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凜冬冰原的全麵塌陷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讓這場浩劫平息了不少,但是終究餘波未了。凜冬人向來自給自足,冰原的覆滅其實並沒有影響到三重下界大多數的人。


    可這事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不過一隻潛藏著的魔獸就能讓一片大陸一夜間分崩離析,那誰又能確保自己所在的地方沒有這樣可怖的隱患呢?


    一時間,人人自危,無論是六海州界還是天隱皇朝都因為凜冬之事籠罩在一股子風雨欲來的氛圍裏。


    邵白站起身披上月白色的外衣,背上銀色的長劍,推門而出。


    對於他這個親眼目睹一切的人來說,比起所謂的恐慌,他心裏更多的是傷感。他的好友雪刺帶著自己的族人踏上艱難地征途,而他也再無機會觀賞那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罕見光景了。


    而最近,邵白才知道那隻名為冰花的大狼狗竟然被雪刺留在了凜冬的外圍。倒不是雪刺不帶著它同往,而是冰花怎麽也不肯離開那裏。


    雪刺說,冰花可能離不開凜冬這個地方,畢竟冰花是凜冬獨有的生靈,生死都是屬於凜冬的。


    邵白其實並不認同雪刺的話。


    在他看來,冰花留在那裏應該是因為它的兩個主人都還留在那裏的緣故吧。


    這方麵,他和冰花之間有種難言的共鳴。這種無望的等待或許看上去有點像犯蠢,但不管是狼,是狗,還是人,感情與依戀總是互通的。


    那是生死都無法割斷的羈絆。


    “師兄,今日是東肆區。”新來的執事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


    “嗯,知道了。”對方那聲師兄叫得邵白有些猝不及防,突然有人這般畢恭畢敬的喚他邵白直接沒有反應過來。


    “和師兄一起的喬師姐,正在外頭等著呢。”那執事的神色有些緊張。


    邵白了然的點點頭。


    這大概也算是受了凜冬之事的影響,為了防患未然,清虛宗現在每日都會安排四隊弟子輪換值守。


    值守隊伍一共十人,一般由兩名親傳弟子帶頭,其他記名弟子從旁輔助。


    邵白忙完縹緲天閣的事回來後,也是第一次參加這所謂的輪換值守。


    “喬師姐,他來了。”在喬倩兒身邊的趙璐低聲輕語道,“師姐放心,我們都是向著師姐的,這次值守是終究聽師姐安排。”


    趙璐是清虛宗新來的一個記名弟子,資質平平無奇,但他小聰明多,進了宗門便打聽清楚風向,此後一心一意地跟在喬倩兒身後,對其馬首是瞻。


    再後來,有了喬倩兒的照拂,他在記名弟子裏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白色清瘦的身影向他們正麵走來。


    喬倩兒的眼神微微側移,她被其他弟子簇擁在一起,麵上的表情依舊保持著嬌柔美好,可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發虛。


    她也有段時間沒見到這叫邵白少年了,但就是在這麽短的時間中,對方的身份已經水漲船高到近乎要她仰望的高度了。


    天驕榜首,這名號可不是說得玩的。


    看似一年就能出一個,但這一個往往可是能做好幾年啊!更何況今年天賦變態的人又特別多,還有楚天澤那種“人間殺器”,放榜前誰又能想到會出現這麽個走後門的小蝦米首當其衝?


    當真是魚躍龍門,帶上尖角,蝦米變真龍,一鳴驚人了!


    對於這邵白,外麵一直都是議論紛紛,不乏說天驕榜出錯或是對方踩了狗屎運的說法。


    喬倩兒心裏也更偏向於此。


    這不是她信不信的問題,主要是一切若都是真的,她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喬倩兒可沒忘了自己當初對這邵白的刁難。


    “師姐,你身體怎麽有些抖?”趙璐有些疑惑。


    “山上風有些冷了。”喬倩兒裝作若無其事,淡淡說道。


    “原來是這樣,師姐辛苦了。”趙璐連忙吹捧道,接著其他幾個人也跟在周圍讚美起來。


    “為宗門應當的。”喬倩兒有些心不在焉,她現在根本就沒心思享受這種吹捧,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那走來的身影上。


    麵上再怎麽風輕雲淡,心裏還是有些不著地。沒打過照麵,喬倩兒摸不清這邵白的路數。


    她是不知道這邵白到底有幾分厲害,但喬倩兒知道楚天澤的。


    不管水分有多少,這少年怎麽也是踩在“雷獅子”走一圈,還能毫發無傷的主。


    “喬師姐。”喬倩兒猛的回神,而這時那個少年已經在她麵前行了一禮了。


    為什麽她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錯覺?


    白衣少女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你這來得未免太晚了吧,竟然讓我們喬師姐等這麽久,這山上的風可大著呢!”趙璐在旁邊已經先發製人了。


    邵白愣了愣,他是晚了些許,但是怎麽也算不上久等。


    不過見對麵小姑娘身子確實抖得厲害,看著確實可憐,便沒有開口分辨。


    “對不住,我頭一次值守,不太熟悉。”邵白溫和說。


    “不熟悉?難不成還要我們手把手教你嗎?”趙璐沒好氣說著,他剛想再數落幾句,便被喬倩兒搶先打斷了。


    “行了趙璐,人齊了先走吧。”喬倩兒說,“莫耽擱了值守。”


    趙璐輕哼了一聲,很快幾個人便也跟著喬倩兒身後走了,一個個都像是看不見邵白這個大活人一樣。


    邵白摸了摸鼻子,像個局外人一樣跟在眾人的後麵。


    “喬師姐,新進親傳的人數有點少,今年掌門他們會不會從下麵多選幾個?”趙璐邊走邊問道。


    這下麵自是指記名弟子。


    一說起這個話題,其他的記名弟子也不由豎起了耳朵。


    “父親說了,親傳弟子寧缺毋濫。”喬倩兒的語氣有些不好,她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這些不入流的弟子每日圍著她是想做什麽。


    雖說平日裏的吹捧她也受用,隻是她這心裏是完全看不上這些人的身份的。


    就是當年那邵白走後門進來,那人家好歹也是邵府出來的人。


    而這些人資質平庸、出身低賤也就算了,還動不動做著想一步登天做美夢呢。


    真是分不清尊卑的東西。


    喬倩兒心裏厭惡得緊,但麵上卻沒顯露,“不過真的有能力的,清虛宗自然也不會任其埋沒。”


    “師姐說的是。”趙璐說著頓了頓,語氣帶了點討好,“可是就這千裏馬也還是要靠慧眼識珠的伯樂啊。”


    “師弟這是自比千裏馬了?”喬倩兒的語氣有些嘲諷。


    “不敢不敢,師弟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若是師姐能隨口在掌門麵前提一句可比伯樂管用得多。”趙璐的麵上笑得有些諂媚。


    “到時候在說吧,這夏天都沒到,便想著秋天的事,有些早了。”


    “是是是,師姐說得對。我就好奇,隨口一問。”見喬倩兒語氣不高興了,趙璐連忙將話題轉開。


    “喬師姐,你頭上這簪子真是好看,上麵那曇紋頭花雕刻精致,和真的一樣!”


    “哇,師姐,這莫非是血玉雕刻的?”


    “你可真是俗氣,這種金啊玉啊的,怎麽襯托得起師姐的氣質。我看啊,這肯定是用火行魔晶鑿出來的。”趙璐語氣輕快,活像隻嘰嘰喳喳的麻雀兒。


    “這……火行魔晶得有多大啊!至少要有一個半拳頭大了吧!”


    “這得要多少錢啊!”


    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趙師弟倒是識貨。”喬倩兒黛眉輕挑,抬起手有意無意地擺弄了下頭上的那隻簪子。


    這簪子確實是前幾日她父親贈給它 ,她帶了有幾天了,沒人看出其中的玄妙,也就這趙璐指了出來。


    喬倩兒被捧得舒服了,連帶著看趙璐也順眼了些。


    性子起來了,難得大方得將那簪子摘下來給眾人傳看起來。


    這種金貴東西能碰一碰實在是機會難得,他們中有不少人連魔晶都還沒見過,於是一群人幹脆停下腳步圍成一圈品鑒起來。


    大概是火行魔晶的緣故,簪子入手溫熱,這又是引得不少嘖嘖讚歎之聲。


    見前麵這些人都不走了,邵白也隻有停了下來。從人堆的縫隙裏他大抵也瞟了那簪子幾眼。


    少年的麵上忽然流露出心痛懊惱之色。


    邵白自然不是眼紅喬倩兒手裏的簪子,先不說他對女孩子的東西不感興趣,他好歹出生邵府,不是沒見過好東西,再說邵和玉又待他極好,錦衣玉食,一家人都把他當金枝玉葉似的養著。


    他是終於想起在凜冬一氣之下斬殺的那隻魔獸了。


    當時他一心想著楚師兄的傷勢,根本就沒空管別的東西。


    現在冷靜想了想,那冰晶獸王活著的時候體型有普通魔獸百倍之大,這般算下來,那它的身體裏的魔晶豈不是至少有一個人那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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