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柴刀的老人衣著樸素,身穿一件灰黑色的呢子外套,腳下踩著一雙沾滿了泥的解放鞋,內裏的白襯衣已經因為年久而有些泛黃,看他那佝僂的身影活像是電影裏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枯瘦臉龐上的每一絲褶皺仿佛都透著辛勞二字,昏黃的雙眼讓人覺得毫無生氣。


    當他看見陳閑等人時,渾濁的眼神稍微清澈了幾分,突然間多了幾絲神采,給人的那種感覺非常詭異,或許這麽說有些不吉利,但他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個死人突然活了過來,那種由死而生的變化讓人不寒而栗。


    最讓人恐懼的並不是這種變化,而是這個老人的長相。


    他麵部皮膚組織有重度畸變的現象,下唇至喉結處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瘤子,左側的臉幾乎都“垮”了下來,就像是那些因高溫而融化的橡膠,左眼有非常嚴重的白內障,整個皮膚都是一種深紅像是被燙傷過的顏色......


    若他隻是如此,或許陳閑他們隻會認為這個老人是一個少見的麻風病人,倒是不至於讓他們不寒而栗,但是......老人嘴裏的牙卻讓他們不得不緊張。


    老人的嘴唇纖薄幹癟,上唇隻有一些因幹燥而生出的裂紋,下唇則是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肉瘤子,口腔裏的牙齦呈一種病態的青黑色,表層水腫得特別厲害,而那些生長在牙齦上的牙齒也有極其嚴重的畸變......或是說它們一開始就是這副模樣,上下牙各有兩排密集的堆疊在一起,每一顆牙都是尖銳的利齒狀,上麵還有許多昏黃色的斑點。


    他是人類嗎?


    應該是。


    無論從陳閑等人的初步判斷來看,還是從身為異常生命的骷髏先生的感應來看,這個老人都是人類無疑,他並沒有作為異常生命應有的那些特征,但是.......他這模樣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老人家,我們不是壞人。”


    陳閑將鋸肉刀往下放了放,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敵意,言語間也透著一種無奈,而且這點無奈可不是裝出來的,打死他也沒有想到自己一行人會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們隻是迷路了而已.....這裏是哪兒?”


    比起陳閑還算淡定的表現,其他人可要緊張得多,畢竟剛經曆過一場莫名其妙的詭異“穿越”,連身處何方都還得不到答案,更何況又冒出來一個長得不像人的人。


    “迷路了?”


    老人點點頭,手裏依舊緊握著柴刀,對於陳閑一行人似乎還有很強的警惕心理。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老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奇怪,似乎帶著某種地方口音,聽起來聲調平緩也有些模糊,但總歸還是能聽懂。


    “嘿,這異界的人都還說中國話呢。”魯裔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那個詭異的老人,“原來我看老美子拍的科幻片裏外星人都說英語,現在看來倒也有幾分真實性啊。”


    由於魯裔生說話的聲音很細,所以站在隊伍裏嘀咕也沒人注意到他,甚至連陳閑都沒聽見魯裔生嘀咕的聲音......但那個麵目猙獰的老人卻在這時不動聲色地轉了一下眼珠。


    他似乎聽見了什麽,也可能隻是察覺到了什麽。


    老人看了魯裔生一眼,隨後便將目光收了回去,柴刀也稍稍放了放,對於陳閑一行人的警惕性也不再那麽強了。


    “我們從山外來。”陳閑不動聲色地說道,目光也一直放在老人那張扭曲猙獰的臉上,聚精會神地觀察著他每一絲表情的變化。


    陳閑不是一個喜歡隨便將陌生人往壞處想的人,但不可否認這個老人給他的感覺非常詭異,在沒有確定對方是無害無威脅的前提下,陳閑無時不刻都在做迎戰的準備......


    “山外?”


    老人緩緩地蹲了下去,就像是剛勞作完的一身辛苦的老農,雙手握著柴刀的木柄杵在地上,仰起頭看了看陳閑,又回頭往山下的方向張望了一眼,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那你們來得可真夠不容易啊。”


    聽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陳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山下大霧彌漫。


    雖然眾人還沒有機會踏入那片霧區,但憑肉眼觀測的初步判斷來看,那片白霧絕對不是普通的東西......特別是對於危險極為敏感的陳閑,在看見白霧的第一眼他便感知到了一種莫名而來的危險。


    那種奇怪的危險感來得有些虛無縹緲,可陳閑卻不敢忽視它的存在。


    如果可以的話,陳閑寧願一輩子都不去冒險觸碰那些白霧。


    此刻從老人的話裏陳閑可以聽出來,很有可能老人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真把自己一行人當成了山外的來客。


    若要從山外來,那必然要經過那片白霧......他說自己來得真夠不容易,難道那片白霧之中真的有危險?還是說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這裏是梅山。”


    老人突然主動開口,從兜裏拿出了一盒軟包裝的紙煙,看那牌子陳閑並沒有見過,包裝也是髒兮兮的,布滿了一種類似油汙的痕跡。


    “梅山......”陳閑皺緊了眉,隻感覺現實情況好像真的超出自己掌控了,雖然之前自己就猜測過這裏就是梅山,但得到肯定的答複......特別是本地人的答複,陳閑真的有點懵。


    平行宇宙?


    平行空間?


    這特麽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來者都是客,要不要去我們村子裏坐坐?”老人慢慢站了起來,拍了拍褲腿,然後拿著煙盒走向眾人發了一圈煙,隻有魯裔生禮貌的接過一支,其餘人都以不會為由拒絕了。


    一聽老人的邀請,陳閑猶豫了一陣,又回頭看看眾人。


    見魯裔生與許雅南都以眼神示意可以答應,陳閑這才給老人一個明確的答複。


    “那就叨擾老人家了。”陳閑不好意思地說道。


    老人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點上煙便悠哉悠哉地帶著眾人往村落的方向走去。


    在這過程中,通過一定的交流,陳閑也得到了一些信息。


    譬如這座村落就叫梅山村,並且是在許多年前就定居駐紮在這裏的土著,村子裏的人都姓梅,像是這老人便姓梅,單名一個善字。


    中途陳閑也旁敲側擊地問過一些問題,但為了不暴露眾人外來者異鄉人的身份,陳閑詢問都是點到為止,不敢提出某些容易令人聯想的問題,隻問了幾個.....現在是幾號?這裏距離山下最近的城鎮有多遠?這座山裏的白霧是怎麽回事?


    第一個問題與第二個問題是看起來最容易回答的,但老人卻沒有給出答案,直言他們村落一直都是避世不出的狀態,隻有青壯年會時不時的出山一趟,至於現在是幾月幾號,外界又是什麽情況,老人是一問三不知。


    就他自己而言,他從未走出過梅山。


    第三個問題,山裏的白霧。


    “那片白霧是神的恩賜。”


    老人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醜陋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認真到嚴肅的表情,他那種蒼老衰敗的氣息仿佛都因為這個話題而變得神聖起來,渾濁的眼中都閃爍起了不可磨滅的光彩,整個人都像是在瞬間年輕了幾十歲,又回到了那個生命力勃發的年紀。


    “神的恩賜?”


    陳閑聽見這個答案不禁怔了一秒,下意識地又問:“這裏有神?”


    這裏有神,這個問題在老人聽來是在問梅山是否有神,但陳閑的本意卻不是如此,如果這個世界真的不是眾人之前所處的世界......那麽這個世界是否處在科技文明之中都是未知數,有類似神明的高等生命體存在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對,我們這座山下就住著一位神。”


    老人斬釘截鐵地答道,對於這個話題似乎非常有興趣,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不等陳閑再發問便開始主動給他“科普”。


    “在我們村子落戶梅山的第一天起,那位神就一直在庇護我們,直到今時今日也是.....那片白霧可以阻隔外界的人進入梅山,所以我們梅山的人才能過上這麽多年安穩祥和的日子......你們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對於這個問題,陳閑也隻能含糊其辭地敷衍了一句。


    “我們也不清楚,誤打誤撞就走進來了。”


    聞言,梅善老人點點頭並未作聲,從他毫無變化的表情,很難判斷是否真的信了陳閑編造出來的答案。


    在老人的帶領下,眾人已漸漸臨近村口。


    看著眼前這座寂靜無聲的古村落,陳閑感覺很不對勁......因為他在這裏察覺不到半點生命氣息的存在。


    “這麽多年來,你們是第一批來到這裏的客人。”


    老人頭也不回地說道,嘴角掀起了些許古怪的弧度。


    “歡迎你們來到梅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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