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在重複的枯燥的,仿佛無休無止的考試和試卷講解中,緩慢而飛速地流逝。


    隨著溫度的一點一點升高,六月也悄然而至。


    按照二中慣例,高三學生高考前都會放三天假,讓同學們能夠好好地複習準備考試。


    臨放假前一天的晚自習,同學們身在教室,心早就飛了出去。書看不下去,題也做不下去,紛紛成堆地湊在一塊竊竊私語,整個班級都湧動著一股燥熱的氣氛。


    “同學們,大家安靜一點,稍安勿躁!”秦小雨坐在講桌前,試圖維持最後一節晚自習的紀律,“今天是你們在高中生涯的最後一節晚自習,請大家站好最後一班崗,為高中課堂畫下一個圓滿句號,好不好?”


    “好!”底下不知道是誰很給麵子地大喊了一聲,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應了,勉強暫時按下了躁動的心。


    祁源本來被大家也弄的有點浮躁,但隻要瞥見那張一如既往冷冷淡淡的小臉,沉靜如水的氣息,煩躁的情緒瞬間就被安撫了下來。


    趁其他人不注意,他悄悄地湊了過去,蹭了蹭毛茸茸的小腦袋。


    “嗯,怎麽了?”虞澤正在計算一道數學大題,被他蹭得掀起了眼皮子。


    “沒什麽,我充充電。”祁源低聲笑了笑,然後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身子。


    虞澤瞬間想到了他的充電理論,也微微彎了彎唇角,抬起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笑道:“再給你充一下電,好好做題。”


    “媳婦兒真好。”祁源從喉嚨裏發出了模模糊糊的舒服的哼聲,重新心滿意足地投入了題海中。


    最後一節晚自習上課前,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哄鬧聲,三班頓時也騷動了起來,紛紛往走廊上跑。


    “嗷嗷嗷嗷嗷嗷嗷撕書啦撕書啦!”包子一陣風似的跑出去,又一陣風似的跑回來,撲到桌子前拿起書,興奮地嚎叫:“源哥虞神百曉生,其他班都在撕書了,我們快點跟上!”


    祁源和虞澤依舊埋頭題海,百曉生若無其事地玩著手機,包子仿佛被啟動了什麽屏蔽程序。


    “不是,你們不去嗎?”他的熱情冷卻了一點,詫異地瞪圓了眼睛,“馬上就要解放了耶,你們都不想慶祝一下?”


    “這位同學,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百曉生終於從手機界麵抬起頭來,“你們撕的是開心了,有沒有考慮過打掃衛生的阿姨的心情?”


    包子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高三畢業撕書是一種不知從何時開始流傳下來的傳統,確實對學校衛生造成了很大的破壞,因此學校每年都會明令禁止撕書,但,從來都沒能禁止住。


    教學樓前灑滿了白色的紙片,像是紛紛揚揚的大雪,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以及邢主任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做完最後一道題,祁源停了筆,目光移向了桌子前擺放的厚厚一摞的各種書本筆記。


    這張桌子上的每一本書,每一本筆記都記錄著虞澤的努力,也記錄著他的努力。


    他抽出了一本數學題集,指尖輕輕地拂過,像是觸摸多麽珍惜的寶貝一樣。


    深重的目光又黏上了身側的少年,祁源的嗓音低沉溫柔得不行,“我怎麽舍得撕掉它們?他們可是我跟小魚兒的定情信物之一。”


    虞澤手上的動作也頓了頓,似乎是覺得他的說法很有趣,兩人的目光旁若無人地糾纏到了一處。


    “噫噫噫~”包子打了一個冷顫,“源哥你你你太肉麻了,我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百曉生:“……之一?你們倆這定情信物好像有點多啊?”


    祁源分別斜睨了他們一眼,“怎麽,有意見?”


    “沒意見!當然沒意見了!”兩人毫無骨氣地異口同聲地認慫。


    *


    不同於平時的考試,高考是全市的考生在一起打亂順序,再分布到各個學校去。


    這次,祁源沒能和虞澤分到一個考場,兩人的學校甚至南轅北轍,連酒店都沒辦法訂到一起。


    高考的前一天下午,兩人在宿舍裏收拾東西,互相確認對方的考試工具都帶齊了,然後準備各自打車去提前訂好的酒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祁源坐在椅子上,突然抱著頭啊啊地叫了起來。


    “你怎麽了?”虞澤嚇了一跳,轉過身就快步往他麵前走,語氣緊張地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祁源卻猛地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後死死地抱住了纖細不堪一握的腰,好半晌才甕聲甕氣地回道:“我好難受,我要難受死了,為什麽不能跟你在一個考場……”


    虞澤這才明白他在叫什麽,不由失笑,“兩天而已,很快就會過去的。”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我的幸運神,一個人去考試啊!小魚兒,我心裏沒底。”一米九的大男生像一隻委屈的大狗狗,抱著主人瘋狂地蹭著,死活不肯撒手。


    “沒事的,就像你平常考試那樣,正常發揮,不會有問題的。”白皙如玉的指尖穿梭在硬乎乎的發根間,虞澤耐心十足地哄著他。


    “萬一……”祁源將臉從他懷裏稍稍拔出一點,“我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虞澤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抬手解下了脖子上的玉墜,“都說玉有靈性,能認主。你把它帶到考場上去,當作我一直陪著你。”


    這隻玉墜是過年時祁源送給他的,他貼身帶了大半年,第一次解下來。


    祁源愣愣地伸手接住了。玉墜還帶著少年人的體溫,香香的,溫溫熱熱的。


    眼眶一熱,他握緊了掌心的玉墜,重新將臉埋進了虞澤的懷裏。


    半晌後,他鬆開手,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凝視著心上人的眼睛,“小心肝,高考加油,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虞澤和他對視了幾秒,微微墊腳,湊上前去親了一下他的唇角,“嗯,我們一起加油,男朋友。”


    *


    為期兩天的高考一眨眼就過去了,最後一門考完後,考生們從考場魚貫而出。


    記者站在一中校門口,從人群中挑了一個看起來最活蹦亂跳的同學攔住了,遞上話筒,“同學你好,最後一門已經考試結束了,請問你現在是什麽心情呢?”


    “啊!解放啦!”包子對著鏡頭大喊了一聲,“我現在沒別的想法,就想回去先睡它個三天三夜,睡醒了再打它個三天三夜的遊戲,然後再——”


    記者:“……咳咳,注意一下形象,同學,咱們這是市級電視台,錄著呢。”


    “啊?啥?”包子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迅速地抿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來,“那什麽,學海無涯,學無止境,高考隻是階段性的結束,學習之路還很漫長……”


    “好好好,這位同學思想覺悟很高啊……”記者一臉黑線,轉移話題道:“我們這兩天采訪了不少考生,都說今年的試卷整體都偏難,尤其是數學,你覺得難度如何?”


    包子撓了撓頭,“數學很難嗎?我不知道啊,我覺得就那樣吧。”


    記者:“看來這位同學數學成績很好……”


    “不是的您誤會了,難不難不重要,反正我都不會……等一下,您是說今年題目都很難?”包子說著說著突然激動起來,“太好了!題目越難,我們虞神就會考得越好,這把市狀元應該穩了!”


    記者疑問道:“這位同學是你們學校的嗎?可是這兩天我采訪的同學,大多數都覺得四中的蔣黎同學會摘得高考狀元的桂冠呢!”


    “誰?蔣什麽?”包子一臉嫌棄,“這人誰啊,根本比不上我們虞神一根手指頭好嗎?連我們源哥都比不上!碾壓!”


    記者:……你這話我沒法接。


    剛好旁邊一個長得很好看的高個子男生路過,記者連忙將話筒遞過去,“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呢?”


    男生停了下來,微微笑了笑,“四中。”


    記者:“那你肯定也認識蔣黎同學了?”


    “嗯。”男生沉沉地應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鏡頭,“不才正是蔣黎本人。”


    包子:“……”


    記者:我是現在就撤還是等他們打起來?


    鏡頭一轉,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身材高大的男生鶴立雞群,英俊淩厲的臉更是十分引人注目。


    記者迅速地走上前去,“同學你好,請問可以采訪一下你嗎?”


    祁源正心急火燎地趕路,恨不能有任意門直接穿梭到虞澤身邊,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臉色沉了沉,“沒空。”


    記者的動作凝滯了兩秒,正準備知難而退,對方看了一眼她手中拿著的話筒,瞬間又笑了一下,“你們是電視台的?”


    這一笑差點沒把記者的魂給勾走了,還好記者的職業素養讓她拉回了理智,“是的,我們是電視台的記者!高考已經徹底結束了,請問同學你覺得這次高考整體難度如何?”


    “中規中矩。”祁源沉吟了片刻,認真回答:“和學校平時的考試難度相差不大。”


    記者:“聽你的口氣,這次高考發揮得應該不錯了?”


    祁源謙虛矜持地笑了笑,選擇了一個保守的回答,“還可以。”


    正當記者準備結束這段采訪時,男生突然用整張帥臉正麵懟上了鏡頭,笑容燦爛得連帶天空都亮了起來。


    “確實考得還可以,沒給我對象丟臉。”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著明顯的愉悅,他盯著鏡頭的眼神深邃又溫柔,“媳婦兒,我馬上就要來找你了,乖乖等著我哦。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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