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周果然沒有猜錯,他某種意義上一戰成名,也因此被教官盯住了。


    負責他們連的教官姓鄭,為人嚴肅,不苟言笑,是個有點一根筋的人,對於認定的事情很執拗。比如曾經他以為時周身體不好,就一個勁地擔心他會倒下。現在時周給眾人的印象顛覆了,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騙,盯時周盯得更緊了。


    這一盯,果然盯出了名堂。


    鄭教官比別人多一層經曆,他曾經參加過帝國最精銳的“刃影”部隊的預備役訓練,雖然最終被篩了下來,但收獲巨大,對待軍事相關的敏感度與其他教官相比更高上一層。


    他時刻關注時周的動態,果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臉色仍然要死不活,別人停下他也停下,象征性地躲在角落喘上幾口氣,


    時周所有的表現都在模仿別人!


    他真是瞎了眼了!


    教官忽然覺得自己仿佛被渣男傷害感情的弱女子,終究是一顆心錯付了!


    “夏爾!慢慢吞吞的做什麽!跑快一點!”鄭教官的咆哮日常響起在訓練地上空。


    時周身邊的人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真慘,每天被迫接受教官的鞭策。


    時周這張臉太有欺騙性,和鄭教官完全不同,其他人對他的標簽雖然多了一個“格鬥技巧高”,但仍然沒有擺脫固有的病殃殃的形象。


    身體不好和會打架是可以合理分開的。


    “教官,我太累了。”時周懶懶地掀了下眼皮,假裝有氣無力地回答。


    鄭教官冷笑:“累是什麽感覺?”


    時周語塞,他還真的不知道,其實他現在全身力氣沒處使,輕快地可以原地來幾個後空翻。


    “很難描述的感覺,我太累了教官。”但戲還得繼續演,時周堅強地撐下去。


    鄭教官冷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得時周汗毛直豎,哪怕鄭教官走開後仍然心有餘悸。


    撐到了射擊課,大家興奮地摸分到的武器,時周目光發愣大腦放空默默摩挲手上的老繭。


    鄭教官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他的身後,冷不丁來一句:“會嗎?”


    下巴努了努時周手上的□□。


    巧了,他還真會。


    幼年生活在金三角的時候他和時清朝不保夕,每天睡覺懷裏都揣著一把槍,後來長大回到皇室內部,貴族子弟要上的課他一樣不落,成為太子伴讀之後更是得沒命學習。


    而射擊課則是其中之一。


    蘭斯曾經直接將他帶到皇室的全息射擊訓練場裏幫助他有最真切的體驗。


    時周有底氣地應聲:“教官!我不會!”


    鄭教官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不相信:“真的?”


    “真的!”時周誠懇地點頭。


    能來這裏的人沒有接受過射擊訓練倒是解釋的通,時周和他大眼瞪小眼,終於看得鄭教官敗下陣來,勉強信了幾分。


    餘光裏瞥見射擊場周圍著的欄杆外,一個身著軍裝的男人,氣質卓然。


    莫名的,他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更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地方,在於這人手上的東西,四四方方小小的正方體,五彩斑斕的色塊,反光看不清楚。


    但此刻天大地大都不如他的鄭教官大,時周收回注意力,開始在腦海中和係統商量怎麽樣才能裝的像不被人發現。


    柯克恰好和時周分到一組,成為他最真實的模仿模板。


    “夏爾,我肩窩肯定青了,太疼了。”柯克嚐試幾次後小聲和時周交流。


    時周麵不改色:“我也是。”


    柯克沉默,他好像一開始就沒看見時周放過一槍,哪來的後座力讓他疼。但時周近在咫尺的美顏暴擊讓他深刻理解了“色令智昏”的真實意思,他昧著良心附和:“你說得對,回去我把我家鄉特產的藥酒給你用一用。”


    時周欣慰地送給他一枚讚賞的目光。


    其實鄭教官並沒有死心,時周能感覺到鄭教官灼熱到快要燒穿他衣服的視線,於是他一個手不穩,這一槍又偏了。


    五環。


    很好!好槍法!


    時周非常滿意。


    他從當太子伴讀開始就沒有下過十環的成績,果然人的潛力無窮無盡,逼一逼自己一定能夠成功!


    鄭教官默默關注好半天,氣餒地發現時周應該真的是個菜鳥,挪開腳步跑去指點別的人了。


    司凜隔著一段距離,沉默觀察了場上所有人的樣子,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額頭的碎發擋住眼睛,皮膚白皙無血色,陽光柔和他臉上的棱角,從側麵看上去瘦弱單薄。


    他低頭更換子彈,動作緩慢,自成一個小世界。一發擊中,一發落空,連續幾發落空,像是碰運氣一般又擊中了。


    很不起眼。


    司凜忽然目光一閃慢慢浮現一絲笑。


    特別出色的演技。


    如果不是耐下心觀察發現微小的細節,連他都差點被騙過去了。


    每次瞄準到按下扳機的過程哪怕時周下意識想要調整出不熟練的樣子,身體的肌肉記憶卻騙不了人,千遍萬遍的模擬實踐塑造了最標準的姿態和最完美的狙擊。


    鄭教官瞥見司凜的身影,全身雞皮疙瘩起來,趁著學生哀嚎不注意的片刻跑到司凜身邊。


    “元帥。”


    “他會。”司凜突然冒出一句話。


    “啊?”鄭教官茫然,目之所及處時周白到發光的小臉特別紮眼。


    軍中上下對司凜的信任是絕對且無條件的。


    呆在司凜身邊很久,順著他的指引,終於瞧出點不對勁來。


    兔崽子又驢他!


    可鄭教官擔心時周因此在司凜那兒落下不好的印象,趕忙解釋了幾句:“這孩子身體不好,不愛出風頭,沒有壞心的。”


    司凜點頭,不再言語。


    鄭教官嘴裏憋不出別的話,見司凜明顯一副敷衍他的樣子,心裏肝火大盛,對場內不爭氣的新兵們大吼:“全體都有!集合!”


    “你們這是什麽精神氣什麽水平!上了戰場敵人馬上就能崩了你!敵人不會因為你的弱處而心軟,也不會因為你的藏拙掉以輕心!給我使出全力來!”


    不知道為什麽,時周總覺得鄭教官的眼神正在瘋狂瞟向他,眼睛直抽抽,下一秒就會神經抽搐一般。


    他眼觀鼻鼻觀心,氣定神閑裝作聽不見。


    鄭教官氣得火冒三丈,奈何時間到了隻能放他們解散。


    【宿主,再這樣下去教官能把你的底子褥子全掀出來。】時周和人流一起往食堂方向走,係統沒忍住提醒。


    本來就是蒙混過關進來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知道。”


    時周拿定主意,飯後回宿舍整理完東西,憑借記憶找到日常到草坪鍛煉的鄭教官。


    “教官,對不起。”時周鄭重地鞠躬。


    鄭教官被嚇了一跳,慌忙擺手:“你突然行這麽大禮做什麽?”


    “我有事要和你坦白。”


    有句古話叫做不破不立。他來部隊養老,隨時等待出兵作戰獻出生命終結一生,不想再跟原著的人物扯上任何關係。但如今,倘若鄭教官深挖下去起了疑心,自己借來的身份遲早會露餡,倒不如先和他“坦白”,防止自己露餡。


    “訓練的時候特意隱藏了一些東西,讓您費心了。”時周側過臉,苦笑著,眼裏的光像熄滅了一般,“我和家裏鬧翻了來到軍隊,家中有齟齬不便外揚,一氣之下不如來保家衛國更好。”


    時周這些年以來,最磨練的就是自己的演技。嚴格遵循劇情走向的同時,係統有時會無聊地翻出現實世界中類似情節或者演員詮釋的相同片段當做他的教學素材,避免時周因為心氣不順覺得劇本憨批石錘而撂挑子出戲令人看出破綻。於是乎,時周在某種意義上上了十幾年的填鴨式表演課程,再怎麽沒天賦,還是有點開竅的基礎在的。


    短短幾句話,一顰一笑一垂眸。教官就腦補出一個病弱貴族小少爺慘遭家中爭權父母不愛兄弟姐妹迫害,被迫淪落基層隱姓埋名隱藏實力的悲慘故事,人物劇情大綱全都有了,就差一隻筆寫出來等著讀者來吹彩虹屁了!


    他象征性地板起臉,語氣遠沒有開始那麽強硬:“胡鬧!那也不能跑到軍隊來,這是拿帝國和你的生命當兒戲!”


    “我向您保證,做出這個決定是經過了我的深思熟慮。”時周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我承認我的私心,但我對帝國的感情日月可鑒,我願意為帝國獻出我的一生。”


    鄭教官肅穆,回以莊重的軍禮。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他也不好再苛責時周什麽:“算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以後怎麽做了。”


    時周心下一喜。


    “但是!”鄭教官強調,“我不盯著你,不會宣揚你的成績,你必須給我好好訓練,戰場上隻有一條命,容不得半點虛假,你在平時的懈怠很有可能讓你後悔莫及。”


    時周再度深深彎腰,停留了很久。


    “走了。”鄭教官老實人,受不了這種煽情氣氛,打著哈哈腳底抹油馬上開溜。


    時周停在原地,歪頭微笑了一會兒,對著軍區黑漆漆的天空也覺得分外好看。停留半晌,決定回宿舍洗漱一番,明天好好努力。


    草地到宿舍得經過一條長廊,四下無人,時周有一搭沒一搭和係統聊著天,悠閑地走到盡頭,順著樓梯便可以到達目的地。


    他停頓了腳步,低頭。


    樓梯下方站了一個人,他終於認出是那晚徘徊在樓下的那位。


    燈光昏暗,整個世界仿佛有一層毛玻璃變得很不清晰,呼吸之間,卻獨獨明晰對方的存在。


    時周很少見過這樣一雙眼睛,一眼望去令人聯想到大漠孤煙的蕭條和蒼涼,隻有廝殺和血色才能渲染出這種冰冷的平靜。


    他收回思緒,略微側身讓出更多的道路,坦然繼續往下走。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司凜忽然偏頭,灼熱的呼吸噴灑,低聲絮語於耳邊,語氣充滿笑意:


    “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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