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安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一間地下室。


    周圍影影幢幢,好像有很多人,很多聲音。等他徹底清醒過來,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就發現這些人裏麵沒有蕭蘭,都穿著統一的服裝,身上的氣息表明他們是alpha。


    法安手上的權戒被人摘掉了,頭發也散了下來,在他打量周圍的下一刻就被人扯著長發拽起腦袋,他被迫將視線停在了身前。


    ——一個短發,分不出年齡的男性omega。


    “您好。”法安的喉結滾動,聲音帶著沙啞,“也許我們可以談談。”


    他表現出來的鎮定像是令對方意外了,對麵的omega大笑出聲。聽見他的聲音才能判斷出來這個男性o並非那麽年輕,他放開了法安的頭發,過於粗暴的動作使得他鬆手時手裏還帶上了幾根金色的發絲。


    “談談,很好。”


    對方這麽說著,毫不在意地揮手拂開指間的頭發,俯**和法安麵對麵。


    “你好,我尊貴的客人。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弗蘭多。”弗蘭多咧著嘴,眼角漫出細細的紋路,“我想你應該聽說過‘弗蘭’這個名字。”


    弗蘭是個omega人權組織,通過了政府認證,是最近幾年新興組織中最熱、發展最快的一個。他們推出的宣傳代表每個人的代號都是“弗蘭”,比起那些優秀的omega的名字,在相關受眾中“弗蘭”這一稱謂更加出名,是一種精神上的象征。


    法安在帝國聯合大學做交流的時候,那些在校園各地開辦宣傳點的學生社團大多用的就是弗蘭的旗幟。


    “弗蘭多先生。”


    法安點了點頭,他的心髒快速跳動,神經緊繃,卻維持著聲線的平穩。


    “我想你也非常明白我是誰,請問你為什麽邀請我到這裏來呢?”


    弗蘭多玩味地看著他。


    “邀請。”他咂摸著這兩個字,抬手拍了拍法安細嫩的臉頰,“法安安瑟海威尼克蘭,我想我得打破你口中的膚淺的體麵。”


    “客人,你被擄來了。這裏是距離歐姆星——你那個安樂窩——數顆星球之外。”


    他的嘴唇湊近了法安的耳朵,狀似遺憾地說:“你必須在這裏忍受我們對你的折磨,承受你順風順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一些經曆。這些經曆大概會使你成長的,這就是我們‘邀請’你來的目的。”


    弗蘭多感覺到法安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他滿意地笑起來,聽見法安問。


    “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你是個聰明孩子。”


    弗蘭多在他麵前盤腿坐下來,像是打量一塊剛從羊身上剝離下來的羔羊肉似的,讚賞又嫌惡,“形象也很好。”


    法安皺著眉頭任他打量。


    “但是——你不明白,你陷在一種愚昧的思想裏,並利用自己的號召力肆無忌憚地傳播著這種思想。”


    “我們的工作一直開展的很好。”


    弗蘭多微笑著說,“使用各種手段,金錢或者別的什麽,去探求他人的欲.望。隻要配合著給一點好處,看到未來前景的信徒就會前仆後繼。”


    “我最喜歡的就是那些在各種學府中念書的孩子……他們多可愛?正值青春、有一腔熱血,又是對常規提出質疑、對世界自我宣戰的時候。他們富有智慧,且接受過教育,明白真理隻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不需要我們多說,就能自動自發地將自己邁入到少數人的陣營。”


    “可是由於你,法安。”弗蘭多的笑臉變得危險,“區區一場直播……一場狗屁不通的演講……”


    “你知道你給我們的工作造成了多少影響?”


    “世界本來就不會由一種思想統治。”


    法安冷靜地說,“你不應該要求所有人都是你的信徒。”


    “你說的對。”弗蘭多的眼睛眯了起來,“但是我們的思想需要成為大多數。”


    “你不明白,法安,一個貴族,親王的兒子。”


    他霍然站了起來,在法安麵前踱著步,自言自語似的,“你什麽都不懂。”


    “所以我發問了。”法安看著他,緩慢地問,“我在問你們要什麽。”


    弗蘭多的腳步停了。


    “你想知道這個……”他在法安麵前蹲下來,用一種“你無法理解”的悲憫神情和法安對視,然後一字一頓道,“我們要權、力。”


    法安的眼睛微微一顫。


    “你現在明白一些了嗎?”


    弗蘭多觀察著他麵部細微表情的變換,愉快地說:“對,權力!為了這個我們需要成為大多數!從少數變成多數就需要一場變革!隻要是變革就會流血!——法安!”


    “你就是我們為新時代獻上的頭一個祭品!”


    “……弗蘭多,帝國已經穩定百年了。”


    法安輕聲道,“在這之前,人權宣言和平權革命……這已經夠了。大多數之所以被認可,是因為現在大多數人都過得很好。”


    “哈!”


    弗蘭多嗤笑一聲,用力捏住了法安的兩邊臉頰將他的頭抬起來,“過得很好?”


    “這不過是一種虛偽的和平,一種假象!是跟過去omega毫無人權的血淋淋的曆史做對比才讓現在的人萌生的妄想!”


    “如果真的是這樣——”法安毫不退讓地對上他的眼睛,“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你們就不會是‘少數人’了!”


    弗蘭多狠力打了他一耳光!


    清脆的皮.肉碰.撞的聲音響起,法安的雙手被綁在身後,在這樣的力道下直直往一側地麵上倒去。


    他的額頭磕上了地麵,鈍鈍的一聲。弗蘭多站了起來,他的腳踩在法安鋪散的長發上,鞋尖抵著法安的下巴,充滿惡意地用鞋底踏著他的脖頸。


    “就是你的這種想法……我們的孩子們才會那麽容易滿足。”


    “我們,承受了苦難。所以我們清醒了,我們會手握‘真理’去喚醒更多的人,建立一個嶄新的帝國。”


    法安的咽喉在他的腳下輕輕顫抖起來,被踐踏的omega發出嘲諷的笑聲。


    “手握真理的弗蘭多。”他感慨似的,“我不知道你們遭受了什麽痛苦才會產生這種想法。”


    “但是即使你們建立了新帝國——你們就能保證所有人都不承受苦難嗎?這個世界會沒有貧民、貴族之分,沒有上流、中流和下.流,沒有貧窮與富有之差,沒有權力之差,疾病和階級被消滅,你們能建立成這樣的帝國嗎?”


    法安緊接著回答了。


    “你們不可以。”


    “即使以我為代表的人,萬惡的貴族把權力拱手相讓,你們也隻不過會建立同樣的階級。也許現在享受權利和承受苦難的人會如你所願地對調,那麽那時候你該拿那時候的少數人怎麽辦呢?”


    他尖銳地問,“他們也會手握‘真理’嗎?”


    “住口!”


    弗蘭多猛地踢了下法安的喉嚨,法安下意識避開卻仍然被踢中,克製不住地幹嘔起來。


    “那就讓享受權力的人對調吧。”他站在法安旁邊,居高臨下地望著貼著地麵不斷咳嗽的法安的臉,咧嘴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我們會做得更好。”


    “我們會做得更好,比現在所謂的平等要好。”


    他重複了一遍,聲音低沉。


    “真正屬於omega的時代到了。”


    法安在一陣凶猛地咳嗽過後稍微平息了喉嚨的劇痛。


    他被弗蘭多扯著頭頂的金發提了起來,被迫跪在對方麵前,高高昂起頭,露出帶著淤紫的纖長脖頸,仿佛待宰的羔羊。


    “你太頑固了,法安。我們必須毀了你。”


    弗蘭多用陳述的語調道:“我想了好幾種方法,真正和你談過之後卻發現都不合適。或許你能為自己的下場給我出出主意?”


    “那就讓我去打沙袋吧。”


    法安的半邊臉浮上了嚇人的紅腫,另外半邊被灰塵浸染,和他嗆咳出來的涎水混在一起,肮髒又狼狽。


    但是他卻依舊笑著,仿佛這一切都無所畏懼似的。


    “讓我的粉絲們看看我表麵上在泡茶繡花,背地裏卻在打拳鍛煉,說不定就會讓他們都去投奔你們的理想了呢?”


    “你可真會開玩笑。”弗蘭多幹巴巴地說,眼中毫無溫度。


    “托你的福,我已經想出來了。”


    “法安安瑟海威尼克蘭,你不知道我們為了這個組織,為了這個國家的omega付出了多少活生生的鮮血,現在輪到你了。”


    他拽著法安的頭發拖著他朝地下室的出口走,法安的手腳都被綁著,他背朝著弗蘭多被拖在地上,看見陰暗幽深的地下室逐漸遠去。裏麵站滿了為了防止他逃脫而調過來的alpha,他們麵無表情,在灰色的空間裏像沒有自主意識的人型傀儡。


    被擄到這個新興omega人權組織的基地內,除了他們的領袖,居然連一個omega也沒看見。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了。法安無聲地勾了勾嘴角,牽扯到臉部的傷,又是一陣刺痛。


    出了地下室,法安的眼睛就被蒙住了。他隻感覺周圍的光線越來越亮,身下的地麵變得不平穩,在磕磕撞撞被拖過一個向上的階梯之後,他被壓著重新跪了下來,眼睛上蒙著的黑布也被解開。


    入目是一個平坦的巨大凹陷,沒有多餘的裝飾。像是刻意打造好用來互博的角鬥場,透著野蠻而樸素的凶氣。


    弗蘭多親自幫他把身上的繩索解開,在他反抗之前將他直接推入那個深坑。


    畢竟隻是個坑,沒有太高。法安勉強用麻痹的胳膊護住自己的腦袋,重重摔在了地上,感覺出來好歹沒有斷掉骨頭。


    “法安,如果你還心存希望,期待著你的那位將軍的話,我必須告訴你沒有人會來救你了。”


    “他們找不到你的——”弗蘭多像是想起來高興的事,很愉悅地笑起來,“再者,他們現在恐怕沒有那個人手和時間能用在你身上。”


    法安沉默片刻,忽然道。


    “帶我過來的那個omega呢?”


    “他啊,他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主星了吧。”


    弗蘭多拍了拍手,“他是個好孩子,知道自己到底該站在哪一邊。”


    一柄短短的匕首被扔進角鬥場,砸落在法安麵前。


    “自救吧,法安安瑟海威尼克蘭。在獲得真正的平等之前,我們都是殉道者。”


    法安沒有動那柄匕首,他抬起頭望著弗蘭多,微笑著說。


    “殉道者啊……我可能是,但你們一定沒那麽高尚。”


    “你見過殉道者用別人的生命殉道的嗎?”


    弗蘭多的表情變得冰冷,他揚手讓身側的一個alpha打開直播的攝像頭,黑色的鏡頭像一隻邪惡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角鬥場上狼狽的法安。


    “繼續笑吧,法安。”他用殘忍的口吻道,“那樣的話,等下拍出來的畫麵才會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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