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把顧陽帶回家的那天,在顧陽看來,他是一個陌生人,但其實,陸言並不是第一次見顧陽。


    最初,是在去合作公司商談的時候,走進電梯,顧陽站在角落,看到來人禮貌性地笑了一下。


    原本,陸言隻是覺得這個青年長相俊秀,身材單薄,並沒什麽特別的。身旁的合作公司經理在說些奉承的話,他沒什麽心情聽,隻維持著溫和疏離的表情,心不在焉地聽著。


    不知怎麽的,他眼角的餘光無意識又落到了角落的青年身上,青年偏頭看著轎廂的牆麵,眼神深邃飄忽,像是在想著什麽,和所有人都割裂開來,豎起了一層厚厚的無形屏障,誰都進不去。


    陸言突然很好奇,他到底在想什麽。


    不過,這也就是一瞬間的想法。


    陸言心性冷清,看多了兩眼之後,便不在意,又專注於自己的工作,拒人於千裏之外。


    如果隻是這一次見麵的話,過久了,陸言或許就忘了,但緣分很奇妙,沒過多久,他坐在車裏,等紅燈的時候,透過車窗,竟然又看到了那個纖瘦的青年。


    那時,公司裏有個部門經理作風有問題,被他發現了,辯解著說什麽男人都這樣,一時鬼迷心竅,以後會更小心不會再犯什麽的。陸言看著惡心,直接讓人把那經理的辦公室清理了,斷了他在這一行的工作可能,一點情麵都不留。


    陸言有潔癖,根本容不得這些,心情也被那人渣破壞了,坐在車裏,麵色極冷,前麵的司機一聲都沒敢吭,等紅燈的時候,甚至把手掌放在褲子上搓了一下,擦去掌心的冷汗。


    就是這時,陸言看到了路邊從便利店走出來的青年,手裏提著個塑料袋,拿出一個飯團,隨意的用牙咬開包裝,一邊囫圇吃著,一邊看手機回信息。


    很尋常的一幕,沒什麽特別的,但青年麵無表情,眼底的鬱色,透著一股難言的孤寂和冷意,不知怎麽的,讓陸言心底莫名刺痛了一下。


    陸言盯著看了一會,突然就出聲吩咐,讓自己的特助查一下這個人。


    沒過多久,青年的過往成了幾張紙,就放在陸言的辦公桌上。陸言很快就看完了,知道了青年的名字叫顧陽,是個孤兒,養父母也去了,又被親戚拋棄。他一個人,就是全家。


    陸言拿著資料看了半晌,突然明白自己心裏那份觸動來自於哪裏。顧陽的經曆和他相似,那種神情,和自己年輕時同出一轍,恍惚間就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於是,陸言不自覺的去關注這個青年,暗暗觀察。


    一開始,是出於憐惜,不想看到一個和自己相似的人過得艱難,但在近乎變態的窺視中,心態慢慢產生了變化,想要接近這個人,成為他眼裏最重要的人。


    所以,陸言才能在他有輕生想法時,第一時間就出現,把人帶回家。


    顧陽整個人陰鬱至極,什麽都無所謂了,自然也沒發現,把他抱起來的人,表麵淡然,實際身體在微微顫抖。如果遲一點,懷裏的人就會消失於人世的恐慌,還有……把人掌控在手裏的興奮。


    之後,就是陸言一步步,處心積慮地走近顧陽,攻破心防,讓顧陽從適應到接納,到產生好感,直到把自己徹底放進心裏。


    這說起來好像簡單,實際過程十分漫長,且變量極多,是陸言做的最有耐心也最小心的事,比公司裏任何一個大項目都要上心,更容不得一丁點的失敗。


    陸言收斂起了自己冷心漠然不正常的一麵,偽裝出了最容易讓顧陽接受的溫和親切的模樣,多次險些暴露,又遮掩了過去。五年下來,他終於如願以償,和顧陽成了合法的同居關係,結為夫夫。


    或許是前麵克製隱忍太久,婚後就難以忍耐,一點點暴露了真正的模樣,極強的占有和欲.望,每日每夜,恨不得一刻都不和顧陽分開,不願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掌控他所有的行蹤。


    陸言竭力忍著自己不正常的心思,但總有時控製不住,濃烈炙熱的火苗越燒越旺,蔓延到了最親密的顧陽身上,燙傷了他,讓他驚慌無措,竟在一天早晨,提出了離婚的意願。


    那個瞬間,陸言簡直瘋了,仿若可怕的野獸終於掙脫鐵籠,饑餓已久,隻想把近在眼前的獵物拆吃入腹。


    隻有最後一點岌岌可危的理智,在邊緣生拉硬扯,才勉強沒有做出讓自己後悔萬分的事情來。


    可怎麽都沒想到,一場車禍意外,讓顧陽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聽到這個消息時,陸言覺得自己在做噩夢,無法接受無法相信。明明早上才接吻過的人……不可能。


    他極端冷血冷酷地命人處理那個醉酒的肇事者,讓他一輩子都離不開牢獄,生不如死。然後,利用自己的人脈地位,將顧陽的屍體帶回了家,一如既往地摟著他,躺在床上,仿佛他還活著,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


    真實又冰冷的噩夢,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定格在陸言摟著顧陽的屍體,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幾乎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死了的人。


    陸言猛地睜開眼,背後冷汗涔涔,寒意刺骨,身體的每一寸仿佛都被難以形容的劇痛折磨,尤其是心髒,被無形的大手攥緊了,連最尋常的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比,每一次呼吸,都在硬生生的拉扯撕裂,血肉模糊。


    陸言因為恐懼,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下意識猛地轉頭看向身旁。


    顧陽閉著眼,躺在那裏。


    陸言顫抖著伸出手,探到了他的鼻子下方,感受到了溫熱的呼吸。


    他沒有死。


    還好好地活著。


    陸言猛地鬆了一大口氣,甚至因此差點岔了氣,呼吸不上來。


    他腦子太亂,怎麽都不可能睡的了,幹脆起身,打算去整理一下思緒。但走到門邊了,心裏忽的一慌,又大步回到了床邊,在顧陽睡的那一側下麵的地毯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顧陽,像是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了。


    不僅如此,還有些神經質的,隔一會,就偷偷探一下顧陽的呼吸,確定人還活著。


    也虧得顧陽睡眠質量很好,不然一睜眼看到床邊坐著一個人,在黑暗中正直盯盯地看著自己,沒嚇瘋都算幸運。


    坐了半夜,陸言想了很多。


    為了不讓顧陽發現不對勁,估摸著顧陽就要醒來的時候,他就先去洗漱,還特意掩蓋了眼底的青黑,再回到房間,故作自然的換衣服。


    所以,顧陽一覺醒來,看到的就是一個肩闊腿長的背影,恰到好處的肌肉,充滿了侵略的野性。


    陸言慢條斯理地係著襯衫紐扣,似聽到動靜,回頭無可挑剔的溫和一笑,“陽陽醒了?”


    顧陽看到他微微敞開的衣服底下的人魚線,公狗腰,散發著強烈的荷爾蒙,忍不住的臉熱,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一大清早就看到這樣的美色,還是有點刺激了。他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故作還沒睡醒,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含糊的應了一聲。


    陸言看著,瞬間被可愛到了,忍不住勾唇一笑,幫顧陽拿了衣服過來,還想幫他換。


    顧陽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抓著衣服躲開了,但下一秒就被陸言有些強硬地按住,冷冷說:“躲什麽?”


    陸言一向都很溫柔細致,對他總是超乎尋常的好,但有些時候,卻又特別的強勢,不容他拒絕一些親密的舉動,讓人有點怕怕的。上一世就是這個樣子。


    顧陽抖了一下,陸言似乎是注意到了,忽的就鬆開了手,溫聲說:“陽陽害羞了?那就你自己來吧。”


    顧陽鬆了口氣,自己趕緊換起了衣服。說到底,覺得幫忙換衣服什麽的還是太羞恥了,他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來。不過……


    顧陽抬頭看向幾步開外,紳士地背過身去的陸言,那個高大的背影,讓人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這人單純,想到什麽,不自覺就開口問了:“陸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嗎?”


    陸言聞言,身體一僵,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聲音平靜地問:“沒有,陽陽怎麽突然這麽問?”


    顧陽理了理衣角,站起來,歪了歪頭,思索著說:“就是,感覺陸先生今天好像哪裏有點不一樣……”


    “好了嗎?”陸言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溫柔地笑著,緩緩說,“我有什麽不一樣?是說我戴了新的領帶嗎?”


    顧陽被他一句話帶歪了注意力,真去觀察他的領帶了,還覺得陸言這一身十分的斯文俊雅,氣質出眾。


    “可能是吧。”


    吃早餐的時候,氣氛一如既往,似乎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陸言想他一起去公司。


    顧陽驚訝:“這麽快就要去上班了?”


    陸言說:“不快了,今天初七了。”


    顧陽一想,也是,但陸言在春假期間也在工作啊。這簡直就是全年無休,忙成陀螺了。


    想著想著,不禁皺眉,很心疼。


    自己還有十天寒假才開學,這麽對比起來,做學生真是幸福多了。


    兩人又是才剛確定的戀愛關係,顧陽當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低頭就加快吃早餐的速度,不想耽誤陸言的上班時間。


    因此,他就沒發現陸言在看到他點頭的瞬間,緊繃的表情微鬆,眼底漆黑深邃,翻滾的情感炙熱偏執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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