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驥不明白自家公子怎麽了。任彥雖然惹人討厭,但他說的若是真的,那可是喜事一樁啊!


    要知道那討人厭的史大胖子曾說過,他娘特別疼他,所以答應將來給他娶媳婦一定娶個最漂亮的。如今他如此惦記符家小姐,那便說明後者樣貌定然不錯。


    符家家世又好,符相也有故舊門生擔任要職,祁兄現在的情況如此艱難,如果真的能娶到符姑娘,便是靠著老丈人也能好過很多,再說了,祁兄還有可能中狀元!


    遊驥越想越美,恨不得讓祁垣現在就把那符小姐娶回家,又一想,祁垣明日一早要去蓮花庵的話,那自己想辦法抽空過去看看,也幫他打扮打扮。


    祁垣對此自然一無所知,他心裏隻惦記著去寺廟裏好好玩,第二日一早,隨便套了身衣服便要出門。


    雲嵐這天卻打扮得格外認真,穿了件湖綠地印花緞窄袖褙子,裏麵是藕荷色紗衫兒並暗花緞的繡花長裙,頭戴珠花頭巾,簪著艾虎。衣服雖然不是簇新的,但顏色鮮亮,愈發顯得雲嵐明豔動人。


    祁垣對此十分驚奇,連連誇了兩句。


    雲嵐卻笑道:“端午自然要穿吉服。便是貧家農戶這天都要租彩衣來穿的。反倒是大哥這一身過於素淨了,不合節令。”


    祁垣隻有幾身玉色襴衫,輪換著穿來穿去,不過新舊有別,樣式卻都是一樣的素淨。他以為雲嵐不知道,正要解釋,就見雲嵐身後的丫鬟捧了一套新衣裳過來。


    祁垣湊前一看,不覺愣了,那竟是一身紅地折枝牡丹閃緞袍子,陽光下光彩閃動,很是亮眼,兩肩、胸背、通袖之上又繡有老虎、艾葉並五毒紋樣,正是端午所穿的吉服。


    這衣服無論是緞料還是繡工都絕珍品,祁垣心裏暗暗吃驚,又翻看看了看,這才發現發現腰肩處的針腳有些細微的不同。


    他稍一琢磨,倒是猜到了一些——雲嵐多半是買來的成衣,自己改動的。


    大戶人家的衣服量裁必須隨體,所以用料多,工費也高。而裁縫鋪裏的成衣多半是用的邊角料,所以價格便宜一半多,隻是改動起來十分耗時費力,普通人家寧願臨時租賃一兩天。


    雲嵐既想讓自己光鮮,又怕租衣讓自己沒麵子,所以幹脆買回來一針一線的都細細改了。


    祁垣心裏不由一熱,也不廢話,抱著衣服回屋換上了。他本就長得白嫩幹淨,最近臉頰又稍稍圓了一下,眉眼也在朝原來的樣貌改變,現在一換新衣,整個人竟和以前有了六七分相像。


    祁垣自己不住地照鏡子,來來回回地看。


    雲嵐本來擔心他壓不住這樣的華服,這下不覺也傻了眼,心想果真相由心生,自家兄長自從想開後,渾身竟再也不見一絲瑟縮拘謹之氣,仿佛天生就該穿著這樣的錦衣華服一般。


    兄妹倆互誇一頓,這才一塊出門坐車,直奔了那蓮花庵。


    這日天氣晴好,別家要出遊的也早早出了門,祁垣的馬車在路上走走停停,才到西勝橋,便堵著走不動了。前麵排了一長溜的馬車和轎子,眾人紛紛抬頭朝前看,似乎那邊有什麽事情發生。


    祁垣心裏好奇,讓車夫去前麵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原來是那武安侯在蓮花庵前閑逛,看中了一位美貌姑娘,當即便要擄走。那姑娘的父母俱在,哪能看著女兒受辱,齊齊上前求情理論,卻被武安侯一鞭子抽了個半死。


    好好的佛門淨地,小侯爺強搶民女,鞭笞百姓。人們在後麵卻又敢怒而不敢言,那蓮花庵也大門緊閉,沒人出來說勸。


    有不少人心生退意。祁垣聽車夫回話的時候,便見旁邊不住地有車馬掉頭往回走。這西勝橋前後路途本就狹窄,去的擠不過去,回的退不出來,眾人便都黏在了一塊。


    祁垣想起東池會上的意外,臉色也是一變,忙回到車上要跟雲嵐商量換個去處。


    雲嵐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猶豫了一下,卻道:“我不想走。”


    祁垣一愣,“為什麽?”


    雲嵐卻不看他,隻支支吾吾道:“來都來了,這麽走是不是太可惜了……再者都過去這麽久了,那小侯爺應該也走了吧……”


    “萬一沒走呢!”祁垣皺眉道,“反正這裏還有太平庵,雲照庵,隨便去哪兒上香不都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雲嵐急急出聲,目光卻又不停地閃躲。


    祁垣正覺納悶,跟她爭執著,就聽外麵有人高聲問:“車裏可是忠遠伯府的祁公子?”


    祁垣正擔心著,一聽有人找自己,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不好,忙衝外喊:“錯了錯了!不是!”


    話音才落,便聽有人輕笑著“哦”了聲音。


    那聲音卻熟悉的不得了。


    祁垣一怔,忙掀開簾子探頭往外看。


    方成和仍是一身湖綢襴衫,見他伸出腦袋,不由一笑:“這麽漂亮好看的小公子,果然不是我垣弟,打擾了!”


    “方大哥!”祁垣嘿嘿笑了起來,連忙跳下去,嬉皮笑臉道,“胡說!明明你垣弟最好看!”


    方成和看他一團稚氣,跟倒長了幾歲似的,忍不住拿扇子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又往後偏了偏頭。


    祁垣這才發現不遠處的阮鴻和徐瑨。


    阮鴻仍是昨天那身大紅地四合如意紋的錦袍,這會兒見祁垣也是一身大紅地衣服,便一臉驚奇地湊過來,圍著轉了兩圈,哈哈笑道,“我就說嗎,俊男就配紅衣!祁賢弟穿這一身,都快把本公子比下去了!”


    方成和嘖了一聲,卻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垣弟明明比你好看多了。”


    阮鴻不服,瞪著眼跟祁垣站一塊,直問徐瑨:“子敬兄,你來說!”


    徐瑨不過在剛看見祁垣的時候微微愣了下神,這會兒神色早已如常,隻麵無表情地看了阮鴻一眼,“說什麽?”


    阮鴻道:“自然是評評,我跟祁賢弟誰更俊些?”


    祁垣看見徐瑨後便渾身不自在,要麽梗著脖子看別處,要麽低頭看自己腳尖。這會兒阮鴻問話,他雖然摸摸索索,小動作不停,心裏卻又好氣徐瑨如何回頭,偷偷轉了眼珠子去瞧。


    徐瑨卻隻板著一張臉,轉而對方成和道:“方兄,我還要回去招待賓客。”


    方成和微微愣了下,目光在他跟祁垣之間轉了轉,隨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去問祁垣:“垣弟,要不要去成園轉轉?”


    祁垣扭開頭:“不去!不就是個園子嗎,能有什麽好看的?”


    方成和輕咳一聲,轉過頭,笑著問徐瑨,“徐公子,這成園中可有什麽稀奇之處?”


    徐瑨看了祁垣一眼,垂眸道,“成園乃是先帝請蘇州名匠所造,占地幾千頃,花費十萬金,可看之景不止一處。”


    祁垣耳朵一動,聽到蘇州名匠的時候就有些猶豫了,隻是還有點不痛快。


    方成和把原話複述過來,他便扭捏著問,“你要去嗎?”


    方成和點點頭,見時候不早,幹脆壓低聲勸道:“我答應了阮鴻要去幫忙。可能要小待一個時辰。要麽這樣,你就當陪我了,等我忙完了咱倆再一塊出來。”


    祁垣遲疑道:“可我妹妹還在這呢。”


    他話音才落,就聽徐瑨在一旁突然道:“符家小姐也在成園之內,令妹可與符小姐作伴!”


    祁垣沒聽明白,正要抬頭看他,便聽雲嵐在馬車內高喊了一聲:“哥!”


    祁垣“哎”了一聲,隻得轉身爬上車。


    雲嵐問:“剛剛那位公子可說的是符姐姐在成園裏?”


    祁垣點點頭:“好像是。說的符家小姐。”


    “去去去!”雲嵐送客口氣,高興地催促道,“我們去!”


    祁垣:“……”


    他知道雲嵐的小姐妹不多,想了想,隻得歎了口氣,下車對徐瑨道,“那就麻煩徐公子了。”


    徐瑨卻是麵色微寒,淡淡“嗯”了一聲,徑直轉身朝另一條小路走去。


    原來過了西勝橋,往北是蓮花庵,往西便是成園。


    祁垣下車跟方成和一塊步行,車夫趕著馬車跟在最後,一行人沒走多遠,便看到了成園的大門。


    祁垣覺得徐瑨似乎不太歡迎自己,這會兒又心生退意,在後麵不情不願地跟著。


    阮鴻跟他比美沒比出高低,這會兒也不比了,隻湊在他旁邊問八卦:“聽說你今天要跟符小姐求親?”


    祁垣莫名其妙道:“你說什麽呢?求什麽親?”


    “你不是要見符家姑娘嗎?”阮鴻看他裝傻,氣鼓鼓道,“你是不是不拿我當兄弟!這事別人可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知道個屁!”祁垣一臉的匪夷所思,“我都不知道!”


    他完全沒想到是雲嵐從中牽線搞鬼,隻當別人都拿他跟別家姑娘湊對了,頓時急了眼:“讓我求親,不可能!殺了我也不求!”


    阮鴻愣了愣,“沒這事?”


    祁垣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瞪著眼:“誰說謊誰是狗!”


    這事兒方成和也不清楚,阮鴻說的時候他隻當這人突發奇想說笑的。這會兒後麵倆人都急眼了,他才覺得古怪,看向徐瑨:“徐公子,這……”


    徐瑨也懵了,跟方成和一塊回頭,便見後麵倆個穿紅衣的都叉腰跳腳,指天指地的眼看著就要發誓了。


    阮鴻忙喊:“不信你問他!這是子敬說的!”


    徐瑨:“……”阮鴻明明是自己從別處聽到的,隻不過早上問了他一句。


    祁垣怒氣衝衝地看著徐瑨,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停下了腳步,又喊著車夫打住別動,一副情況不對隨時跑路的樣子。


    外麵幾人都一臉意外,車裏的雲嵐也吃了一驚。


    私會這事的確是她和符姐姐商量的,但這麽私密的事情竟然傳的沸沸揚揚?誰走漏了消息?


    雲嵐心中焦急,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外麵又有人說話。


    “史慶倫收買了符小姐的丫鬟,那丫鬟說今日祁公子要跟符小姐在蓮花庵見麵,商量求親一事。”徐瑨頓了頓,補充道:“此事原本是祁公子私事,徐某不該插手。隻是今天一早,有人說那小侯爺也在蓮花庵。”


    那天小侯爺要抓祁垣,還是徐瑨幫忙解的圍。所以徐瑨今天找自己,是怕自己又碰上小侯爺?


    祁垣想到這臉色好了一些,抬頭問:“然後呢?”


    “我便派人把符小姐帶進了成園。成園之中的可園是專供女客遊玩之處,門口有女官看守,比較穩妥。更何況……”徐瑨說到這看了祁垣一眼,道,“可園與外園之間有一處竹牆。若祁公子有事……那裏既可隔牆相問,又不犯男女大忌。”


    祁垣聽得雲裏霧裏,方成和倒是眼睛一亮,撫掌大笑起來:“徐公子不愧有君子之名,淨幹這成人之美的好事!”


    徐瑨麵色微變,又聽旁邊車裏有人輕聲道:“徐公子誤會了。”


    祁垣愣住,扭頭問:“雲嵐?”


    “哥,”雲嵐知道此時是最後的解釋時機,忙道,“是我約了符姐姐,我們今天要一塊鬥草玩耍的,也不知道那背主的丫鬟是聽岔了還是用意歹毒,竟傳這樣難聽的話出來!這不是故意壞我符姐姐的清譽嗎!別說相府規矩嚴謹,門風清白,便是咱家也斷斷容不得這種荒唐事!”


    她疾言厲色地一番痛斥,外麵幾人不由都是一凜。


    馬車的布簾微動,雲嵐又遞出幾根鬱金香草來。


    “這是我藏在袖子裏,打算跟符姐姐鬥草時使詐用的。”雲嵐把幾根香草遞出來,“至於所謂的男女私會之事,相府定然容不下,我們伯府也擔不起。還請諸位公子費心,證我兩家清白!”


    她聲音清淩淩地很是好聽,說話又簡潔明了,前因後果也解釋的十分清楚,讓人不由得暗暗信服。


    阮鴻越聽越氣,當即高聲道,“祁姑娘放心,這事兒包在本公子身上!”


    “既然如此……”徐瑨也道:“此事不難,祁姑娘放心便是。”


    徐瑨是趁著射柳比賽沒開始跑出來的,現在眼看時辰將近,他也不敢耽擱。


    幾人進了成園,雲嵐跟著管事婆子去了可園,徐瑨則帶人直奔望雲樓而去。


    祁垣原本仍是慢吞吞走在最後,徐瑨回頭看了一眼,卻折身回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快走了起來。


    祁垣被扯著走了幾步,反應過來,大叫道:“你拉我幹嘛!我才不跟你走!”邊叫著邊回頭喊方成和:“方大哥!你說要帶著我的!”


    方成和佯裝沒有聽見,推著阮鴻朝另一邊走去。


    祁垣眼睜睜著看他轉身走遠,不覺急眼了,喊了兩聲,氣鼓鼓道:“騙子!白給你送香囊了!”


    “什麽香囊?”徐瑨突然低頭問,“我怎麽沒有?”


    祁垣轉回頭,瞪圓了眼睛跟他對視。


    徐瑨挑眉看他,忽然一笑。


    “笑什麽笑。”祁垣凶巴巴道,“你不理我,還裝沒看見我,我要跟你算賬呢!”


    “我何時裝沒看見你?”徐瑨愣了下,忽然想到了那天的集市,“那天有幾個同僚,我怕他們說話不妥。”


    祁垣“哼”了一聲,心想原來是這樣?他心裏一下舒坦了,臉色卻不好立刻就換,便喬模喬樣道,“方大哥和阮兄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跑那麽快……”


    “大概是羞於見你吧。”徐瑨輕咳一聲,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經道:“你穿紅衣,比慎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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