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戰很糟心,各種糟心。


    就算是千方百計旁敲側擊的都從林亂那裏打聽清楚了,知道那小子最多就跟林亂躺床上一塊玩玩兒玩具,也覺得糟心。


    偏偏林亂還不願意挪窩,但讓葉戰覺得好受一點的是無字營過兩天就要集體搬走了,阿撒洛那會兒大概還在回來的路上。


    原先無字營是跟著蘇淩然在這裏的,蘇淩然跟哪一任元帥都不一樣,他不在主營,他在最前麵的營地,在最危險的前線,他覺得,隻有自己待在那裏,才能最好的掌握情況。


    借別人之口聽到的始終不準確,蘇淩然是個對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人,他在要求你之前,會自己先做到最好。


    蘇淩然自己到了最前線,但是主帥不能出事兒,所以他安排的很清楚,就連戰死之後接任的人選都有了三四個。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反過來也是一樣,蘇淩然的賬下,許是受到主帥影響,全是不懼生死的好戰分子。


    連跟著連無字營也一向在這裏訓練,但不知怎麽的,蘇淩然就要把他們調回主營裏訓練。


    在葉戰看來,無字營本來就不應該在這兒,毛都沒長齊的一群奶娃娃,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主營,他們現今隻等休整兩天就要動身。


    於是林亂就繼續住在院子裏,葉戰住他隔壁,於是有事兒沒事兒能看見那邊牆裏探出一個腦袋來,給林亂遞過來各種各樣的東西。


    葉戰也不閑,他整天忙的要死,忙的路過林亂的院子連進門的時間都沒有,隻能扒著牆頭看兩眼,把找來的好東西丟進去。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他剛躺下沒多久就被人叫了起來,一臉暴躁的扛著長槍出了門,最近這些日子,那些老鼠約好了一樣,都不安分了起來。


    對過路商隊也不求財了,全部劫殺,打遊擊一樣,搞得附近人心惶惶,他們這是在故意示威,偏偏還不能不理,隻能加班加點的巡邏。


    尤其是葉戰,他負責這個,忙的夜裏回去抱著長槍往屋子裏隨便什麽地方一躺就睡了,往往還沒睡多久就要被叫起來接著去什麽地方處理事情。


    上麵又在搞大動作,沒空管這些亂七八糟的,隻能他們加班加點先撐著。


    葉戰是蘇淩然賬下的戰將,多少也知道些蘇淩然的意向,蘇淩然現在去了西邊調兵,這是已經做好了開戰準備了。


    想想葉戰就覺得迫不及待,他已經忍了很久了,整天就是給那群東跑西跑的老鼠們擦屁股,他們東打一槍西打一槍,自己是痛快了,剩下的都要他們來。


    要安撫那些被搶了貨物利欲熏心鋌而走險的行商,還要去出人出力送他們回去。


    那些時候蠻族隻搶貨物或者要錢,從不傷人,隻要留點東西,那些商人都能賺翻了,倒黴一點,就算全被搶了,隻要成了一回兒,這輩子都吃喝不愁。


    所以一次又一次來,最多的時候,葉戰送了同一個行商的車隊回去三回。


    連他們家有幾隻狗都知道了,他們家小女兒還給葉戰遞了兩回情詩,葉戰看不懂這縐縐的話,一直以為是感謝信,瞄了兩眼,用來擦桌子了。


    再上門的時候人家以為有戲,分外熱情,第三回的時候就被人請出去了,還被幾個老娘們指著鼻子罵吊著人家小閨女。


    葉戰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們家有幾隻狗,也不想莫名其妙被罵一頓。


    後來他再碰見這樣的事兒,甭管是誰,先踹兩腳,然後再讓人送回去,唯一的要求就是隻要不死就成。


    葉戰是真的煩死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他有預感,快熬到頭兒了。


    葉戰扛著槍打了個哈欠,路過林亂的院子的時候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木頭雕的小喵喵,這是他特意求軍一個以前是木匠的人雕的。


    葉戰走了,留林亂在這始終有些不放心,今天忙了些,要是連他也走了,林亂附近就沒有人照看著了。


    葉戰原地站了一會兒,猶豫不決了一會兒,最後甩了甩腦袋,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又覺得有點好笑,什麽時候他也這樣婆婆媽媽的了。


    葉戰一下子雙手一撐就上了牆頭,看準了院子央,給丟了過去。


    接著就心滿意足的走了。


    戰爭快結束了,他要回去喝最好的酒,看最好看的姑娘,比林亂還要好看的。


    隻是他沒想到,這時候的猶豫,會讓他以後想起來就覺得後悔,他想過無數次若是當初,但最後都隻能歎一口氣,歎世事無常。


    *


    碎衣一直耐心的等到了晚上,他本想先引出瘋狗,然後慢慢解決,如果有時間,那個葉戰也可以解決了。


    他最近動作也不小,雖然精銳都沒有派出去,那些小嘍囉死太多也會讓碎衣很頭疼。


    但是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或者是他這些天活動太頻繁,這幾日就安分了些。


    但是碎衣等得不耐煩了,命人在外麵接應,自己帶了幾名精銳就潛入了敵營。


    他們選的時候不錯,葉戰剛剛出去,跟他們正好錯開。


    這隻猛虎不在,那這裏就隻有瘋狗還算得上,或者說他注定折在今天。


    碎衣有成把握,雖然平時看似行事激進,但他不是會冒險的人,就像現在,他選擇暗殺阿撒洛而不是葉戰,他親自去暗殺阿撒洛的成功率很高,就算是失敗,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如果對象是葉戰的話,碎衣也要掂量掂量,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強大的對手。


    碎衣從來都知道分寸。


    阿撒洛的院子就在眼前,碎衣抬了抬手,身後的幾人立刻停下。


    “你們在這裏接應,我去試試。”


    幾人利落點頭,也沒有勸阻碎衣之類的話,他們被訓練以碎衣的命令為先,命令大於一切,就算是碎衣的命令讓碎衣置於危險之地也不會阻攔。


    那邊碎衣無聲無息的翻過了牆頭,今晚夜色很好,他夜視能力不錯,借著月色就能看得差不多。


    不像林亂,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在小時候那場動亂裏得的毛病,他一到晚上就跟瞎了一樣,小時候帶他出去還一腳踩進過小土坑裏,扭了腳,當時哼唧了兩下沒有哭。


    是碎衣背他回去的,回去就撲進周煙懷裏,哭哭啼啼的撒嬌,非要周煙抱著他走,一著地就喊疼,整日膩在碎衣懷裏,哼唧了大半個月才肯自己跑動。


    碎衣想起來,心情就愉悅了些,他借著月光看見院子央有個小木雕倒在路上,是隻小狗模樣的。


    精巧的很,就憑這精巧勁兒,也是很難得的。


    碎衣停了一下,彎腰拾起,摩挲了一下,揣進了兜裏,這看起來像是林亂會喜歡的東西。


    他喜歡狗,一直想要一隻,還喜歡這些小東西,小時候照著自己讓人家捏了個糖人,怎麽也舍不得吃。


    那時候林亂太小,周煙不肯讓他自己出去玩兒,也很少帶林亂出去玩兒,林亂的活動範圍就隻有院子。


    這麽一個糖人對林亂來說是很難得的,他自己稀罕的拿了一天,愣是沒舍得咬。


    最後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咬了一口,小小的咬在糖人鞋子上,咬完就後悔了,自己癟癟嘴,就要湧出眼淚。


    還是碎衣看不下去,湊過去一口把小林亂的頭給吃掉了,林亂當時就忘了哭,反應過來後就哭的更厲害,拖著鞋子下床跑到周煙屋裏告狀,順便賴在周煙那裏一晚上。


    關於林亂的事兒,碎衣樣樣記得清清楚楚。


    不知不覺,就這樣占領了心大半分量。


    碎衣剛開始隻是為了留下周煙而已,他覺得周煙像母親,尤其是在林亂麵前,她表現出來超乎尋常的耐心與溫柔,碎衣覺得這種感覺很好,他認為這就是娘親的感覺。


    碎衣本質上是個很任性的人,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所以他喜歡周煙,就招攬她,就算是許諾了遠遠超出她價值的東西。


    林亂就是附帶的,他是一個留下周煙的砝碼,也是讓家這種感覺更加持久的一個道具,這是碎衣剛開始對他的定位。


    隻是碎衣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時間,不知不覺,碎衣跟林亂度過的時間已經很長很長,長到讓碎衣心裏已經慢慢的被林亂侵占大半。


    現在林亂不在,碎衣每看到一件事物都想起林亂,這讓碎衣覺得煩躁。


    他需要發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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