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洛這次出來是來巡邏的,依舊很消極怠工,從頭到尾懷疑人生,很是萎靡,他其實是不想出來的,但是葉戰說不養吃白飯的,趕他出來幹活。


    阿撒洛巡邏的時候也很不走心,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悶悶不樂,整個人抱著馬脖子,掛在戰馬身上,韁繩都沒拿,任它散著,好像被太陽曬蔫了的小白菜兒。


    原本隻是巡邏,沒想到就點背的碰上了碎衣一夥人,在這之前,這裏之前據說還從沒出過事兒。


    繞是阿撒洛也趴在馬上抽了抽嘴角——真他媽的點背。


    阿撒洛雖然平時笑起來是個天使,但這個天使早就學壞了,滿嘴髒話,張口就來,也就在林亂麵前捂得嚴嚴實實,嬌嬌羞羞,林亂碰碰他的臉都會臉紅,純情的像個小姑娘。


    阿撒洛這兩天無心戰鬥,十分惆悵,感覺人生都沒有了意義,自個兒向葉戰討這裏負責也是想來劃水的。


    因為這裏一向太平,不少人都想來,葉戰都是輪流派人,這次阿撒洛能拿到,還是因為他從前要的,都是那些幾乎每天都在發生衝突的地方,葉戰很痛快的把這裏分給了阿撒洛。


    這裏靠近蘇淩然的地方,碎衣活動的不多,每次都會很小心。


    但是最近他正帶著人往蠻族領地撤退,就沒有以往那麽小心了,這次也是倒黴,一出來就碰上了阿撒洛。


    阿撒洛最近很懈怠,臉上都寫著生無可戀這四個大字,要是以往,剛碰上他就笑嘻嘻的先上了,身後跟著的屬下下意識就跟著他衝了,見麵就迅速開戰。


    現在見了麵,兩波人還都猶豫了一陣,雙方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從樹林那邊過來一隊夷人,似乎剛洗劫了一個商隊,滿載而歸。


    碎衣這次出來接了幾輛運貨物的馬車,馬車正好在拐角,因為角度問題,他們隻看見十幾輛馬車,跟幾個專門趕車的馬夫,沒看見碎衣跟阿撒洛他們,以為又有肥羊了,驚喜的叫了一聲。


    接著就撲了過來,剛靠近了一點,就發現他們似乎沒有跑,也沒有驚慌失措,連那幾個馬夫都神色冷冷的看著他們,幾個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揮著武器跑了過來。


    他們靠近了,就要去抓馬車上的東西的時候,才看見,馬車後麵密密麻麻站著成千上百的士兵,手裏拿著兵器,對著他們,神色冷冷的。


    於是不知怎麽,阿撒洛跟碎衣都不約而同的沒有向對方開戰,而是去對付夷人。


    阿撒洛想的很簡單,這些夷人拿了那麽多東西,一看就很有錢,人又少,說明他可以偷懶了。


    碎衣根本就沒想,蠻族大部分都在利用商路做些生意,利潤極大,尤其是馬匹生意,雖然如此,他們還是搶劫起家,這夷人一定程度上跟他們撞了業務。


    自從他們登陸,蘇淩然還沒做多少針對,碎衣就已經見一回打一回了,再說,碎衣也不想跟鄭國開戰,他占據著商路,財富源源不斷的進賬,根本用不著去搶去奪。


    至於領地,蠻族領地雖然大部分很貧瘠,但是也遼闊的很,現在碎衣自己地盤還沒弄明白,手裏的兵也剛剛熟悉,這個當口,他對鄭國毫無想法。


    有野心不代表沒長腦子,他是很想吞並富饒的鄭國,但是若是蘇淩然不在,他還有幾分把握,現在就算了吧,沒戲。


    蘇淩然寸土不讓,他對邊塞的統治像鐵桶一樣,無從下手,而且態度十分強硬,碎衣每次行動都要非常謹慎,一不小心就損失慘重。


    原先膽敢頻繁在邊塞找麻煩的,純屬就是內部小部分不安分子,基本都是不服碎衣,又打不過他,隻好在邊緣裏生存,專做劫掠的買賣。


    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部落。


    他們還以為鄭國依舊那麽軟弱,邊塞官員欺上瞞下,軍隊睜隻眼閉隻眼,結果被狠狠打了臉。


    因為行事猖狂,被蘇淩然肅清了不少。


    碎衣倒是樂得省事兒,借蘇淩然的手,倒是除了很多他不方便出手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不想跟阿撒洛等人產生衝突的原因,弊大於利,碎衣從來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尤其他最近找回了林亂,心情正好,整個人非常理智。


    碎衣已經錯過了入侵鄭國的最好時機,這個機會出現在內部的統治,他最開始期望通過內政的混亂使蘇淩然能離開邊塞。


    他原先以為就算是除掉蘇淩然的計劃失敗了,也不過是多費些手段,碎衣除了幼時有些艱難,其餘時候順風順水慣了,他習慣了輕易的得到自己想要的,這讓他大大低估了蘇淩然。


    最後他為這自大付出了代價,他不僅倉皇的逃出了上京,還輸掉了林亂。


    他對此印象深刻。


    這讓他反省了自己,行事都沉穩了不少。


    碎衣這回遇上的那些夷人並不成氣候,人太少,而且武器也不夠好,作為馬匪起家的行家,碎衣對馬跟刀這兩樣十分熟悉。


    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製作武器鐵的不夠純粹,雜質太多,這讓武器鋒利度不夠,並且很容易折斷。


    相對於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鄭**隊,這簡直就是太容易了。


    就算是這樣,他在聽到林亂在一旁的時候還是心驚了一下。


    戰場上瞬息萬變,尤其是開始混戰之後更是混亂,新兵都有時候分不清狀況,更何況還是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林亂。


    他眼睛本來就不太好,光線暗一點就看不清,方向感也不怎麽樣,東南西北分不清還是小事兒,要是闖到了夷人那邊,出了什麽事兒,碎衣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碎衣看著那女奴的方向,也跟著往那邊移動,他沒注意到的是,往那邊走的,不止他一個。


    *


    阿撒洛眯起眼睛,視線掠過碎衣,很快鎖定了前麵的女人。


    阿撒洛露出一個笑來,這個笑容有些興奮的嚇人,從唇間隱約可見整整齊齊的一排牙齒,有些瘮人,仿佛一頭噬人的野獸,對著他的獵物張開了血盆大口。


    他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斧頭拖在地上,在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所有的障礙都砍殺吧,阿撒洛這樣想著,對著麵前的人舉起了斧頭。


    旁邊的人,不論是蠻族夷人還是他帶來的士兵,都紛紛讓開,如摩西分海一般。


    動靜這麽大,碎衣也注意到了,但是阿撒洛本來就離林亂很近,路子又這樣猛,碎衣趕不上他。


    沒有多想,碎衣幾乎立刻就拿了馬身上掛著的一張弓,反手抽出了一支箭,拉弓。


    落空了,阿撒洛好像看見了一樣,猛的停住,箭支擦著他的鼻尖過去,由於猛的停住,他的前腳在地上壓出了一個淺淺的坑,足以看出當時的衝擊力之大。


    但阿撒洛似乎沒有什麽感覺,身體連晃都沒有晃,他歪了歪頭,對著碎衣的方向笑了一下。


    他的頭發因為慣性散亂在臉頰兩旁,遮住了臉,還有一些粘連在嘴唇上,看起來好像挑釁一樣,好像下一秒就會過來。


    但是他隻是搖了搖腦袋,似乎衡量了一下,接著就往前衝了。


    這期間停頓不超過一秒,絲毫沒有對他的速度造成影響。


    碎衣敢肯定,他當時沒有往這裏看,這箭支是特製來進行暗殺的活動的,使用起來幾乎沒有噪音,再加上周圍這麽嘈雜,也絕無聽清破空聲的可能。


    那就隻能是,野獸一樣的直覺。


    *


    林亂很聽話,那女奴走之前要他躲到一叢矮灌木裏,他就把自己整個人都塞了進去,鑽進了最裏麵,接著就忍不住好奇,扒著樹枝,從枝葉間往外看。


    他頭一次見打仗的場麵,鬧哄哄的,也沒怎麽可怕,碎衣還拿這個嚇唬他,也就這樣嘛。


    林亂不知道,這次因為人數差距太大,那些夷人沒怎麽反抗,所以隻能算是次比較溫和的衝突,算不上戰爭。


    接著林亂就緊張了起來,他屏起了呼吸,有人來了,地上有枯枝被踩踏的聲音,異常清晰。


    林亂把馬拴在了旁邊,阿撒洛過去就看見了那匹馬,也是林亂藏的好,他繞著那匹馬繞了兩圈,還沒看見人。


    林亂一動不動,他當時沒多想,馬就拴在旁邊的樹上,現在那人的衣擺幾乎就在林亂麵前。


    林亂看見對方在他麵前停了下來,林亂低著頭,看見他的褲子跟靴子,深色的,上麵有幾塊汙漬,好像濺上了什麽,這幾塊汙漬很奇怪,整個褲子,除了這幾塊汙漬都是很幹淨的。


    還沒等林亂仔細看看,對方忽然蹲了下來,林亂聽見一個很高興的聲音。


    “找到你了。”


    這讓林亂有一種在玩捉迷藏的感覺,他抬頭,看見了阿撒洛。


    也很驚喜。


    “阿撒洛?”


    林亂說著就要鑽出來,但是這灌木茂密的很,也不知道他怎麽鑽進去的,現在鑽出去就感覺到了細小的枝丫紮在他裸露的皮膚上。


    林亂哼了幾聲。


    阿撒洛本來蹲在那裏,聽見林亂的聲音,把斧子放在一旁,伸手往裏,抓住了灌木的根部,雙手使勁,把外圍的灌木直接拔了出來,像掀開了林亂蒙在頭上的被單。


    林亂隻感覺眼前立刻就明亮了起來,他剛站起來,然後懷裏就衝進來了一個阿撒洛,阿撒洛眼睛亮晶晶的,頭在林亂脖頸處蹭了蹭。


    阿撒洛頭發細軟蓬鬆,林亂隻感覺有點癢癢的,忍不住咯咯笑了幾聲,用手往下壓了壓,頭沒壓下去,隻頭發往下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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