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寧致的神魂剛一進.入這具身體,耳邊傳來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


    淡淡的嗓音聽不出其中的意味,然寧致卻敏感的察覺到了男人聲線中的冷漠。


    他剛抬起眉梢,胃部一陣絞痛。


    劇痛來的猛烈又迅速,衝擊著他的腦仁和身體,讓他臉上的血色霎時退個幹淨。


    “嗯?”


    男人左等右等,都不見身旁的人下車,被鏡片遮擋住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悅,“你怎麽……”話音隨著目光的移動戛然而止,“臉色這麽難看,可是身體不舒服?”


    男人放下手中的方向盤,解開安全帶,微傾著身體靠近寧致,溫熱的呼吸打在他的臉頰,略帶著涼意的手掌輕輕的覆在他的額頭上,極薄的唇.瓣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沒發燒啊。”


    “讓我緩一下。”寧致推開他的手,虛弱的彎著腰身,手捂在胃部,擰了擰眉,這具身體莫不是還有胃病?


    男人沒想到一向生龍活虎的人竟露出這般虛弱的模樣。


    他詫異的看著寧致,見寧致麵色煞白,痛苦的闔著眼,額前的劉海被汗水沁濕,心不受控地跳了兩下,一股陌生的情緒繼而在心底蔓延。


    他皺起眉,道:“畫廊一天不去也沒事,我還是先送你去醫院。”說著,他掩下心頭的異樣,轉著方向盤,打算把寧致先送去醫院。


    “不用。”寧致按住男人的手背,扯了扯嘴角,道:“畫廊裏備有胃藥,你扶我進去吃兩粒休息一下就好了。”


    男人看了寧致一眼,沒再說什麽。


    他把車子熄火,顧自推開走門,走下去,繞到副駕駛座,拉開車門,看著昔日嬌縱任性到叫他無比厭惡的青年此時呈現出柔弱的狀態,心口一滯,竟是該死的覺得心疼?!


    他黑著臉,彎腰把人從車內抱了起來,大步朝畫廊走去。


    早間的陽光灑滿天際,沐浴在陽光之下的莊弈君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的抱著人進了畫廊。


    有工作人員上來問怎麽回事,他頓了一下,張口想請醫生的話又吞了下去,自嘲一笑,抱著人上了畫廊二樓的休息室。


    寧致忍著胃部的疼痛,在休息室門口掙紮著走了下來,“謝謝。”


    說完,沒看見臉上凝結出來的寒霜,扶著牆壁走進休息室,從抽屜裏找出原主放在這裏的胃藥,幹吞了兩粒,隨即倒在床.上。


    這具身體叫溫錦。


    與門口的男人是夫夫。


    而那個男人叫莊弈君,倆人是商業聯姻。


    這是一個同性戀合法的世界。


    溫錦從小就與莊弈君有婚約,但溫錦不喜歡冷冰冰的莊弈君,他喜歡的是莊弈君的小叔,一個浪漫放.蕩的畫家。


    莊弈君也不喜歡嬌縱的溫錦。


    倆人迫於雙方家庭的壓力,簽下合約,承諾婚後互不幹涉。


    溫錦以為嫁進莊家,就能與莊弈君的小叔朝夕相處,且日久生情,可他沒想到莊弈君的小叔在參加完他的婚禮後,出國采風去了。


    三個月後,莊弈君的小叔帶回來一個青年,並宣布是他的真愛。


    溫錦氣瘋了。


    有人給他出主意,讓他以侄媳的身份接近那個青年,然後設計那個青年跟莊弈君躺在一張床.上,再引導莊弈君的小叔發現真.相,他也可以趁機解除婚約。


    溫錦按朋友給的主意設計了莊弈君和那個青年,他順利得以離婚,但結果是,他離婚了,那個青年也跟莊弈君的小叔分手了,卻跟莊弈君好上了。


    之後還有誤會,分手,帶球跑等劇情。


    而莊弈君的小叔浪子回頭,默默守在青年身邊,為他終生不娶。


    帶球跑……


    寧致睜開眼,胃部的疼痛有了少許緩解。


    他揉著發脹的腦仁,雖說這個世界同性戀合法,但也沒男人生子這一回事啊!


    這個世界的科技發達,試管嬰兒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異性戀夫妻若是不想承受分娩之痛,可將兩人的受.精卵存放於醫院。同性戀夫夫可提交申請報告,經查實倆人有婚姻關係,可去醫院的卵.子庫申請卵.子。


    所以……


    這個世界的主角受,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懷.孕生子的?


    寧致躺在床.上,等胃好受了些,這才翻身從床.上下來,走進浴.室洗了個澡,把手機調靜音,打算再補一覺。


    。


    今天周一。


    作為一家大公司,為了進一步加強公司的管理,增強各部門之間的溝通與協作,總結積累經驗,創造效益,莊氏集團每周一都會召開例行會議。


    ……


    隨著一聲散會,莊弈君率先走出會議室,回到辦公室,看著桌子上堆放著厚厚的一層待審核的文件,莊弈君取下眼鏡,下意識的皺起了眉。


    “莊總?”周秘書見莊弈君皺眉,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沒……你替我聯係林醫生,讓他……去一趟錦繡畫廊。”


    “好的,如果莊總沒什麽吩咐,那我就先出去了。”周秘書得到莊總的點頭,微笑的退到門口。


    “等等!”加深的眉宇間的皺褶,隨意的撿起一個文件看了看,“算了,你先出去吧。”


    溫錦是生是死跟他有什麽關係?


    需要用得著自己來緊張?


    可……


    一想到早上溫錦慘白的臉,心中就越發不舒服,打開的文件更是半個字都看不下去。


    他拿起內線電話,遲疑了良久,還是按了下去,“周秘書,你親自去接林醫生,送他道錦繡畫廊,確定溫錦沒事,你再回來。”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氣剛吐出一半,腦海裏驀然想到人會不會暈迷在了休息室?


    一想到這兒,他慌忙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裏翻出溫錦的號碼,嘀咕道:“我不是在乎他,就是想看看溫錦到底有沒有出事,沒什麽事那皆大歡喜,我也能好好上班了,要是昏倒在休息室沒人發現……倆人好歹是夫夫,要是溫錦出了什麽事,我這個第一時間發現溫錦不舒服的人也難逃良心的譴責,對,沒錯,就是這樣。”


    給自己找了一番借口,撥通了溫錦的號碼。


    嘟——


    他心猛地加快了跳動,帶著一份他都不明了的雀躍。


    心越跳越快,然就在長久無人接聽後,加快跳動的心髒就如坐過山車一般,從剛出跌落了下來。他眸色一冷,胸腔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這股怒氣來的莫名其妙,就像早上被溫錦關在門外一樣,讓他焦躁不安,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泄心裏的鬱氣。


    都二十四歲的人了,怎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他收起手機,拿著車鑰匙下了樓,驅車一路趕到錦繡畫廊。


    畫廊裏很冷清,一個客人也沒有。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工作人員小袁走上前,詫異道:“莊先生,您怎麽來了?”


    莊弈君不耐的扯了扯領帶,大步走進去,邊走邊道:“你有沒有上去看過溫錦?”


    “老板平常這個時候都在畫室畫畫,通常情況下,是不允許我上二樓的。”小袁解釋道。


    莊弈君腳下的步子一頓,冷著臉道:“你難道沒看見他早上臉色不對?”


    小袁慌了一下,繼續解釋道:“老板不是第一次胃犯病了,他自己說沒事,畫室裏也備了胃藥,而且老板也沒聯係我,沒老板的允許,我不敢上二樓。”


    “你真是……”莊弈君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用力扯開領帶,跨步走上樓梯,來到二樓的休息室門口,頓了一下,繼續走到盡頭的畫室。


    溫錦的畫室很大,占據了二樓三分之二的空間。


    與其說是畫室,不如說是莊飛舟的個人肖像畫館。


    莊弈君是第一次來溫錦的畫室。


    他舉目望去,但見陳列整齊的畫室裏擺滿了他小叔莊飛舟的肖像畫,每一幅畫的神態與韻味皆不相同,可見畫這些畫的人對莊飛舟有多了解和用心。


    莊弈君知道溫錦喜歡莊飛舟,他以前也不在意溫錦心裏裝了誰,可這一瞬,心就像是漫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恨不能當場把這些畫全部燒光。


    ……


    寧致美美補了一覺,身體再無半分不適。


    他打著哈欠,緩緩睜開眼,不想莊弈君拉著一張黑臉,坐在床對麵,用一雙陰惻惻的眼睛緊盯著他。


    寧致被他這副陰森恐怖的表情給嚇了一跳,隨手抄起頭下的枕頭丟過去,“你有病啊?”


    “對,我有病,你有藥嗎?”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還夾雜著一股莫名的怨氣。


    怨氣?


    寧致揉了揉眼睛,待他再次細看時,就見莊弈君麵色如常,跟往常沒什麽區別。


    嗯,是他沒睡醒,看花眼了,也聽錯了。


    寧致懶懶的伸了個懶腰,佯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鎮定自若的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轉身從衣櫃裏取出衣物。


    剛打算解開睡衣的扣子,餘光瞥見莊弈君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像是沒有出去避嫌的打算。


    “我要換衣服。”寧致背對著莊弈君,淡淡道:“你是不是該出去了?”


    “嗯。”莊弈君盯著青年修長的背影,他從未仔細打量過青年,除了對青年不感興趣,也是因為他很少見青年。


    可此時卻突然發現,青年很瘦,瘦的仿佛風一吹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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