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亂安安心心的被周煙喂了一碗排骨湯,然後周煙就不給他喝了。


    林亂剛醒,用太多不好克化的不太好,雖然是熬了好幾個時辰的湯,但到底是葷腥,林亂胃不好,自己又不知節製,還是要注意些。


    林亂不樂意,他吃東西大口吃習慣了,吞咽的快了就覺得肚子不飽,周煙知道他秉性,又給他拿了一小碗粥,熬了很久,綿軟的感覺不到裏麵是什麽東西,喝完才覺得滿足了。


    那時候就晌午了,林亂起的晚,等於剛剛用了午膳,然後跟著周煙窩在光線明亮的房間裏做針線。


    周煙很喜歡做針線,她熱衷於給林亂做衣服鞋子之類。


    而林亂向來坐不住,隻小時候還耐心些,或者說那時候他還怯怯的,不會提出什麽要求,隻跟著周煙就很滿足了。


    等到大了,活潑了,懂事兒了,能玩兒的花樣多了,也知道針線活是女兒家做的,自己做就會被人笑話,林亂就很少安安分分的待在周煙旁邊看她做一下午針線了。


    周煙現在還很懷念那個自己搬著小板凳挨著坐到她旁邊的小孩子,隻要交給他一個穿針或者纏線團的小任務,他就能高高興興認認真真的完成,然後期待的看著你,希望得到誇讚。


    這個時候,你隻要很正經的誇他穿針穿的真好,林亂眼睛就亮晶晶的,他根本不會掩飾,你誇他他就高興,然後更賣力給你幹活。


    現在林亂還是靠著周煙,周煙在裁剪衣服,他給穿了好多針,看看沒有別的針了,這才停了下來。


    自己也拿了一根針,用一旁小筐子裏的細碎布條來縫著玩兒。


    碎衣也在,他斜斜倚著門,挑了挑眉,帶著笑意看著林亂。


    一切就跟以前一樣。


    *


    林亂被碎衣虜走,隔天傍晚蘇淩然才接到了消息,當時他正在西邊調兵,正要回去。


    雖然這是在軍,比在上京安全了許多,薑子瀚的手也伸不了那麽遠,但這邊關終究還是亂了些,尤其是這些天,蠻族有了大動作。


    所以蘇淩然還是留了人照看林亂,等到林亂跟著無字營到了主營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主營戒備森嚴,就算是皇帝的親信也不能隨便進。


    但是就是在這正要轉移的關頭,外麵又出了事兒,就算是蘇淩然交代了,想著營地裏安全,也隻是讓林亂不要出去而已,而沒有另外加派人手去日夜看守,誰也沒想到林亂會被擄走。


    林亂不見了是葉戰先發現的,他回來的時候困的要死,因為聽見了狗叫,他路過林亂院子的時候看了一眼,發現林亂院子的大門開著,他原先以為阿撒洛回來了,立刻精神起來,扛著長槍就進去了。


    進去卻發現裏麵灌木倒了一半,剛踏進去,喵喵就一瘸一拐的從屋裏竄出來,在他身邊不停焦躁的叫著,身上的毛發淩亂。


    葉戰心裏一緊,三步兩步就往屋裏竄,屋裏一片狼藉,最央有一把匕首,還有幾滴血,而林亂不知所蹤。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葉戰還是抱著林亂可能是自己耍脾氣的可能性率人找了一天一夜,後來有斥候報告在半夜看見了一小隊可疑蠻族,好像還帶著一個人,興許是同伴受傷了,還沒交手就跑了。


    葉戰最後不得不承認,林亂被虜走了,這是最好的結果,其他的葉戰不敢想。


    葉戰一邊派人交涉一邊去暗地裏闖了好幾次蠻族營地,都沒有什麽發現,再往裏就是蠻族主營了,在那裏就算是葉戰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


    葉戰有些慌,除了這些他想不出還能做什麽,最後還是派人快馬加鞭稟告蘇淩然。


    蘇淩然比葉戰要老練的多,他直接派了使者去了蠻族大營,大大方方進,大大方方出,還跟林亂說了一會兒話,沒能帶回來林亂,但是至少知道林亂好好的,而且過得還不錯。


    碎衣知道林亂還蠻喜歡自己的爹爹,他以前很自信林亂肯定會選擇他這邊,但他現在卻有點害怕了。


    畢竟到底還是血濃於水,而且蘇淩然是個難啃的骨頭,他不一定應付的來,所以他也沒說什麽,裝作不知道,林亂還寫了信帶給蘇淩然。


    蘇淩然跟碎衣現在就處於一種很奇妙的狀態,他們互相知道對方,並且交過很多人手,彼此在對立的陣營,但是在林亂這裏又有一種詭異的默契,仿佛無形之達成了共識。


    蘇淩然得到回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是感到了一些無奈與挫敗,這麽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下的。


    蘇淩然知道的比葉戰多的多,他一直在應付碎衣的小動作,但是這段時間因為離了上京,碎衣那邊找不到人,難得的安分了下來。


    蘇淩然敢肯定,就連他回來都沒人走漏消息,更不要說被他安排到隊伍裏特意沒有讓他出挑的林亂,那個小狼崽子絕對不知道林亂在邊關,那就隻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運氣真好,蘇淩然這樣想著,燒掉了手裏的密報。


    他到底年長些,穩得住,不像那時候把林亂丟了的碎衣,一到自己的地盤就急不可耐的再三派人來試探,結果毫無準備又衝動的行動沒有得到什麽實際的進展,倒是折了不少人手。


    他是最老練的獵手,最會用最少的力量消耗得到最豐厚的回報,知道什麽時候出擊才能一擊必殺。


    蘇淩然總是縝密而又冷靜的,他已經學會了拋棄自己的情緒,關注事件本身。


    密報裏稟告的是老皇帝去了,現在還沒有宣布旨意,上京的貴族都還有大半不知,但是蘇淩然已經得到了消息。


    如果沒出什麽差錯,繼位的皇帝應該就是薑子瀚,按時間來算,現在薑子瀚應該正忙著接手京的勢力,顧不得這邊。


    但實際上,薑子瀚源源不斷的派人來找麻煩,這很不理智,他接手權力的速度會大大減慢。


    蘇淩然衡量了一下,決定先應付薑子瀚,他派人將林亂被虜走的消息透露給了薑子瀚。


    這個時候蘇淩然也有些慶幸,慶幸那個蠻族狼崽子對林亂沒什麽惡意,讓他能空出手來緩一緩,否則蠻族加上肆意妄為不按常理出牌的薑子瀚,就算是蘇淩然也不能保證能將林亂護得嚴嚴實實。


    林亂現在還稚嫩的很,蘇淩然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讓他成長到可以快快活活瀟瀟灑灑的過下去的程度。


    如果林亂接手了蘇淩然在邊關的位子,那他最大的隱患就是蠻族,但若是林亂跟蠻族首領交好,那就不一樣了。


    想到了林亂將來,蘇淩然又開始擔心起來,在他看來,軍的位子固然是牢牢把握著軍權,位高權重,沒人敢招惹,但是要做的也多,肩上的擔子十分沉重。


    並且,如果要有什麽功勞,隻能在戰場上拚殺。


    他原先隻想讓林亂自己立起來,現在又覺得不妥,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


    刀口舔血的生活不容易。


    *


    阿撒洛把兩天的路程趕成了一天,他們去的時候沒騎馬,回去也沒有,要靠自己的腳程。


    阿撒洛人看起來小小的,但是趕起路來卻很快,到了之後手下的人累的爬不起來,他還是很遊刃有餘,扛著斧子哼著歌往回走。


    “哎呀呀,喵喵喵喵,小喵喵。”


    他這些天一直很喜歡這首喵喵之歌,因為林亂一聽就笑,他喜歡林亂笑。


    阿撒洛剛要踹開院門,腳抬起來又收回去,規規矩矩的推門進去,林亂在裏麵呢,萬一吵醒了就不好了。


    他開了門,院裏趴在門口的喵喵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阿撒洛環顧了一周院子,沒有人。


    “林亂~”


    他拖著長腔喊著林亂進了屋,屋裏那天晚上的狼藉已經被收拾幹淨了。


    阿撒洛站在屋裏,舔了舔唇,屋裏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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