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凜冷眼圍觀大廳裏大臣們的爭論,宮殿穹頂琉璃瓦反射的光照出來每個人心中的算計與臉上的虛偽。同樣照在他的黑發上,配合他的氣勢,襯得他整個人如同一柄烏黑無鞘卻無法忽視的劍。


    軍方從來不參與政客們的扯皮,獨自成一派。幾個軍官和司凜如出一轍的姿態,高大挺拔地站在司凜身側,一臉興致缺缺。


    “陛下!您三思!貿然將這樣的噱頭拿出去隻會招致紛擾,狼子野心之輩與異族正虎視眈眈啊!”


    “恰逢陛下六十生辰,舉國歡慶,不過添些彩頭罷了。如今陛下一統帝國,威嚴漸深,一切不過錦上添花圖陛下的喜歡與吉利罷了。”


    皇帝老邁渾濁的眼睛聽畢閃過一絲滿意,淡淡看一眼蒼白虛弱的珀西:“珀西,你怎麽看。”


    珀西低低咳嗽兩聲,極力咽下嗓子的癢意:“但憑陛下所願,珀西隻需照做就行。”


    雖然把皮球踢回給了皇帝,不過皇帝顯然對他的這番表忠心十分開懷,皺紋舒展開好幾條,轉而詢問占據著顯眼位置卻一言不發的蘭斯:“太子,你呢?”


    蘭斯猶豫了一下:“父皇,此事未免風險太大……”


    老皇帝冷笑喝道:“你總是這般軟弱的性子,一次兩次就夠了,連我生日的安排都要疑上三分,怎麽?偌大的帝國失了一個機甲就不行了嗎?”


    皇帝的生日在即,恰好與臨近的星際杯相差無幾,星際杯當日皇帝即將蒞臨現場彰顯皇室威嚴,他特意提了一個彩頭,將第一名贏得的機甲升到雙s級以上,展現皇室對人才的看重與皇帝的魄力。


    雙s級及其以上的機甲屈指可數,耗費精力過多,往往可能得奉獻出幾個機甲師的畢生心血。先不論贏的人有沒有機會駕駛他,這個消息一出有心人恐怕會鑽空子。


    皇帝真的老了,好多大臣在心裏哀歎。


    “有元帥在,你們擔心的治安怎麽會出問題,對吧,元帥?”一個老臣子眯著眼睛樂嗬嗬地突然把話茬引向司凜。


    皇帝撫掌大笑,語氣裏的陰測測刻意掩蓋了也遮擋不住:“是了,元帥不會讓我失望的。”


    司凜身後的軍官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受不得這些人的陰陽怪氣。


    不過仗著年紀大倚老賣老對著司凜冷嘲熱諷的,雖然有些是他們份內的事情,但經過這幫政客一說他真想撂挑子走人。


    司凜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要是有人想要鳳凰呢?”


    鳳凰可也包括在了這些機甲之中。


    皇帝的笑似乎卡殼了一秒鍾,刻意窺見內裏的不悅和審視,很快他又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若是帝國有人能駕馭鳳凰,我當然願意見到。不過這樣的人才除了元帥,數十年都沒出過一個了吧。”


    司凜垂眸,微低頭示意自己領命。


    本來這些東西就由軍部主辦,不過今年皇帝硬要來攪渾水,拋卻這一點,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深色鷹隼披風黑色軍靴的軍官們並排而行一直是皇宮的一道風景線,大家對他們又怕又敬,每次一行人肅然經過時,他們都會沉默等在一旁,等軍方走了之後捂著臉小聲尖叫。


    副官麵上不顯嘴角抽抽,你們叫的實在是太大聲了。


    他收回心思,朝查看光腦的司凜詢問:“元帥,我們得增加人手了。”


    至少獎勵變更的消息一放出,報名人數肯定會激增,屆時他們的篩選工作量難上加難。


    司凜點頭:“你們先回去,我有事一會兒回,如果他們給你們找事,直接拒了不用有什麽顧慮。”


    副官比司凜小幾歲,看司凜的眼神總是閃閃發光的崇拜。


    司凜是他們永遠的守護,仿佛前方永遠閃亮的一枚盾牌,擋住所有的風浪。


    “元帥你去首軍嗎?”副官心照不宣地想到了美貌大學生,麵容依舊平靜,但是內心尖叫的小人已經捂住了嘴巴。


    他可以!他真的可以!上回他在宮宴的時候見過了那位美貌大學生!郎才郎貌,般配得他願意為他們重拾曾經荒廢的鍵盤寫上一百萬字的cp文學!


    司凜一眼就看穿他家副官心裏都裝了什麽廢料:“上回給你的題目做完了嗎?”


    副官苦哈哈:“最近太忙了,我馬上回去做。”


    時周的功課全由他負責了。


    首軍附近的一間咖啡館,青春洋溢的學生們接二連三衝過小雪來到這裏取暖,嘻嘻哈哈地眉眼含笑,仿佛一碗煮好咕嚕嚕冒氣泡的青草汁。


    “久等了。”司凜找到最偏僻角落的時周。


    他大病初愈,比初次見麵的時候更加虛弱,透明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了,整個人比外麵晶瑩的雪花還容易消散。


    時周按下按鈕,招呼自動點單的機器人移動過來替司凜點了一杯檸檬蜂蜜水:“沒事,我沒來多久。”


    司凜掃上一眼時周麵前已經涼掉的咖啡,默默收回眼神。


    “對了,謝禮。”


    時周從書包厚重的教科書之中扒拉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遞給司凜。


    司凜詫異,微揚眉毛。


    “是魔方。”時周直接說了,根本沒打算留懸念賣關子。


    上回宮宴結束他發現司凜手上的傷口心中暗暗起了疑惑之心,後來在醫院時看見司凜原先的魔方缺了一個小口,好像有些東西可以聯係在一起。


    “雖然不如你原本的那個精致,但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東西雖然送出去了,司凜會不會用又是另一回事,人總是念舊的,說不定司凜就想拿著原來的魔方玩到天荒地老。


    但是他的謝禮送到了,別人怎麽處置是別人的事情了。


    司凜瞧時周送禮物還是一副欠債還錢的模樣就有些好笑,但他清楚時周沒有什麽惡意,這個人真是不擅長表達。他拆開禮物盒子拿出新的魔方,哢噠扭轉幾下,生澀緊繃的摩擦聲隨著動作的加快而逐漸流暢順滑,他抬眼詢問:


    “你想去星際杯嗎?”


    “嗯。”時周替自己換上一杯熱牛奶,雙手捧著取暖,熱蒸汽熏得他眉眼間的冰似乎有過片刻的融化。


    司凜“哦”了一聲,繼續悶頭玩魔方了。


    這回輪到時周抬眼。


    司凜什麽都不會問,他和時清不死不休到了那個地步,司凜似乎也隻是淡淡表示自己知道了。到現在都沒有傳出自己和時清兄弟鬩牆的消息,想必司凜為此貢獻了很大一部分力量。現在也是一樣,跟個自閉兒童似的,雖然是很帥的自閉兒童,但是愣誰都撬不開他的嘴。


    “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問了你就會不去嗎?”司凜已經重新打亂了魔方開始組合。


    時周語塞搖頭。


    兩個人再度陷入沉寂的氣氛之中。


    “時清重病在床,陛下遣了醫生去看他。”司凜平淡,好像分享了一樁不相幹的事情。


    時周飛快掀了一下自己的眼皮:“那他也會去參加星際杯。”


    司凜不清楚時周和時清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時周一句話他就明白這回時周毫不猶豫的參賽一定有時清的一份功勞。


    星際杯說是一場比賽,背後魚龍混雜著一場利益的角逐,稍微動腦子想一想,時清八百年不來上學並且受了傷的人要借著首軍的名頭報名參加,這背後究竟隱藏了多少目的。


    但時周可以不在乎,他隻需要做到拖住時清就行。看一看時清想要的東西被毀掉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司凜自知勸不住時周,張張嘴對著時周說不出話。自從醫院醒來之後,對方一如既往的不愛說話,但身上的氣質愈發淩厲。他隻擔心時周最終進入自我糾纏的怪圈出不來。


    “我回學校了,你也去忙吧。”


    事情辦妥,時周實在是沒有什麽心情,匆忙道別衝進下雪的天地之中。


    穿著黑色羽絨服的背影像一滴抹不掉的墨漬。


    ************


    首軍的老師們給力,知道同學們的參賽熱情高漲,把訓練量增加到平時的三倍。每天清晨都能看見同學們宛如哼哼不出來的死豬拖行一路勉強開始新的一天的痛苦。


    星際杯的比賽由衛星實時轉播,全星網對它的熱衷好比千年前的華國人看春晚,哪怕不看具體的內容,也會把畫麵調出來聽一聽聲音,隨時掃上幾眼方便日後聊天好跟別人吹逼,顯得自己沒有那麽落後於時代。


    看機甲的,看武學的,看臉的,看謀略的,內裏應有盡有各式各樣,總有一款能滿足你的需求。


    比賽地點直接設在了一個帝國所統領的一個荒蕪星球,星球無人居住,條件惡劣,卻是天然的決鬥場。動植物變異,地形地貌詭異,天氣多變,什麽壞因素全都混雜一起。盡管有軍方駐紮於此處,但是每一屆結束後的勝利者都是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去領獎,更別提其他人了,倒是最幸運的反而是那些早早淘汰和軍官們一起吃瓜的同學。


    “周周!你看!”胡恩獻寶似的調出光腦頁麵給時周看。


    印著碩大字體的網頁,跳動著許多人的名字,有些還特別眼熟,包括了同專業同學等等。


    麵對時周疑惑的眼神,胡恩主動解惑:


    “星際杯是個比賽嘛,凡是比賽就可能會和錢沾邊,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們內部組了個買定離手的賭局,我把我零花錢全押給你了!”


    “哦,謝謝。”


    不是什麽顏值pk大賽,時周沒有多大興趣。


    胡恩興趣不減:“今年因為陛下在新聞上說了一句獎勵進階,多了多少人來參加啊,花了我家好多錢!崽,你一定要幫我贏個排麵回來!”


    時周抓住了一個重點:“和你家什麽關係?花了你家好多錢?”


    “啊。”胡恩撓頭,“我爸不是有錢嗎?他是這次星際杯的讚助商啊。你要是比賽的時候餓了,找到物品供應處報上我的名字,我家裏人一定能給你幫助的。”


    得了,三個人的監護人都能搭上關係,好巧。


    天晴氣爽,學校拉了一個飛船將學生們投放到星球處,場地處老早密密麻麻齊聚了一堆人。別的幾個軍校的學生們見他們來後隱隱釋放出敵對的氣勢,首軍因為常年霸占著軍校裏的第一名,在學校的一眾領導煽動下,他們均將其視為競爭對手。


    參賽的機甲由機甲師聯盟統一提供,根據大家上報的精神力評級及機甲訴求進行分配。大家分散開來在士兵的指引下找到合適的位置。


    負責為時周引路的軍官一臉詭異的笑,笑得時周莫名其妙,來了一句:“你的作業可真難。”


    時周皺眉滿臉問號。


    星網準時湧進了一大批觀眾,卡得網站差點崩潰,無數人熱熱鬧鬧的留言飛快地閃過:


    【今年的場地我查過了,有夠這些選手好果子吃。】


    【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鏡頭掃過去,那一片是軍校生嗎!整體氛圍就是不一樣!】


    【今年有點明星賽的性質,好多政要大臣的孩子們都參加了,還有公爵竟然都報名了,看得我心裏發慌。】


    【年齡恰好,年輕人出來見識見識,樓上別想太多。】


    烏壓壓的機甲,烏壓壓的人,倒是除非提前打過招呼根本分不清誰在操作誰。


    人潮洶湧,兩道目光不期而遇。


    時清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病氣顯而易見。


    時周白皙的皮膚在明媚陽光照耀之下耳垂都透明的可以看見青色血管。


    他們的眼神對視,奇異的平靜裏湧動浪潮。


    飛走的沙石平地卷塵埃,撩起黃色的幕簾,嗆人眼鼻。


    星網上不明所以的觀眾還在點評著:


    【給大家科普一下,這是公爵和他的哥哥,本場比賽的門麵!】


    【這對兄弟怎麽了?怎麽感覺都生了很嚴重的病?】


    【哎呀都快點好起來吧。】


    【還真是,太巧了吧,希望兩兄弟能走到最後。】


    時周移開臉,把那樣看死屍的表情轉向其他沒有生命的草木。


    我也祝福你能走到最後。


    最後的曙光前狠狠被踩在塵土裏功虧一簣,這樣的滋味,我希望你也能嚐一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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