小到大都最怕這些亂七八糟的,現在更是害怕得恨不得把頭埋進座位下麵。


    秦鉞見他老實了,聲音沉啞道:“衛少爺,你想想,那次衛方強是因為什麽事情過來的,這個你總有印象吧?”


    衛可頌一愣:“我記得好像是………….商議一些事情……好像是關於褚家的。”


    秦鉞問:“秦家這種封閉古董的老宅能連夜請你父親過來冒雨過來的事情,衛可頌,你真的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那幾天全城都在下暴雨…..”


    衛可頌喃喃自語:“下暴雨,暴雨……”他說著說著瞳孔一縮:“……..我想起來了!褚明洲出事了!”


    衛可頌:“褚明洲和他父母出車禍了!是他十八歲生日宴的事情!老褚先生被送進了搶救室,但還是沒熬過來,褚夫人直接當場暴斃了,當年一整條高速公路的連環車禍,但是隻有褚明洲在的那輛是死了人的……”


    秦鉞挑眉:“而你最心心念念的褚先生,在這場車禍裏成為了行動不便的殘疾人,衛少爺,你對他的事情,記得倒是挺清楚的。”


    秦鉞停了一下,又道:“衛少爺,你不覺得你父親在褚家出車禍這年帶領衛家迅速上升,有點詭異嗎?”


    衛可頌警覺地看向秦鉞:“你什麽意思?秦董,不是誰都像你這樣,為了利益能毫不顧忌地向親人朋友出手的,而且我爹和當時的褚家家主隻是朋友而已,褚家的人死了,他一點東西都拿不到的,反而會損失很多。”


    秦鉞的車停在了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他打開車門走下車,轉過頭來很有紳士風度地給後座的衛可頌打開車門,似乎完全不計較衛可頌之前頗為無禮的發言。


    衛可頌仰頭警覺地看著神色自若的秦鉞,往後縮,不肯下去。


    秦鉞眉頭都沒有挑一下,隻淡然道:“衛少爺,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撒謊,你想知道的,作為未婚夫夫之間要保持坦誠的義務,我都會告訴你。”


    秦鉞用手護住車頂,他微微俯身下來伸進後座,單膝跪在後座的沙發上,雙眸幽深地看著衛可頌:“衛小少爺,你和我一樣,都是在這種腐爛的家族中長大的,我相信你一定聽過很多荒唐的故事了,不過,你聽過共妻嗎?”


    秦鉞語氣輕得像是一縷煙:“衛小少爺,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當年名不見經傳的衛方強,是怎麽搭上褚家這艘大輪船的?”


    衛可頌終於肯下來了,他跟在秦鉞的背後。


    而秦鉞走在他前麵,也不回頭,就不急不緩地道:“嚴格意義上來講,當時的衛方強搭上的不是褚家家主,而是褚家家主的夫人。”


    “這位夫人對年輕喪妻,相貌堂堂的衛方強非常賞識,將他大力引薦給了自己丈夫,衛方強的確很有能力和手段,沒多多久就和褚家家主稱兄道弟,青雲直上。”


    衛可頌的手捏成了拳頭,他目光渙散地盯著地麵,秦鉞接著道:“褚夫人越來越喜歡你的父親,這位夫人素來都是如此,她甚至對褚家家主提出了開放性婚姻的要求,也就是共妻——也就是所謂的一女服侍二夫。”


    衛可頌頭皮發麻:“這不可能!我印象中她從來沒有來過我家!”


    秦鉞頷首:“是的,你的父親拒絕了這個要求,用的理由是心存亡妻。”


    秦鉞垂下眼睫:“這就是一切故事的開始,至此,褚家家主終於被自己過於放蕩的妻子傷透了心,開始尋花問柳,而褚夫人不甘心自己輸給一個死人,去查了你母親的生前,最終發現你的母親也曾經在和衛方強結婚前和別的男人有過交往,衛方強被褚夫人糾纏得毫無辦法,和你做了親子鑒定。”


    衛可頌屏住了呼吸,秦鉞道:“你果然不是他的孩子,衛方強本來想把你交給你母親的父母,但褚家卻全家都出了車禍。”


    “當時的車上有四個人。”


    衛可頌都聽呆了,他恍惚地反問:“四個人?褚明洲,褚家家主,褚夫人,還有誰?”


    秦鉞輕聲道:“還有褚夫人的私生子,褚荼。”


    衛可頌的心口莫名劇烈地顫了一下:“褚荼?”


    秦鉞:“我知道的消息是這樣的。”


    衛可頌心慌意亂,他下意識反駁:“為什麽還會有一個褚荼?我聽到所有人說車上原本隻有三個人才對!”


    秦鉞則是平靜道:“是的,原本應該隻有三個人,褚荼是他的父親送給褚明洲的生日禮物。”


    衛可頌顫聲道:“生日禮物?!”


    秦鉞:“褚家家主要強製送走褚夫人的私生子,捍衛剛剛成年的褚明洲唯一繼承權,但褚夫人堅持褚荼也是她的孩子,私生子一樣擁有繼承權。”


    衛可頌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個褚荼,是我爹的孩子嗎?”


    秦鉞:“不是,這個孩子準確來說當時已經六歲了,不可能是,但顯然褚家家主被衝昏了頭腦之後智商急劇下降,他和你想得一樣,他們在車上爭執了起來。”


    衛可頌表情一言難盡地道:“最終發生了車禍是嗎?”


    秦鉞“嗯”了一聲:“褚夫人當場死亡,而褚荼在車禍中替褚明洲擋了一下,褚明洲才隻是殘廢了雙腿,據說褚家家主在送醫院之後非常後悔,反複要求褚明洲要對褚荼盡到責任。“


    “但可惜的是,褚家這場車禍不止是傷了自己,是一場連環車禍,褚荼在這場車禍裏好像是被人找錯抱走了,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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