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塔希爾成為英靈後的詳細情報暫時還不能披露,但有一個設定,現在已經可以無所謂地說出來了。


    因為那個設定是真的很無關緊要——本來就是那個誰自己一番操作強行加上來的,存不存在都毫無影響。


    塔希爾到英靈王座時本應該孑然一身。


    英靈的寶具和能力都是從生前的經曆延伸而來,也有受到後世不符合實際的傳聞影響出現異變的情況。


    他這裏遭遇的歪曲並不明顯,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大抵還算比較正常的……


    ——隻除了強行加入進來的這條蛇。


    在千年殘存下來的殘魂消散,接到來自獨立殿堂的牽引而升華的那一刻,蛇杖並沒有跟在他的身邊。


    當時已經說過,最後的時光,隻有塔希爾和奧茲曼迪亞斯兩人獨自度過。


    與蛇杖的契約解除了,他們沒有插手它未來的打算,隨它是去是留。


    蛇杖那時的決定是留在櫻的身邊。


    少女早就猜到了父親大人們的選擇,雖然遺憾無法替他們送行,但卻欣然接受了分別,沒有對突然到來的訣別兀自抱怨。


    十年來跟她關係一直很好的蛇杖先生,一開始就莫名地在遲疑。


    即使它嘴上說的是“本大爺巴不得離那兩個混蛋人類遠遠的永遠不要再見!”,可跟櫻一起走遠的過程中時不時的心不在焉,便體現了問題之所在。


    “蛇杖先生,其實很想跟過去吧?”


    櫻覺察到它的心思,也不覺得詫異,十分了然地說出了真相。


    “誰說的!”


    蛇杖的反應不出意外是反駁,還要帶上不知怎麽反複強調了無數次那一句話——本大爺巴不得他們這次徹底死透,自己在人間逍遙自在!


    是的。它巴不得如此。


    明明是自誕生起就有意識與強大力量的賽特之杖,也不是沒有通過肆意操縱人類心中的黑暗來戲弄人間的輝煌時光。


    它的輝煌就斷絕於遇到名叫塔希爾的人類那一刻。


    關於這一段難堪過往,已經說過了太多次,對宛如克星的人類的怨恨話語也不知道罵了多少次。


    “快點死吧!趕緊死了得了,本大爺看到你就心煩!媽的,要是沒有這個該死的契約,本大爺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


    並著對某個可惡人類的咒罵,蛇杖暢想過無數次自己重獲自由時的快樂生活。


    沒有塔希爾的世界,肯定連天空都明亮了。


    那家夥隻會對蠢貨法老幾乎無條件地包容,被他無視的存在可能重要性連路邊的雜草都不如,他就是讓蛇杖的敞亮晴天幾千年都被烏雲遮蔽的罪魁禍首……


    不行!就算該死的塔希爾死透了,也不能變成晴天!


    蛇杖對“太陽”有了極深的心理陰影,如果可以,它希望天上就不應該有礙眼的巨大發光體升起。


    好,蛇杖恢複自由後的首要目標找到了。


    它要在無聊的現世重展賽特的神威,利用人心的醜惡,把世界攪得天昏地暗!


    即使櫻知道後一定阻止,哼哼,那也是不可能阻止得了它……


    “可是,蛇杖先生真的會這樣做嗎?”


    櫻的第二個答案明確的問題到來。


    蛇杖:“……”


    居然不能幹脆利落地發出肯定的聲音,這一點讓邪惡的賽特之杖突然心慌。


    “小丫頭,你什麽意思,是在質疑本大爺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邪惡麽!以往是有所收斂,現在已經沒人能夠限製本大爺了,本大爺立刻就——”


    “不對哦。”


    櫻說:“蛇杖先生明明還在迷茫,而且,心裏應當也並沒有邪惡的想法……至少現在是這樣,你自己還沒有發現呢。”


    少女的話語一針見血,不給蛇杖半點自欺欺蛇的餘地。


    短短幾句話,它虛張聲勢般披覆的囂張表象就被殘酷地揭下來了,其下真正的想法,由此顯露。


    讓蛇杖倍感難堪的“真實”在人類少女的洞察目光下盡顯無疑,它也不得不強行轉過頭去麵對。


    ……原來,想象總是要比現實美好得多。


    蛇杖必須錯愕地發現,自己對那兩個人類——主要是塔希爾——的恨,居然隻有一點兒能夠勉強找到。


    找到的那丁點在它看來,就跟“沒有”已經沒區別了。


    “開玩笑吧!!!”


    “這怎麽可能?本大爺對那兩個混蛋……對那個家夥的恨,可是持續了幾千年之久啊!”


    它發出憤怒的咆哮,完全無法理解自己這是怎麽回事。


    是幾千年,不是隨口就能說出的幾天幾十天。


    能從百萬個日夜的消磨下幸存的事物能有多少?


    自他們所生活的時代留下的殘跡一觸便化灰,木乃伊姑且還保存著軀殼,但這死物卻腐朽不堪,跟破敗的垃圾無異。


    蛇杖不知道該怎麽定義自己。


    它應該不算生命,隻是陰差陽錯誕生了意識的神的力量的聚集體。


    在曆史長河中,連眾神漸漸退出人間舞台,它這樣的存在按理來說也該逐漸喪失力量。


    先是變成一根普通的木頭,然後腐爛進泥土裏,毫無意外地徹底消散……


    可是,為什麽沒有消失?


    因為在腐爛之前,它跟一個憑借自身的毅力頑強掙紮了千年的人類簽訂了契約,所以因禍得福,被連帶著度過了本來命中注定要迎來的死劫?


    以蛇杖的傲慢,肯定不會接受自己被區區人類“救”了的事實。


    更何況那個人類並沒有要救它的想法,他們本就是出於利益關係才綁到了一起。


    人類還反過來狠狠地利用了它,讓它失去自由,被迫在黑漆漆的地方昏昏欲睡了千年。後來以為能夠解脫,還是被套死了不放,簡直有完沒完——


    第一次從某個可惡人類那裏解脫的蛇杖,實際上就已經稀裏糊塗變成不死不滅的特殊之物了。


    ——沒有別的原因,我當然是靠對人類的憎恨厭惡,才忍著反胃的感覺堅持到現在的!


    蛇杖自我感覺良好,一口咬定自己是煌煌仇恨之火才突破的極限,這裏麵跟人類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正因如此,要讓它相信,自己其實早就不恨可惡的人類了是不可能的,也完全不合邏輯。


    亦或者,讓它相信,是“仇恨”取代它本身被時間消磨掉……


    不要說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在細數起來無比恐怖的那般漫長的日子,它都是懷著對人類的鄙視和嘲諷而一晃而過的。


    唾棄著人類的愚蠢無知,期待著人類一定會迎來的淒涼落幕之日。


    注視著人類從鮮活到腐朽,觀望著人類自死亡中重獲新生。


    煩躁,怨恨,嫉妒……以及,從始至終都沒理解過的【羨慕】。


    ——現在,那個集結了它所有恨意的家夥就要真的徹底死去了。


    不知怎麽回事,蛇杖壓根不存在的心居然變得空空蕩蕩。


    “不明白的話,就跟過去尋找答案吧。即使可能還會迷茫一段時間,但總歸是不會後悔的。”


    “我懷疑你是在忽悠我。”


    蛇杖話雖這麽說,可仔細一想,卻是微妙地覺得小丫頭說得挺有道理。


    它如今就像是一樣某個看慣了的玩意兒突然一下子消失了那樣不爽。


    就算那玩意兒是它不喜歡的,可好歹看了那麽久,討厭某個人的習慣早就融進了靈魂深處,比其他的任何感情都要深刻十分。


    所以懶得管那麽多了。


    蛇杖大爺左思右想,深切意識到自己果然還是得跟上去,繼續籌劃對坑了自己幾千年的可惡人類的複仇。


    沒錯!複仇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它可是邪惡與陰暗的化身啊,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放棄自己籌備了相當之久(就是沒機會實施)的複仇大頁。


    目標首當其衝的就是可恨的塔希爾,那家夥去當英靈了,蛇杖大爺在最後的關鍵時刻緊急趕上,強行跟他一起擠上了英靈殿。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吧,本大爺來欣賞你永遠也不得安寧的模樣了!”


    直接綁定成英靈的武器,還屬於不可卸載物品的蛇杖大爺得意地叫囂著,期待看到塔希爾露出錯愕的表情。


    然而,實際上看到的——


    塔希爾:“……”


    塔希爾(麵無表情地扭過頭):“能把沒有用處的雜物丟下去嗎?不能麽,那就隻能這樣了。”


    蛇杖(大怒):“你在跟空氣說什麽混蛋!本大爺可是非常有用的啊,有什麽不能辦到的——靠,等等,本大爺怎麽會傻到又來遭受摧殘呢?!”


    它在此刻猛然頓悟,這個選擇相當不妙。


    已經不是一千年還是幾千年的問題了,英靈殿內的時間可是近乎永恒,相當於蛇杖是想不開自投羅網,從此之後就徹底跟塔希爾綁死,想拆也拆不掉了。


    塔希爾應當是不想跟它綁在一起天天看見的。


    蛇杖表麵上也很不樂意,懟著閉目養神的英靈卻罵得很歡,好像它心底裏的真實想法不是怨念記恨,而是沒來由的高興似的。


    ‘顯然就是高興吧。’


    塔希爾覺得這條蛇無論什麽時候都很煩,還是不要搭理為好。


    他不會太在意與拉美西斯無關的事情,勉強算是合作對象的蛇杖的複雜心思雖然在心裏這麽確定了,但還是表現得並不關心。


    的確是習慣了,千年來都忍受了這番嘈雜,再忍——不,是在忍受嘈雜的同時幹脆利落地無視它,也無所謂。


    這次塔希爾的分靈來到人間,無所事事的蛇杖當然也要跟他一起去。


    對於它,塔希爾基本上沒有什麽要求。蛇杖要去幹什麽,完全出於它自己的意願。


    嗯,這也就是死性不改的黑蛇一落地就呲溜隱匿蹤跡,鬼鬼祟祟地跟上被定為重要引誘對象的人類幼崽們的重要原因。


    不用說,它一來就慘遭挫折是必然的,悻悻而歸後被一眼發現它的法老王當場炭烤也是必然的結果。


    “這個蠢蛋法老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


    緊急逃出生天的蛇杖破口大罵,完全沒想到在它決定要纏上塔希爾的那一刻,這一幕就百分之兩百會發生了。


    還有可能會發生無數次。


    畢竟法老王在王妃限定的事情上,真的非常小心眼。


    甚至於,蛇杖顯然想不到,它隻差一點點就真的要在太陽底下化成灰。


    因為,在一個偶然的刹那,法老王頂著地麵殘留的焦炭的痕跡,突兀陷入了沉思。


    沉思的內容是,這條蛇究竟有沒有性別,以及,他,奧茲曼迪亞斯,是不是在自己毫無所覺的時候悄然多出了一個情敵——


    “……咳。”


    不行,這個想法詭異得連法老王自己都被自己無語到,簡直是胡思亂想。


    由於王的理智還在線,蛇杖才有幸沒被再燒一次。


    塔希爾:“…………”


    雖然caster的千裏眼還沒有進步到能夠看穿人內心想法的地步,但是,他大致能猜出來拉美西斯在想什麽詭異的東西。


    不是正常的想法啊。


    很想再伸手,捏住法老王頭頂那根再度招搖晃動的呆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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