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出來尋找任源之前,魚謙便已經想好了如何應付對方關於此事的質詢了。


    事皆有輕重緩急,梓文確實在他的係統和通訊器上動了手腳。眼下先找回失聯的秋鯉沫與織,顯然是更加緊要的事項。而在魚謙看來隻要救回了織和小秋,其餘事情相較之下也沒多麽重要。以對方向來疏懶隨性的態度,想來也不會怎麽在意。


    “先不說這個,小秋和織他們…”


    “秋鯉沫和織是死是活不用急,就算讓他倆跑了也不是什麽大事。”任源神色冰冷的詰問道“我現在在問你,你是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在我通訊器上動手腳的?”


    “我…”


    看著任源一改從前態度氣勢逼人的摸樣,魚謙意識到事情恐怕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對方關於通訊器被動手腳這件事,在意程度遠超他的想象。一時間早已想好的說辭統統噎在了嘴裏,不知是該不該說。


    “怎麽,覺得不說就能在我這裏糊弄過去?”任源略作思索冷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幾分。若是你動的手腳,以你的性子可等不到今天才用上。而且憑你怕是也沒有,做這種精細活的技術。”


    說著任源瞥向了遠處的通訊車仰頭抽動鼻翼嗅了嗅,挑眉說道“梓文那孩子也跟你們一起過來了?這麽說在我通訊器上動手腳的,是她嘍?”


    “不是梓文。”魚謙下意識感到有些不妙,趕忙否認道“是之前我…”


    “老魚,下次記得要騙我的時候,一定要提前做足準備。”任源一眼便看穿了後者在撒謊,豁然起身向破爛的通訊車走去“既然梓文也來了,我就去親口問問她吧。”


    “任源你等下!”


    心急之下魚謙本想起身攔住對方,奈何剛才劇烈的激鬥早讓他脫了力。並且葉靈在用藤蔓卷起他的時候,也小小的施了些方便之後行事的手段。此刻傷痛疲憊一擁而上,令剛欲起身的他又一屁股跌坐了回去。


    “老魚你還是坐在那歇著吧,放心我不會把她怎麽樣的。”任源擺擺手道“車子都被捅成那樣了,或許那孩子已經死了也不好說嘞。”


    耳聽這話魚謙驚怒之下差點背過氣去,奈何眼下渾身使不上力氣,連爬過去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前者,向少女藏身的通訊車走去…


    …


    “呼!”


    從儀器機箱中把上半身退出來的少女抹了把滿頭豆大的汗珠,長長的籲了口氣。剛要鬆口氣,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問話


    “梓文你沒事吧?”


    “啊啊啊!”


    驟然受驚的少女應激似的大叫著蹦了起來,腦袋頓時頂在了車內歪倒的儀器上,複又痛得抱頭蹲了下去。待看清來者後方才不停抽著冷氣,齜牙咧嘴的應道“任…任隊,您終於來啦,我…我就還好。魚叔他,怎麽樣了?”


    “你魚叔沒啥大事,摔了下受了點皮肉傷。”任源倚著變形的車門,眯起眼睛如巡狩的猛虎般打量著車內的少女,漫不經心的說道“隻是和你們一起來的那個姓白的男人,已經死了。”


    “啊!白隊長他…”少女聞言不禁掩口輕呼,臉上頓時一片戚容。


    幾分鍾前還與她協力同行的戰友前輩,轉瞬間便陰陽兩隔在自己麵前壯烈戰死。這對習慣了後方工作的她來說,無疑是極為劇烈的衝擊。雖然知道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淚水卻仍忍不住從眼眶中湧了出來。


    “土狼大隊本來就是傷亡率很高的部門,不過是死了個副隊長而已,有什麽好哭的。”任源翻了個白眼不悅的說道“行了別哭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問你。”


    “啊?什…什麽事啊,任隊。”


    “我問你。”任源將提在手中的通訊器丟在了少女麵前,沉著臉問道“你什麽時候在我的通訊器上,動了手腳?”


    “啊,這個,唔…”少女悚然一驚,止住了眼淚有些心虛的應道“您在說什麽啊任隊,我那個…沒在您通訊器上動過手腳呀…”


    “是嗎?”任源皮笑肉不笑的問道“那你們今天,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呢?”


    “這個,其實吧,那個我們今天…”迎著前者鷹隼般淩厲的目光,心知已經瞞不下去的少女隻得放棄了抵抗,老老實實的交待道“要說的話,算是間接在您通訊器上動過手腳…”


    “我編寫了個程序,趁登錄您係統遞交報告的時候給植入了進去,主要是能記錄您通訊器休眠狀態下的行程。然後可能是您自己登錄係統的時候,那個‘小程序’也不小心複製到您通訊器裏了…所以能讓您的通訊器關閉狀態,也發送一點點的信號這個樣子…”


    交待過程中少女頭越埋越低,最後少女已經快將漲紅的雙頰貼到了蜷起的膝蓋上。眼下車內的兩人都不是傻子,編寫的病毒畢竟是程序。若非刻意設置怎可能“不小心”的,跑進任源的通訊器中。


    出乎薑梓文預料的是,聽完之後前者並沒有發火。隻是略點了點頭,語氣平靜的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把那個病毒放進我電腦裏的?”


    “呃…之前放的…要說具體日期我也不大記得了。”少女小聲的為自己開脫道“我當時隻是好奇任隊你和魚叔,每次出去都幹什麽去了。但是我也知道,這麽做是不對的。”


    “所以那個病…呃,我是說小程序雖然編好放進您電腦裏了,但是我一直沒敢去用。今天也是因為小秋那邊出了事,情急之下我也是沒有辦法,首次嚐試看看能不能找到任隊您,盡快把情況通知給你。我也沒想到真的有效,而且我也真的是,第一次用…用那個…”


    “真的是第一次嗎?”


    “真的真的!任隊我這真的是第一次!”少女忙點頭如搗蒜般說道“真是第一次用!不然您不早就發現了嗎。”


    “那麽這個程序發送的位置信號?”


    “都存在這部機器裏了。”少女忙指著身邊的導航儀道“我設定了隻有這台導航儀,才能接收到您的位置信號。”


    “是嗎?”任源不置可否地笑笑道“那梓文你能把儀器打開,給我看看你是怎麽定位的嗎?”


    “當,當然沒問題。”絲毫不敢忤逆前者的少女忙轉過身,把微帶顫抖的手指杵到了儀器的開機鍵上。


    就在這時薑梓文眼角的餘光,自儀器光亮如鏡的台麵反光上瞥到。一段鋒銳的劍刃正自身後任源的掌心中緩緩滑出,登時嚇得她花容失色,按在操作台上的手指也停了下來。“怎麽了?”身後傳來了前者格外溫和關切的聲音。


    “那那那,那個任隊…”少女竭力壓抑住惶恐的情緒,強擠出個笑臉哆哆嗦嗦的答道“哪個…導航儀好像剛才,被被被…被那個降臨派的異人,給捅壞了…開,開不了機了…”


    “哦?這樣嗎?”任源摩挲著下巴淡然問道“那能修好嗎?”


    “我,我試試…”少女強忍著回頭窺探的衝動,鼓足了勇氣打開機箱檢查了起來。


    與此同時任源正暗扣著掌中的罪衍劍刃,猶豫著是不是讓後者在此永遠的把嘴閉上,然後把罪名推到外麵的瑣羅亞斯德教派女祭司身上。畢竟整個通訊車都被捅的千瘡百孔了,在裏麵的薑梓文跟著被捅死了也很合理。


    但是該怎麽殺掉後者以及偽造傷口,卻是個稍顯麻煩的事情。車內並沒有殘餘的藤蔓,下車去找又難避開搭檔魚謙的視線。總不能連自己的龍牧一並幹掉,現場沒了幸存者反而更增嫌疑。製造成磕碰車內儀器的意外吧,又不好處理偽造現場的細節,畢竟對災部的利刃大隊也不是吃素的。


    另一方麵留下自己近期行蹤的記錄和人證,同樣是件麻煩事。就算如少女所言今日是其第一次嚐試,單是那個病毒很早就植入了自己的電腦和通訊器這點,就是個巨大的隱患。若是落進了利刃大隊手裏,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這個世界而上所有的知識對於任源來說,都不存在什麽秘密。唯有近些年崛起的計算機技術,讓他感到有些棘手。對他來說學會這些知識並不難,但其創新迭代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不過被關了短短十年,一個不過二十來歲的少女就能編寫出瞞過他眼睛的病毒植入他的電腦。漫長的生命和浩瀚的知識儲備,向來是他克敵製勝無往不利的重要依仗。可唯有在這個賽道上,沒能給他帶來壓倒性的優勢。以至於此刻陷入了,這番有些棘手的窘境。


    “任,任隊…”少女忽然直起身來,舉著個散發著焦糊味的主板,哭喪著臉對前者說道“剛才那個異人襲擊通訊車,導致電路大麵積短路…把主板給,全燒壞了…”


    “燒壞了?”任源掌中的劍刃在少女起身前便倏然收起,伸手取過插著各式元件的主板打量了片刻,不動聲色的吐槽道“這玩意這麽容易壞的嗎?”


    “是沒那麽容易壞。”少女沒敢去瞅前者垂下的那隻手掌,畏畏縮縮的解釋道“但那個降臨派的異人,下手太狠了。”


    “倒也是...”


    麻煩以一種意外的方式被解決了,倒是讓任源鬆了口氣。耳聽得遠方傳來武裝直升機的響聲,他知道是時候該退場了,揣起了燒壞的主板對少女頷首笑道“我拿回去修修看吧,說不定還能搶救回來。”


    “那任隊,小秋他…”


    “我知道了。”任源起身下車道“我現在就去找找看,但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找到,你們也不用抱太大的希望。土狼大隊的援軍就要到了,打掃戰場的活就交給他們吧,我再去看看你魚叔怎麽樣了。”


    看著走遠的任源,汗透脊背的少女一屁股坐到了駕駛座上,大口的喘著粗氣。絲毫不在意坐墊的皮革下麵,正有塊堅硬的異物頂在她柔軟的臀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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