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亂話音剛落就上前傾身去伸手抓碎衣,碎衣早就騎馬走遠了,那裏還能抓的到。


    倒是林亂上前傾身有些重心不穩,蘇淩然攬住他的腰,牢牢固定住。


    他低頭,看見林亂捂住自己的眼睛,有眼淚從指縫裏溢出,胸膛一起一伏,十分明顯,好像喘不過氣來一樣,這樣無聲的哭了一會,還開始幹嘔,這顯然是著急的狠了。


    蘇淩然明白驟喜驟悲都傷身的很,但也什麽都沒有對林亂承諾,周煙底細不明,是萬萬不能放在林亂身邊的。


    蘇淩然無法哄他說周煙一直在,隻用手慢慢順他的脊背,希望他哭的輕鬆一些。


    蘇淩然知道林亂十分依賴周煙,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不如這時候哭個痛快。


    雖說林亂這樣子有些奇怪,明明是半大少年,有許多這麽大的少年不是已經建功立業就是娶妻生子,也沒有那個跟林亂一樣,還是哭的像個小孩子,甚至哭到打嗝。


    但是蘇淩然倒是沒有多想,在他眼裏,林亂就是個小孩子,笑和哭都正常,根本就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林亂本來心智就與常人有些不同,愛笑愛玩,也愛哭。


    他高興就笑,難過就哭,不開心就生氣,一點都不委屈自己,他對別人的情緒敏感,對人與人之間那些東西看一眼就明白七八分,但是他嫌麻煩,懂歸懂,做又是一回事兒。


    總之,林亂本質上任性至極,但這其實也是一種情感上的缺陷,是異常的 。


    林亂小時候更加不正常,他那時候沉默容易焦躁,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幾乎不與外界交流,放到現代,這就是傾向於抑鬱與自閉這一類的心理問題。


    是碎衣不容拒絕的打破了他沉默的外殼,堅決的製止了這種趨勢。


    但林亂情緒上還是容易大起大落,偶爾還會陷入莫名的低落,比如都是要一個糕點,旁人被拒絕的那一點失落,到了他這裏就被放大了十倍。


    再比如,林亂常常玩著玩著就不高興了,心情低落,連說話都覺得累,就什麽也不說,誰也不理,找個沒人角落就能坐一天。


    但這種時候碎衣都能找著他,讓他喝些熱糖水,睡一覺基本就好了,醒了還是對人笑,逗一逗還會跟你急,認認真真跟你講半天道理。


    周煙憐惜他小小年紀顛沛流離,對他多有縱容,更加讓他變本加厲,碎衣覺得林亂既然已經開始說話開始笑,旁的小毛病也無傷大雅,也慣著他,不慣的話也沒辦法。


    林亂性子拗,說不認錯,揍哭了也不認,而且他也不會多過分,說是霸道嬌慣,也不會去欺負小丫鬟和小廝,就是要個這個,要個那個,像個不知滿足的貪婪小鼠。


    這本也沒有什麽,除了被嬌慣的任性一些,除了偶爾突如其來的低落,平日裏也沒有什麽影響,但是大喜大悲的時候就會有突然的情緒失控。


    比如此時,而且他的情緒,是能持續很久的,並不是哭一場就可以算了,若是不順著他,他能一直記著這事兒,吃飯記著,睡覺記著,做什麽都記著。


    絕不是哭一場就能解決的問題。


    *


    蘇淩然眼看著林亂越來越嚴重,他伏在馬上,雙手抓住馬鬃,一直不停歇的哭,許是胃裏沒有東西,幹嘔又隻有些胃裏的酸水。


    蘇淩然怕林亂難受,也顧不得什麽,直接拿衣袖給他擦了擦臉和脖子,林亂哭的太嚇人,蘇淩然有些手足無措。


    旁邊的人都是蘇淩然部下,戰場上殺敵一等一的厲害,但這這種場麵就沒了招。


    還是蘇慢擠了過來,道。


    “將軍讓他睡會吧。”


    他說的睡會兒自然不是正常的方法。


    蘇淩然也才想到一樣,輕輕在林亂脖頸處砍了一下,順勢將他攬進懷裏,林亂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蘇淩然這才鬆了一口氣。


    蘇淩然自己是一路腥風血雨走過來的,閻王爺那裏都走過好幾回,從來沒有怕過,但是林亂隻是哭,他就覺得害怕,興許他的反應太強烈,蘇淩然總感覺他下一秒就要喘不過氣,停止呼吸一樣的怕。


    蘇淩然難得情緒有些外露的長出了一口氣。


    蘇慢沒見過林亂,偷偷瞧了好幾眼,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見多少,他就一直瞧,直到蘇淩然用自己的外衫將林亂包裹起來,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他才訕訕的收回視線。


    蘇慢摸了摸鼻子。


    “將軍我們回嗎?”


    “不回,找個客棧先休整一晚 ,明天找輛馬車。”


    蘇慢慢吞吞的答應了一聲,有些不太情願,蘇慢就住在蘇府,他認床,隻住的慣蘇府跟軍營,心裏是很想回去的。


    這時候還是忍不住道。


    “將軍,快馬就幾個時辰——”


    蘇淩然沒想那麽多,隨口道。


    “那你便回一趟,回去叫鍾叔安排人派輛馬車來,府裏的東西總是用的安心一些。”


    蘇慢被噎了一下,雖然認床,他還是更想跟著將軍的,可他不敢再多說,蘇淩然帶人走遠了,才慢吞吞的掉頭。


    他一向將蘇淩然的事兒當做聖旨回去後就先跟鍾叔說了,鍾叔不知道什麽事兒,事出的突然,蘇淩然誰也沒告訴,但鍾叔一聽是給小公子的馬車,恨不得自己就駕車走一趟,被鍾莫幾人好說歹說勸住了。


    *


    那邊的蘇淩然等人就在遠離上京的小鎮上找了個客棧,安頓了下來。


    屋裏的油燈不是很亮,許是店家怕費了油錢,所幸蘇淩然夜間視物的本事不錯,接著那點子光亮也能看的清楚。


    林亂整身衣服都有些濕了,現在也沒有衣服好換,但外麵披了蘇淩然的外衫,裏麵的褻衣褻褲還幹著。


    蘇淩然將其餘的都給林亂除了,隻留了褻衣褻褲,放在被子裏捂得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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