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予高考那天賀棠溪比誰都緊張。


    他晚上失眠,閉著眼睛硬是睡不著,但也不敢翻身,怕影響到旁邊睡著的林靖予,就這麽僵著身子挨了一夜,不知什麽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他睡得極淺,旁邊稍有異動就立馬驚醒,他眯著眼睛看向旁邊:“哥,你現在就起嗎?”


    林靖予輕手輕腳地穿衣服:“沒事,你睡你的。”


    “我不睡了,”賀棠溪直接翻身坐起,“我要陪你去考試。”


    許曼荷把他們送到了校門口,目送林靖予進入考場之後就準備回去給他做飯,而賀棠溪卻說他不回去,要在這兒等林靖予考完出來。


    他在校門口硬生生地站了快三個小時,周圍都是等考生出來的家長,見他一個孩子也站在這兒等,紛紛上來搭話。


    賀棠溪麵對陌生人也笑得很甜,他對周圍的家長說:“我在這等我哥哥。”


    打完鈴快10分鍾才有考生陸陸續續從教學樓裏走出來,周圍的家長都蜂擁上前,賀棠溪跑得最快,他跑到警戒線前麵,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警戒線的那邊也聚了一堆人,烏泱烏泱的,賀棠溪在麵前的這堆人裏艱難地尋找著林靖予。


    而林靖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警戒線外的賀棠溪,他的臉被熱氣蒸得通紅,額發被汗打濕粘成一縷一縷的,可眼睛還是那麽明亮,在亮堂的白天都似星星一般閃著光。


    警戒線撤了,所有人都擁著擠著往外衝,林靖予快步走過去拉住賀棠溪的手,避免被人群衝散。街道上停滿了車,喇叭聲叫嚷聲混雜在一起,吵得人什麽聲音都聽不見。


    賀棠溪興奮極了,他把林靖予的手攥得很緊。掌心裏全是黏膩膩的汗,他的心跳得飛快,這股激動的心情在周圍慢慢安靜下來之後尤為明顯。


    賀棠溪想問林靖予考得怎麽樣,又怕自己問了會給他壓力,索性就一句話也不說,隻牽著林靖予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還是林靖予先開的口,他問賀棠溪道:“怎麽不回家等?臉曬得這麽紅,萬一中暑了怎麽辦?”


    賀棠溪搖搖頭說自己不覺得熱。


    走了兩步,他還是忍不住問林靖予:“你感覺考得怎麽樣啊?”


    問完之後又急忙說:“我就是隨便問一下,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啊!”


    林靖予笑了笑,說:“沒有心理壓力,感覺挺好的。”


    賀棠溪心下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他喃喃地說著:“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你考試,可是我卻好緊張。”


    下午比早上要熱得多,林靖予執意不許賀棠溪去校門口等,賀棠溪隻好退讓一步說等交卷前半個小時他再過去,林靖予這才答應。


    可賀棠溪還是提前了好久就去了,下午的太陽曬得他頭昏腦漲,可他就是站那等。


    原來心甘情願起來再灼熱的太陽都攔不住他。


    賀棠溪曬了兩天,成功把自己的臉曬傷了,顴骨上是一大片的紅斑,有些像圖片中的年畫娃娃,看著喜慶又有些惹人心疼。


    下午吃完飯回來之後林靖予取了冰塊給賀棠溪敷臉,被曬傷的皮膚敷上冰塊有種刺辣的痛意。


    林靖予怕凍著他,敷了一小會兒就拿開了,等著過一會兒再敷。賀棠溪揉了揉有點凍僵了的臉頰,問林靖予明天幹嗎。


    今晚是解放的第一晚,林靖予的手機不斷地接到電話,都是約他出去玩的,但林靖予全都回絕了。


    賀棠溪一想到林靖予已經解放了,可自己明天還要上學,心裏不禁一陣氣悶,他蔫蔫地說:“那你明天幹什麽呀?”


    “我看趙郴哥他們都趁著等成績出去玩了,你不出去嗎?”


    林靖予一個一個地回答他的問題:“我明天就在家,接送你上下學,然後晚上監督你學習。等你考完試了咱們一起出去玩。”


    賀棠溪沒有想到林靖予的假期計劃是這樣的,他有些驚訝,隨即便興奮起來:“那咱們去哪兒玩?”


    林靖予問他:“你想去哪?”


    賀棠溪想了一會兒,才遲疑說道:“我想去海邊,好不好?”


    林靖予點頭,毫不遲疑地說好:“我這幾天就在家做攻略,你安安心心複習考試。”


    高考完再過兩個多禮拜就是中考,這兩個禮拜林靖予推掉了所有的約,就在家陪著賀棠溪準備中考。


    賀沛卓在他考試前打了個電話給他,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場麵話,比起關心更像是完成一項任務。


    張特助也給他打了個電話,比起賀沛卓,張特助的關心就顯得真誠得多,他詢問了關於考試的細節,還叮囑了賀棠溪不少注意事項。


    賀棠溪和張特助聊完,然後又隱晦地提起他考完試想和林靖予出去玩的事,讓張特助找機會和他爸提上一嘴。


    張特助知道林靖予,聽賀棠溪說完後一口就答應了下來,還提前給賀棠溪的卡裏打了錢,說是旅遊資金。


    之前是賀棠溪在校門口等了林靖予兩天,而現在則反了過來,是林靖予在外麵等他。


    考完試後賀棠溪自我感覺發揮得不錯,他把原因全都歸結於林靖予在外麵等他。


    賀棠溪好喜歡看林靖予和一堆家長一起站在校門口的樣子,就好像林靖予也是他的家長一樣。可他和其他的家長不一樣,他那麽高,長相英俊身姿挺拔,讓人一眼就能夠注意到他。


    而他就站在那兒,等著他一步步地走過去,再牽著他的手回家。


    這讓賀棠溪有種奇異的歸屬感,而這種歸屬感則帶給了他無盡的快樂。


    他滿心輕鬆,在回家的路上就開始詢問林靖予有關旅遊的問題。


    賀棠溪想去海邊,林靖予就挑了兩個海島,風景優美遊人也少,很適合考完出去散心。


    賀棠溪在兩個海島中挑了一個自己想去的,晚上林靖予就把機票訂好了,然後給民宿打電話預訂房間。


    賀棠溪看著林靖予拿著手機皺著眉和電話那頭的人交談的樣子,突然就不受控製地想到了林靖予的以後。


    想到了他們的以後。


    林靖予以後肯定會是個成功人士,成功人士這個詞未免有些老土。賀棠溪開始後悔起自己文學作品看得太少,所以現在找不出合適的、高級的詞來形容林靖予。


    可在他看來林靖予本身就是美好高級的,他再沒見過比林靖予還要好的人,或許是他沒遇到,可遇到了又能怎樣,他覺得林靖予是天下第一好,那再好的人也都比不上他。


    至少在他心裏是這樣。


    賀棠溪很少想以後,他覺得以後是個不好的詞,以後林靖予要去上大學,就會離開他身邊,等他也上大學了林靖予就要畢業了,他們又要分離。


    賀棠溪不喜歡分離,他覺得以後對於他來說就隻是個追逐的過程,他追逐著林靖予的足跡,可林靖予不會等他,就算兩個人在同一條路上行走也是一前一後,不會並肩同行。


    賀棠溪想到這兒心裏又有些難受,他覺得惆悵。惆悵這種感覺很奇怪,心又輕又空,像一顆氣球搖搖晃晃地飄上天空,因為太輕了,就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空虛感,氣球被吊在半空中,他的心也吊在半空中。


    林靖予打完了電話,一轉頭就看到賀棠溪雙眼放空盯著一處發呆,他呆滯的表情很可愛,嘴唇微微張著,像是迷失了方向忘記了回家的路的小動物。


    林靖予走過去,極其順手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賀棠溪從那點惆悵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他抬眼看著林靖予。


    “明天中午的飛機,咱們早上就得出發。”


    “好,”賀棠溪點點頭,“那我現在就收拾行李。”賀棠溪起身就往衣櫃那邊走。


    林靖予從角落裏推出一個行李箱,放在地上攤開,他自己的東西和其他的東西都已經整理好了,隻等賀棠溪把他的衣服放進來就好。


    賀棠溪在衣櫃裏鼓搗了半天,才勉強挑出來兩件衣服。他攤開一件在身上比了比,然後轉過身來問林靖予:“你說我穿這件怎麽樣?”


    林靖予點點頭說可以,賀棠溪把這件丟掉又拿起了另一件,他一件一件試,林靖予不厭其煩地一件一件點評。差不多花費了一個小時賀棠溪才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收拾好。


    等要睡覺了他仍興奮,一個勁兒地問林靖予旅遊這幾天的行程和細節。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大人陪著出去玩,而且還是和林靖予,這讓他尤其興奮,問題根本就問不完。


    林靖予也不煩,賀棠溪問行程就給他講行程,問幾遍就講幾遍,他回答的次數多了,賀棠溪也意識過來了,他不好意思地笑,說自己腦子都糊塗了,怎麽把那些問題翻來覆去地問。


    說完之後又湊到林靖予身邊問他:“你說我煩不煩人。”


    這個問題他問過向嘉時,向嘉時說他特煩人。


    林靖予也這樣說,他說:“你還知道你是個小煩人精啊。”


    小煩人精和特煩人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賀棠溪喜滋滋地笑了,果然林靖予是不會煩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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