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上界,無極峰。


    蒼蒼高峰,直入雲間。這座充滿秘密的險峰已經在附近的人心中隱隱上升為天神的歸處。一般人不敢踏足這裏,而身負修為者行至半山腰也已經到了極限。沒有人知道這雲層之上是怎樣的風景。


    一對人馬在無極峰山腰附近搜索著什麽,他們穿著整齊劃一的服飾,附近來這砍柴采藥的人都不敢招惹,遠遠瞧見便掉頭跑開了。


    “我們已經在這連續尋找了一個月了,別說是人影了,就連一隻野獸的影子都沒有瞧見。”少年一邊把玩著手裏的匕首,一邊抱怨地說道,“雪刺,我們在這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領頭的高大男人沒有說話,他的表情嚴肅認真,緊抿著薄唇似乎是沒有聽見寒的聲音。


    “雪刺,你想什麽呢!”寒跑上前去,一巴掌打在男人的後背上。


    “沒什麽。”男人的回答很是敷衍,“好好找,別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你騙人!你是不是還在想著……”


    “我沒有。”雪刺飛快地反駁,接著聲音頓了頓,“我已經放下了。”


    說完,他便加快腳步,沉聲說道:“你們在這,我先去前麵看看。”


    “真是……你這樣子像放下了嗎?”望著對方離開的身影,寒的神色有些委屈。


    雪刺一個人往濃霧彌漫的地方走去,他走得很快,像是在發泄著心裏躁動的感情。


    無極峰尋人的任務是他自己主動包攬下的,因為如果不這麽做,雪刺恐怕自己是無法再在山海闕待下去了。


    靠著樹幹坐下,有些粗糙的手從懷裏摸出了一張撒著金粉的紅紙,望著這張請柬,雪刺的心無法控製的抽痛著。


    清疏要成親了。


    和那個男人。


    這已經是山海闕人盡皆知的事了。


    雪刺低笑了一聲,緩緩歎出了一口氣,隻覺得一切都不那麽真實。他不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他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真的太快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釋懷。


    嗷嗷——


    聽到聲響,消沉著的男人倏地抬起頭來,接著猛地站起向嚎叫的地點趕去。


    “救命!救命!”


    隻見一隻樣貌怪異的野獸正張開血盆大口,似乎要向不遠處的人類發起攻勢。


    眸子沉了沉,雪刺的手摸向腰間的短刀,在野獸撲起的刹那,衝刺而出,伏下身子,隻見將整把短刀送進了野獸柔軟的腹部。


    一聲爆嗬,男人全身用力,借勢將野獸的肚子完全劃開。


    人獸分離。


    撲通一聲。


    雪刺幹淨利落得將短刀收回刀鞘,轉過身,那隻野獸便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沒事吧。”雪刺走向有些受驚的男人,將對方扶了起來。


    “謝謝。”男人身體還在哆嗦,聲音有些沙啞。


    目光落到男人的臉上,雪刺的臉上不由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張臉——


    “請問您是不是姓邵。”雪刺問。


    那個男人的身體明顯僵硬了起來,“我……”


    “您不用害怕,您可是三重下界六海州界邵府家主,邵秋陽?”雪刺緩緩說道,雖然對方還沒有回答,但他幾乎已經完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因為對方那種臉和邵清疏給他的畫像是一模一樣的。


    這個人應該就是清疏的父親。


    邵秋陽。


    “我是奉您兒子的命令來此尋找您的,您的家人他們都非常的想念您。”


    “這位小哥,你說得這些,我聽不明白。”那男人撓了撓頭,麵露羞愧之色,“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一直是一個人在這座山裏的。”


    “您說什、什麽?”聽到這雪刺愣住了。


    九天上界,山海闕。


    “清疏!清疏!”王策火急火燎地推開門,連忙走到那白色的身影前,“大喜事!大喜事!快些和我走。”


    “怎麽了?”邵白抬起頭,神情溫和。


    “你父親找到了!”王策拽著邵白的袖子便將人往外拉,“你快些去看看吧!”


    “父親找到了?”邵白愣了愣,接著便隨著王策向山海闕的後院趕去。


    還沒進屋,邵白在外麵便聽到了女人隱隱的抽泣聲,邁進去的腳步不由停了停。


    “秋陽啊,我好想你,你這些年都去哪了?怎麽會跑到這九天上界來?這些年過去了,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對不起,我、我不記得了。”麵對女人的哭腔,男人的聲音有些結巴。


    “怎麽會?”女人的聲音有些驚訝,隨後又變得溫和起來,“沒關係,隻要人沒事,隻要你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


    不記得了?


    他這個父親失去了記憶了嗎?


    邵白站在門外,不一會兒便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你怎麽不進去?”邵和玉趕來,問道。


    “娘親在裏麵,我等會再……”邵白還沒有做好麵對這個父親的準備。


    加上對方現在似乎記不清以前的事了,在邵白看來,他們兩個人和陌生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他去怕是隻會破壞氣氛。


    “沒事的,我和你一同進去。”邵和玉喉頭微微滾動,拍了拍邵白的後背,兩人便一起來到屋子裏。


    血緣這種羈絆什麽的奇妙,邵白望了男人一眼,幾乎便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雖然性格和氣質略有不同,但那男人臉部的輪廓和眉眼間都和他與邵和玉有著極為相似的地方。


    大概就是那種一看便知就是一家人的感覺。


    “你們是……”男人看見進來的兩個人,神色有些恍惚。


    “父親。”說著,邵和玉便拉著邵白跪在了地上,“您終於回來了。”


    “這、這……”麵對這陣仗,男人有些手足無措。


    “你們兩個快些起來。”邵夫人在輕撫著男人的手,微微歎了口氣,“秋陽不知經曆了什麽,以前的事似乎都記不清了。”


    “怎麽會這樣?”邵和玉的神情有些崩不住,他望著麵前的男人,這才發現對方的行為舉止確實都和他記憶裏的男人大不相同。


    邵白明顯感覺到邵和玉的情緒低落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怎麽記得以前的事情了。”男人有些木訥地說道。


    “父親無需道歉,這不是父親的錯。”邵和玉站起身來。


    “娘親,父親是在哪裏找到的?”邵白問道。


    “是你的朋友尋回來的,叫什麽……雪刺。”邵夫人的麵色溫婉,“真是個奇怪的名字,不過你可要好好謝謝人家。”


    “是,我知道了。”邵白點點頭。


    邵秋陽的精神似乎不太穩定,邵夫人便讓他們兩人也回去,改日再來。


    出了屋子,邵白有些忍不住問道:“兄長,那個人真的是我們的父親嗎?”


    “嗯,是的。”邵和玉微微頷首,“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樣貌是不會錯的。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可能是我多想了。”邵白心裏莫名有些不安穩,他讓山海闕的人在無極峰搜尋消息已經有兩個月的時間了。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要找的人便這麽巧合得出現了?


    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放心吧,娘親是不會弄錯的,她和父親相濡以沫幾十年,就算我們分不清,她是不會的。”邵和玉的聲音頓了頓,“你的事準備怎麽樣了?”


    “師兄今日一早便又出去了,成婚的事他說他要一手置辦,我都不好過問。”說道那個人,邵白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不是小事,你不該隨他一人性子。”邵和玉蹙著眉說道。


    “兄長放心,師兄他有好好準備的。”邵白笑著,語氣有些無奈,“前些日子,似乎是要選婚服,師兄竟然將店家那的衣服都買下了,屋子裏的成衣堆得都和小山似的了。”


    “真是胡鬧。”邵和玉手摸了摸邵白的腦袋,語氣也緩和了不少,“雖說喜事大辦,你也提醒他注意分寸。”


    “嗯,兄長,我知道的。”邵白在旁邊乖巧的說道,“那我的婚事可要告知……父親。”


    “過段日子吧,等他在這適應下來。”邵和玉想了想說道。


    “好。”邵白應道。


    與邵和玉分別後,邵白便向狼王部落的區域走去,然而他還沒有走到那,便在靈舟附近遇見了他要找的人。


    “雪刺。”邵白喚了一聲。


    前麵走著的男人一下子便停下了腳步。


    “清疏。”雪刺轉過身,神情正常。


    “聽說是你找到了我父親,謝謝你。”


    “身為你的屬下,這是我應該做的。”雪刺的眼神溫柔,對著邵白恭敬行了一禮。


    “你別這樣,旁人在便算了,我們兩個人的時候,隻是朋友,不必行這樣的虛禮。”邵白緩和說道,“雪刺,你能和我說說你找到我父親的經過嗎?”


    雪刺將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清疏,是有什麽不對嗎?那人真的是你父親嗎?”


    “我不知道。”邵白蹙了蹙眉,他總是覺得這件事有些違和感。


    起初,他甚至懷疑是燭照變化而來,但他確認過氣息後,便否認了這個想法。


    “雪刺,我想請你幫我在暗處繼續留意,若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立刻通知我。”邵白想了想,便安排道。


    “好,我知道了。”雪刺說,“你放心。”


    因為神瞳的消失,邵白的行事變得格外謹慎。


    燭照未死,他的心裏難免壓著一塊石頭。


    與楚師兄的婚事將近,邵白不想在這時出現任何的意外。


    夜裏雪刺獨自回到屋裏,脫下外衣,卻見一張紙條放在他的桌上。


    走上前查看,雪刺的眉毛蹙起,接著那紙便被他揉捏在了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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