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前五?”饒是邵和玉這般從容淡定的人表情也難免一時失了控,相較於狂喜,心裏更多的是不解與驚訝。


    這件事的可能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的。


    他的理智更偏向於是這位天閣的使者在開玩笑或者說拿他逗樂。


    “偌大的天隱皇朝也就出了一位,你們邵府獨占兩個名額還不滿足?”鶴一也同樣看不明白邵和玉的反應,要知道位列天驕可是無比榮耀之事。有不少小家族祖輩裏能有一名這樣的人物,都能樂此不疲流傳幾代。


    像邵府這樣雙喜臨門的可謂罕見,至少他鶴一通傳這麽久以來也就見過這一次。


    這真的算得上鴻運當頭的大好事了,從此三重下界的大小家族中誰還能與邵府相提並論?


    “這可是大好事,恭喜了。”


    “好事。”邵和玉喃喃念叨著,他想著出神甚至連鶴一的離開都沒有注意。


    天閣使者沒有騙他的必要。


    可如果對方所言非虛,難道真的——


    咚咚咚咚咚


    一陣高亢的鼓聲從悠悠天際傳來,氣勢宏大,猶如滾滾天雷作響,每一次敲打都帶著震人心弦的魄力,讓人身心為之一振。


    這當然不是一般的擊鼓之聲。


    此時,三重下界的每個角落都能將這鼓聲聽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知道這鼓聲意味著什麽。


    今年的天驕榜出世了。


    “天驕百位,功建德立。福佑大道,公諸於世。”空靈的聲音終於響起了,但凡年紀在條件以內的青年才俊,心都隨著聲音倏地一下提了起來。


    “天驕一百,天隱皇朝,盧奇瑋。”


    “天驕九九,天隱皇朝,文正平。”


    ……


    “看來這次還是天驕榜之上還是我天隱的子民更多一些。”天隱皇朝宮殿之外,群臣們一邊聽著,一邊低聲議論。


    而坐在他們最前麵的一排史官正握筆如劍,一心二用,凝神靜聽,奮筆疾書。


    “是啊,可皇上的臉色並不怎麽好啊!”


    “哎,我朝子民在榜雖多但基本都在五十名開外,聽聞這次前五更有三個被六海占去,皇上對這結果想來不是怎麽滿意的。”


    “今年六海州界真是神氣了,也不知這榜首出自哪家。”


    “怕是那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吧。”


    天驕榜依舊在公布。


    “天驕三四,六海州界,喬倩兒。”


    ……


    “恭喜師姐。”


    “恭喜師姐。”


    “恭喜師姐。”


    “謝謝各位師弟師妹,不過三四,我明年還需好好努力。”喬倩兒有些敷衍地回應周圍人的祝賀。


    天驕前五十。


    其實這個成績對她來說已很是不錯了,若換成去年她怕是早就心裏樂開了花。


    但是今年——


    喬倩兒張望著,她並沒有在人群中看見那個少年的身影。


    天閣使者來送令牌時,她並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目睹當時的情況。


    聽旁人細細說來這消息,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那個邵白當真是天驕榜首?


    這實在是太過荒謬了,足以把人下巴都驚掉了。


    “首席。”


    “首席。”


    “首席。”


    高大挺拔的朱色身影從人群外旁若無人的走過,見到他的弟子都躬身行禮,自行退讓。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今日雷獅子的情緒非常非常差!


    “他媽的!還不快點念!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楚天澤並沒有打算在人群裏停留,他來這裏不過是因為內心暴躁難安,所以才想四處走動走動。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做!


    他隻想知道自己到底敗給了什麽人!


    究竟是不是那百裏冰封!


    楚天澤在心裏狠狠咒罵了遍天驕榜公布的順序,真的是有病才從一百名倒著往前念,這對於現在的楚天澤來說,簡直是貓爪撓心般的折磨。


    “天驕第五,六海州界,邵和玉。”


    “天驕第四,凜冬冰原,百裏水月。”


    “天驕第三,天隱皇朝,明豔。”


    “去他媽的!果然是百裏冰封那個混賬!老子他媽定要把他宰了。”聽到這裏楚天澤也有了自己的定論了。


    楚天澤咬著牙,雖然他嘴上從不承認,但他心裏還是將百裏冰封作為自己最為強勁的競爭對手。


    聽到現在都沒有百裏冰封的名字,榜首已經毋庸置疑了。


    過了三年他竟然還是沒能趕超對方嗎?


    “天驕第二,六海州界,楚天澤。”


    楚天澤怒氣衝衝,大步離開人群,整個人身上透著難以掩蓋的戾氣,猶如凝實的刀劍,讓人避之不及。


    現在這可笑的天驕第二帶給楚天澤的隻有憤怒不甘。


    還有羞辱!


    “百裏冰封你他媽的!”楚天澤邊走邊邊罵道。


    然而他的罵聲並沒有阻止天驕榜公布出榜首的名字。


    “天驕榜首,六海州界,邵白。”


    轟的一聲!


    猶如一道天雷砸在了頭頂,淡紅色的瞳猛地縮了縮,在短暫的沉寂之後,男人徹底爆發了。


    “剛剛說榜首是誰?”男人迅速回身,長臂一伸,一把拽住了一名路過弟子的衣襟。


    “首首首席,我我錯了,你你你放過我吧。”那弟子被男人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快哭出來了。


    雷獅子那模樣簡直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老子問你剛剛念得榜首是誰!你他媽耳朵聾了嗎!”


    “我我我我……”


    “快說!”


    望著近在咫尺的銀色閃光,那弟子嚇得閉緊了眼,恐懼地大聲喊道:“是六海州界邵白!是六海州界邵白!”


    疼痛沒有落在他的身上,直到感覺到衣襟被鬆開,那弟子才敢慢慢睜開眼睛。


    那恐怖的男人已經安靜地走遠了。


    “這他媽是在逗老子的吧!”楚天澤說不出來自己的心情,他更解釋不通這一切發生的原因。


    小傻子是天驕榜首?這可能嗎?


    難道那小傻子蠢笨的外表下其實是個百年一遇的天才??


    開什麽玩笑!


    他最清楚不過的不是嗎?那小傻子到現在連個三重法訣都不會掐!


    可是,他已經確認過了。


    不是他耳朵壞了,所有人都清楚聽見了榜首的名字。


    邵白,邵清疏,那個他當作小狗崽子帶在身邊的少年不吭不響地竄到了他的頭上,搶走了他窺覬已久的榜首之位。


    “真他媽太可笑了!”男人自言自語道。


    邵白這兩個字在這一刻傳遍了整個三重下界,可以說在此之前,這個名字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極為陌生的,他們都情不自禁地討論起這位擊敗天下驕子、一鳴驚人的傳奇少年。


    而對這個名字不陌生的人來說,在此時再次聽到可以說不是件很愉快的名字。


    原本歌舞升平的華麗的宮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天隱大帝明正樞坐在高高的鑄金龍椅上,一隻手緊緊攥著龍椅把手上栩栩如生的龍型雕刻。這樣的氛圍是從“邵白”兩個字入耳開始的,和明正樞的內斂的表情大同小異,底下的所有的人在用全部的多年貴族式的修養控製著自己幾近崩裂的麵部表情。


    他們都想讓自己看上去風輕雲淡、歲月靜好,以此來彰顯皇家該有的從容不迫。


    但隻要相互看上一眼,他們便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和失控。


    大概在三個月前“邵白”這個名字也曾出現在這個宏偉的宮殿裏,似乎也是這樣一個宜人的午後,他們相聚在這裏討論關於和六海州界邵府退婚的事宜。


    其實也算不上討論,身為主角之一的明豔公主根本就沒有到場,而除此以外的所有人都對這場必定取消的訂婚是心知肚明的。


    當時,在明蒼提出的時候,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他們讚同為他們高貴的公主殿下換個能給皇朝帶來更多利益的如意郎君。


    他們每個人都有提出一個或者兩個優秀年輕俊才的名字,然而在今日這些被他們津津樂道掛在嘴邊的名字,卻都被邵白這兩個字奪去了光芒。


    他們原本可以籠絡到三重下界最優秀的年輕人,眼下結果卻變成得罪了六海州界風頭最盛的名門望族。


    美事變成了壞事,這個責任該由誰來負?


    “真沒有想到天驕榜首竟然是邵府的小兒子。”打破沉默的是蕭貴妃,對於能夠打擊明蒼的話題她很樂意出來挑頭,“哎,之前那般大張旗鼓的,真是白費功夫了。”


    即使這個話題會讓坐在高位上的男人不太高興。


    “貴妃娘娘說得是,真是兜兜轉轉走了錯路了。”很快就有人出聲附和。


    “什麽錯路不錯路的!”四皇子見對麵說得陰陽怪氣,頓時便不平了起來,“那邵白就是個修煉廢物,難不成這種廢物也能進我們明家!”


    “老四!”明蒼低聲嗬斥道。


    “大哥,我說得不對嗎?那邵白便是個隻會旁門左道的廢物!”四皇子不服氣地說道。


    這邊才說完,那邊很快就有人跟嘴道:“四皇子,這一個時辰前,鶴一大人才教您要謹言慎行這會兒便不記得了。就眼下來看,這排在榜首的邵白若是您口中的廢物,那您的太子哥哥、您的明豔妹妹。還有您自己都成什麽了?”


    “放肆!你這家夥——”四皇子見自己的意思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


    “全部住嘴!”這場無形的硝煙終是在天隱大帝地嗬斥聲中終止了。


    “明蒼。”


    “兒臣在。”明蒼連忙起身行禮。


    “邵府小兒子到底是什麽天資?”


    “回父皇,旁門左道,地級。”明蒼忽然想起了去年法紋覺醒時,那個有關旁門左道天級的傳聞。


    “荒謬!到底是什麽?”


    “父皇,兒臣親眼所見確實是旁門左道,地級。”明蒼沉聲說道,他不可能在這個地方認錯。


    他是太子,是未來的帝皇,他不能有錯!


    “你確定嗎?”


    “兒臣確定。”


    一聲悠悠長歎,天隱大帝微微闔上眼睛,“明蒼,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明蒼彎下的身軀不由一怔。


    “這次你把豔兒的婚事搞砸了。”明正樞的聲音裏帶了些疲憊,“你還毀了明家和邵家的情誼,更讓你的父親成了一個背信棄義的人。”


    “是朕對不起邵家。”


    “父皇!父皇!”明蒼跪在了地上,他的額頭已經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思緒在飛速地轉換著,“兒臣以為今年的天驕榜有些蹊蹺!”


    這是現在明蒼唯一的辦法,想重新奪回聖心,他隻有賭自己沒有錯,不然再由著蕭貴妃在旁挑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他絕對不能錯,為了能坐在那把椅子上,他必須證明那個名叫的邵白少年就是個廢物。


    與此同時,六海州界,淩霄法門。


    “竟然會是邵白。”邵和玉坐在位置上目光有些迷茫,說實話聽到這個名字時,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會不會有同名同姓的可能。


    不是他瞧不起邵白的能力,而是天驕榜首的這個頭銜實在太不一般了。


    他心裏確實忍不住為邵白的排名歡喜,為邵白能揚眉吐氣而欣慰,但占據他內心更多的是不安。


    先不說天驕首榜這名號實在是樹大招風,而且這事實在是太不尋常。


    “邵師兄。”站在邵和玉不遠處的青年名叫冷月,人如其名和邵和玉一樣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這並不奇怪,受邵和玉的影響,圍繞著他的人大多都有這樣的毛病。


    從冷月進入宗門起便一直跟隨著邵和玉修煉法紋,與這裏的一般人不同,他體態高挑,身材勻稱有力。或許是因為他所在家族的緣故,他對自己要求更是苛刻的變態。


    他的家族在很久很久以前據說是極為出名的武術世家,雖說這種傳承大多都在曆史的河流中衝刷得無影無蹤。


    但他確實繼承了家族的傳統,是極少數在這個世界還會嚐試修煉體術的人。


    冷月恭敬地站在邵和玉的身側,他在淩霄法門有幾年了,算的上是邵和玉的左膀右臂,而對邵家這位小少爺的情況也有些了解。


    癡傻多年,清醒卻不過兩年,接觸法訣更是不到一年。


    冷月最相信的是從來不是天才,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敬仰邵和玉。


    他最相信的是勤奮的付出。


    勤奮是不會騙人的,勤奮是會締造奇跡的。


    但即使是冷月,他也很難相信半年達到天驕榜首的這樣的不可思議。


    “會不會是天驕榜弄錯了?今年榜單很奇怪,並沒有出現百裏冰封的名字,這很不正常。”冷月冷靜地分析道,他的手上拿著的是他剛剛謄寫好的名冊,裏麵記載得便是今年的天驕百名。


    “天驕榜從未出錯過。”邵和玉微微闔眼。


    “但這並不能說明它不會錯。”冷月翻閱著往年的天驕名冊,“邵師兄,百裏冰封的實力我們皆是有目共睹的,他年齡未過,就算一年不曾修行,沒有進步分毫,也不可能掉出天驕前五的。”


    “我認為也許這次天驕榜真的錯了。”冷月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錯不錯,不是我關心的。我隻是無法放心他。”邵和玉站起身,語氣像斬鐵般肯定,“冷月,明天我要到清虛宗。”


    “是,師兄。我會安排妥當。”冷月微微頷首,他和邵和玉其實算不上從屬的關係,但他自願向這個男人送上自己的忠誠。


    這是他自己單方麵訂下的一種類似很早之前武士和君主之間的契約信任。


    他的出身不好,說出來是會被人嘲笑的,邵和玉卻願意在淩霄法門給他庇護。而他能夠回報的隻有自己。


    他願以身為劍,為盾,跟隨在對方左右。


    這很神奇,隻要對方想做的,他便會盡自己所能去幫對方完成。


    當然,這些都是邵和玉不知道的,冷月也不打算讓對方知道。


    畢竟這種感情聽起來有些瘋狂和可怕。


    “冷月,辛苦你了。”邵和玉長籲一口氣,陷入了沉思。


    六海州界,清虛宗


    “楚師兄——”邵白在門口站著,他已經在對方寢屋門口等了很久,終於將那朱色的身影盼來了。


    “讓開。”


    邵白愣了愣,淡紅色的眸子甚至都沒有望向他,但他還是感受到裏麵蘊藏的冷漠。


    宛如深冬凍結起來的冰麵。


    就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男人沒有像邵白所想的那般暴跳如雷、破口大罵。


    可是對方這樣的反應倒是更讓邵白無所適從。


    他抿了抿嘴唇,還沒想出該說什麽來緩解這樣難受的氛圍,男人已經回到寢屋裏將門狠狠帶上了。


    “真他媽煩人!”楚天澤倒在自己的床榻上,兩手枕著自己後腦勺,望著屋頂發怔。


    他現在不想看見那個清瘦的身影,也不想聽見對方喚他。


    來了這麽一出,他猛地一下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和那個小傻子相處了。


    原因是對方奪了榜首之位,但楚天澤知道影響他的並不是榜首被搶走的憤懣。


    是一根刺,很小很尖,且很巧紮在他的心頭上。


    楚天澤頭一次發現自己是個這麽愛假設的人,這種思緒綿綿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但他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頭腦。


    如果天驕榜沒有錯,如果小傻子其實不傻,那是不是說明他被耍了?


    他和小傻子之間所發生的一切那還能算得上真實的嗎?


    還是說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開始慢慢接納習慣對方,會不會隻不過是個玩笑?


    如果真的是這樣——


    那說什麽做最好的朋友,簡直就是在放屁!


    虧他還當了真,嚐試著向他人講起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來安慰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傻子。


    搞了半天,會不會全是假的。


    楚天澤自嘲的笑了笑,隨手將錦被蓋在頭上,想讓黑暗冷靜下自己紛亂的思緒。


    這些假設都是毫無根據的浮萍,但隻是隨便想想都讓他心裏作痛、悲憤難耐。


    黑暗的氛圍並沒有幫上什麽忙,即使這樣,他的腦子裏想到還是那一個清瘦身影。


    被耍成這樣後,他還是被那小傻子牽著鼻子亂跑。


    不僅狼狽,還不得不打了自己的臉麵。


    想到這楚天澤憤恨得咬了咬牙,他沒有忘記自己上午放出的豪言壯語。


    是!誰奪了榜首他就宰了誰!


    可現在他這滿腹的怨氣又能發在誰的身上。


    “楚師兄,楚師兄。”


    敲了好幾次未果後,邵白並沒有放棄的打算。


    等待算是他比較擅長的事,於是他便索性坐在寢屋門外的台階上,靜靜地等待男人出來。


    他想著楚師兄總歸是要從寢屋裏出來的,而隻要出來他就有機會和對方好好談談,冰釋前嫌。


    雖然想得很好,但邵白的內心其實並不平靜,剛剛楚師兄的態度已經讓他有些慌了。


    對方冰冷的眼神、陌生的態度像是可怕的法訣,一下子將他們的關係又恢複到了他們剛剛見麵的時候。


    就好像他們之前大半年相處的時間都不複存在了。


    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不能失去楚師兄,不能失去金炎。


    那種強烈的依賴是隻有邵白自己心裏明白的,畢竟無數的漫長黑夜他都是靠著這種依賴苟延殘喘活下來的。


    邵白耷拉腦袋,品嚐著時間的流逝。天色開始一點點黑了下來,然而他背後的門依舊沒有開的跡象。


    楚師兄不餓嗎?


    應該是不餓的吧。


    估計餓也被他氣飽了吧。


    邵碧有些懊惱,雖然他並不是有心的,但他確實搶了楚師兄一直想要的天驕榜首。


    楚師兄因此來討厭他也是有可能的吧。


    邵白不明白為什麽強大的實力老是會給他帶來煩惱和痛苦。


    他有時候會控製不住去埋怨。如果沒有強大的實力,他就不會上天山承受無邊寂寞,他就不會被天道盯上沒有退路,而這輩子他就不會莫名其妙搶了楚師兄的榜首。


    “這不是我想要的。”邵白的頭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心裏的壓抑讓他很是沮喪。


    因為害怕孤獨,這輩子他已經盡他的所能讓自己融入在正常人之中了,可是天道告訴他他終究是與眾不同的。


    有時候邵白回想,如果他沒有上輩子,隻有這輩子,那該有多好。


    就算自己隻是個人們眼中的法訣廢物,那也無所謂。


    他有家人,有朋友,還有楚師兄,這種生活遠比獨自一人站在渺渺眾生之上的日子好過太多了。


    然而事與願違,莫名其妙的天驕榜又把他的實力擺在了明麵上。


    不僅是楚師兄,還有兄長,娘親,唐師姐……他們肯定也都知道了。


    他們會怎麽看他呢?


    他又該如何向他們解釋才會不奇怪,才不會失去他們呢?


    邵白不知道。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可以憑借一人一劍做很多的事,可麵對自己親密所愛的人,他與他的劍體會到的是無能為力。


    他隻能自己一個人蹲在門口,等待他們給他一個判決。


    “他媽的,那傻子不會還沒有走吧。”楚天澤悠悠轉醒,他翻了個身想著。


    “關老子屁事!又不是老子要他待在外麵的!”楚天澤暗罵一聲,他不想睜眼閉眼老是想著那個小傻子。


    搞得自己像對方的老媽子似的。


    然而他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不由浮現出少年蜷縮在外麵可憐兮兮的模樣。


    “真他媽煩死了!”幾番掙紮無果後,淡紅色的眸子猛地睜開,躺在床上的男人還是爬了起來。


    楚天澤沒有直接推門而出,而是掐了縮地訣直接出了屋子。


    幾乎是他前腳才站穩的功夫,後腳就有東西往他身上黏了過來。


    兩根纖細的胳膊將他的腰箍得緊緊的。


    “鬆開!別他媽貼在老子身上。”楚天澤先是一驚,隨後垂下頭來,望著抵著自己胸的小腦袋罵道。


    媽的!他是不是又被這小崽子騙了!


    他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不鬆,鬆了楚師兄就不見了。”埋在他懷裏少年悶聲說道。


    他好不容易才將人逮到,斷是沒有現在鬆手的道理。


    “少他媽給老子來這一套!”楚天澤惡聲惡氣地說著,“當老子不會揍你是吧!”


    “楚師兄,想揍就揍吧。隻要楚師兄不生我的氣就行。”少年聲音裏帶了點視死如歸的氣勢。


    這語氣倒是把楚天澤聽得氣笑了,“你他媽能有點出息!”


    “我不要出息,我隻要楚師兄。”少年答得飛快,根本就是本能回答一樣,想都不要想的。


    “你你、你——”少年不是第一次語出驚人,但楚天澤的耳廓還是有些泛紅,他覺得他多半是被少年給氣得上火了。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少年這種無賴的行為。


    “真他媽恬不知恥!”


    “楚師兄隨便罵吧,我沒關係的,不會生楚師兄的氣的。”邵白的手拽著對方的衣服皺子,他剛剛實在是太不安了。


    還好此時他和楚師兄離得很近,近的他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暖。


    他再次確認了一點。


    自己根本離不開這種溫暖,這種吸引就像蛾子對火光的追求一樣。


    他不可能放手。


    “你真他媽不放?”


    “不放。”


    “很好,有脾氣!有種!”楚天澤本想伸手將少年的手扯下來,但他的指尖在觸碰到對方的瞬間,卻忍不住縮了回來。


    “是你逼老子的。”骨節分明的手伸到少年的腰間。


    “唔唔……”感覺到一陣搔癢之感從身體兩側傳來,邵白的身子不受控製的縮了縮。


    那一瞬間他像使不上力氣一般,兩隻手終是鬆開了男人的衣服。


    咯噔一下,邵白心裏慌的厲害。


    朱色的身影抓住機會一下就擺脫了他的束縛。


    他剛剛怎麽會不自覺的鬆手呢?邵白愣在原地,心裏難過的要命。


    還沒來得及說清楚,楚師兄也沒有原諒他。


    如果他鬆手了,楚師兄應該就會馬上離開了吧。


    他終究還是要失去僅有的火光了嗎?


    下一刻,失重感傳來,邵白倏地發現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麵。


    不知何時男人兩條有力的胳膊將他托起。


    如此一來,他便仿佛和男人一般高了。


    邵白望著男人精致的麵龐愣神,他發現自己似乎沒有過這般麵對麵地看過楚師兄的模樣。


    因為身高的問題,他一般都是仰視著對方的。


    雙腳離開了地麵,晃來晃去,邵白身體有點不自在地掙紮了一下。


    接著他就受到了男人無情的嘲諷。


    “嗬,莫名其妙地當了天驕榜首開始跟老子耍無賴了是吧。”男人嘴角勾了勾,冷笑道。


    “楚師兄,我沒有這個意思。”邵白連忙解釋,生怕對方誤會。


    “老子管你有沒有。”楚天澤挑了挑眉,“現在換你了,腳不沾地的感覺不好受吧。”


    “求老子鬆手,看老子理不理你。”男人惡狠狠地說著,顯然他是想報複少年剛剛類似胡攪蠻纏的行為。


    邵白的臉上有些薄紅。


    他被男人舉在空中不能動彈,這種動作都是大人抱小孩玩才用的,邵白的內心裏難免有些羞恥。


    然而更多的是因為那雙淡紅色眸子正在注視著他。


    他不知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不能長時間與那雙眸子對視了。


    看久了,心會跳得很快,身體會感覺灼熱,整個人像是會失控一樣。


    很可怕。


    見少年將臉撇到一邊,楚天澤以為對方是得了教訓,低頭認負了,心裏莫名的舒爽了些。


    他還真沒想到欺負下小傻子能帶給自己這樣的愉悅,甚至連帶著沒得到榜首的鬱悶都消失了。


    “下次還敢不聽話嗎?”


    少年抿了抿嘴,不說話。


    “嗬,你是倔驢嗎?”楚天澤沒好氣地罵道,接著他將少年放在地上。


    “滾回去睡覺。”手在少年的肩上推了一把。


    少年兩隻腳就像紮根一樣一動不動。


    楚天澤也懶得廢話了,能動手就直接動手,直接一隻手就將清瘦少年扛回寢屋裏。


    接著把對方扔在了床上,掉頭就走。


    然而他袖子又在一瞬間的功夫被少年攥在了手心裏。


    楚天澤的頭開始隱隱作痛,隻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了,什可憐的小狗崽子這他媽就是塊狗皮膏藥!


    “大晚上,你犯什麽病啊!”


    “楚師兄,我沒想惹你生氣的。天驕榜首的事——”少年低聲說道。


    “行了。這事和你沒關係。”楚天澤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他不否認剛知道時候他心裏很不爽,但他還是懂的是非曲直的。


    若真是因為本事不如輸得,那算是他技不如人,沒什麽好找借口的。


    若真是天驕榜出了錯,那也和少年沒什麽關係,是那什麽牢子天道的問題。


    還他媽天道!連個榜都排不好!


    楚天澤的心裏其實還是更加偏向第二種情況,小傻子的法訣情況他是十分了解的。


    這種東西是不可能騙人的。


    “那楚師兄是原諒我了嗎?”邵白問,“還會不理我嗎?”


    “老子什麽時候不理你了。”楚天澤有些暴躁,少年說得這話好像他楚天澤多小氣雞腸一樣!


    “我在門口敲了好久,可是楚師兄沒有理我。”


    “那是老子睡著了!睡著了能怎麽辦!”楚天澤有些暴躁地分辨道,“你趕緊給老子睡覺。”


    “不想睡覺。”


    “……”


    “我怕睡醒了楚師兄就不見了。”邵白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那你想怎麽樣?我們就向兩根木棍似的這麽站著?”楚天澤惱火地問道。


    “……”邵白沉默了片刻,接著想出了個自認為折中的法子。


    “楚師兄,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嗎?”


    “滾!你他媽當自己沒斷奶嗎?”男人暴跳如雷,“睡覺還要人陪。”


    吵鬧了一番後,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寢屋裏的燈總算熄滅了。


    邵和玉是連夜趕往清虛宗的,冷月幫他安排好了馬車,大概天蒙蒙亮的時候邵和玉就已經來到清虛宗山下了。


    今年的天驕榜怪異非常,為了以不變應萬變,他必須要先見邵白一麵了解下情況。


    守門的記名弟子沒有攔他,不需要出示令牌或者信物,邵和玉的身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雖說今年的天驕榜爭議不小,但毫無疑問六海州界邵家的鋒芒已露,無人可擋。


    邵和玉在寢屋門口站定,天色尚早,可他也顧不得會不會吵醒熟睡的少年,抬起手敲了敲門。


    沒有反應。


    邵和玉皺了皺眉,又敲了敲。


    門猛地被推了開來。


    “誰啊!他媽的卯時都沒到!”男人顯然沒睡醒,披著散亂的金發一手撐著門抱怨道。


    “楚……道友。”邵和玉愣了愣,以為自己記錯了屋子的位置,“不好意思,我敲錯門了。”


    “真是有病吧。”


    門啪的一下關了起來。


    “楚師兄,我好像聽到兄長的聲音了。”邵白直起了身子。


    “鬼知道邵和玉發什麽瘋三天兩頭往清虛宗跑什麽!”幾乎是說完的刹那,楚天澤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對的地方。


    “小傻子,邵和玉是不是來找你的!”


    “應該是的。”邵白點點頭,很快從床上起來。


    “這他媽不是我的屋子!”楚天澤忽然徹底清醒了過來。


    “嗯,謝謝昨天楚師兄留下來陪我睡覺。”邵白伸了伸胳膊,他已經好久沒和金炎靠在一起睡覺了。


    昨晚他睡得很是安心,金炎的氣息很溫暖。


    果然他還是比較習慣和金炎一起度過夜晚。


    “不對!你等等!”


    楚天澤總覺得哪不對勁想叫住少年,然而少年已經把門打開了。


    “兄長,你怎麽來了?找我有什麽事嗎?”邵白開門問。


    “你怎麽——”邵和玉愣了愣,頭來回看了看,接著不解地走向少年,“這裏不是楚道友屋子嗎?”


    剛剛給他開門明明就是楚道友啊!


    “兄長,你記錯了。這間屋子是我的,楚師兄是對麵的。”邵白糾正道。


    “可是——”邵和玉蹙了蹙眉,他正要發問,隻聽嘭的一聲,對麵的門猛地開了下來。


    楚天澤從對麵的門裏走了出來。


    “楚師兄,你怎麽從那裏出來了?”邵白也愣住了。


    “老子當然從自己屋子出來。”楚天澤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淡定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敢看邵和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此一舉用縮地訣回到自己的屋子裏。


    但他就是本能的這麽做了。


    大概是為了避嫌。


    “一大早你們就這般吵鬧,就不能安靜點。”楚天澤撓了撓頭,像剛睡醒一樣抱怨道。


    “楚師兄,你等一下,你衣服沒有拿。”邵白瞧見床榻上遺留的外衣,便跑過去拾了起來,十分乖巧地給楚天澤送到麵前。


    “……”


    楚天澤望著少年手上捧著的衣服,把對方狠狠揍一頓的心都有了。


    怎麽他媽的會有這種人?


    男人瞪了一眼,接著一把將衣服奪了過來,二話沒說就狠狠關上門回自己屋子裏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邵和玉在一旁看著糊塗。


    “兄長,沒什麽的。隻是昨晚我睡不著,便求楚師兄陪我睡了一晚。”邵白老實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你也成年了,不該如此麻煩楚道友。”邵和玉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外麵冷,進去吧。”


    “兄長,你怎麽這般早就趕著來我這裏?”邵白倒了兩杯茶,這些茶還都是邵和玉給他備著的。


    “關於天驕榜的事。”邵和玉抿了口茶盞直言道。


    邵白身體一怔,他心裏其實也隱隱猜到邵和玉來的原因,隻是他還沒想好應對的說辭。


    天驕榜究竟是如何排的,邵白並不清楚。


    但他知道這肯定和天道有關。


    然而這些猜測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向他的兄長提起。


    “我很擔心你。”邵白還沒說話,邵和玉卻先開了口,“天驕榜首這份榮譽很風光,但它也很沉重。”


    “兄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邵白垂著頭說道。


    這並不是說謊,在放榜前邵白確實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沒有想到天道真的依舊在注視著他。


    “嗯,不用怕,沒什麽的。”邵和玉輕聲安慰著,他能感覺到少年的情緒很不穩定,“今年這榜單確實奇怪。不過沒有關係,等去了縹緲天閣一切都知曉了。”


    聽邵和玉這麽一說,邵白才想了起來鶴一對他說過的話。


    三日後,他們是要去縹緲天閣的。


    “兄長用傳音玉軸告訴我便可,還受顛簸跑來一趟。”邵白心裏依舊擔心著邵和玉的身體。


    “無礙的,這次你得了榜首,無論是什麽原因,府裏都會輕鬆很多,沒有那麽多的事了。”邵和玉說道。


    “兄長,那淩霄法門那邊的事。”


    “你的事當然排在前麵。”邵和玉站起身,說得很自然,“餓了吧,你去喊楚道友一起用早膳吧。”


    “嗯。”邵白心裏有些熱。


    他身邊的人用一言一行告訴了他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親人並不是那麽容易輕易改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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