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的住所在神殿的中心位置,是一間單獨的廳殿。


    因為這一任大祭司為人冷漠,不喜與其他人過多接近,所以,他的住所裏是不需要仆人侍奉的。


    就連每日的打掃,來人到了這裏也是不由自主地屏氣凝神,輕手輕腳,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音,整理完就自動退散。


    所以基本沒來過這裏的拉美西斯才會表示,感覺進來之後,四周的溫度都在陡然之間下降了不少,平時來這裏乘涼絕對是最佳選擇。


    “坐下,看這個。”


    砰!


    一疊紙卷被拍——不,隻是放下來而已——放到了王子麵前的書案上,頂多是碰巧發出了能讓人精神大振的響聲而已。


    拉美西斯(果然精神大振了):“!”


    他懷疑塔希爾又因為自己鬧著玩抱他跑了一路就不放手,所以到現在還在生氣,而且他有證據。


    能像這樣大搖大擺地進入大祭司大人的寢殿,還能坐在裏麵東張西望,拉美西斯王子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人。


    雖然大祭司大人對他的態度還是那麽不熱情,而且在細節上還顯得有點冷冰冰,他也該滿足了。


    ——至少在這節骨眼把嘴閉上,專注禍及性命的“正事”。


    “我看看這是什麽……”


    拉美西斯拿起塔希爾拍給他的莎草紙,對著紙上寫滿的密密麻麻字跡掃去了幾眼,還沒細看,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塔希爾,這不是你的筆跡嗎?”


    奇怪,他以為這一疊紙是塔希爾找到的秘密資料,上手一摸再一看,卻發現紙張很新,字跡也是才寫下沒多久的樣子……


    “與我所說的詛咒有關的資料,原文帶不出來,是我回來自己默的。”


    “……哦。”


    拉美西斯閉上嘴,認真去看莎草紙上可能今早才幹的文字。


    映入眼中的第一行字,就是一個人的名字。


    準確的說,是一位極其尊貴之人的尊名,從圖形文字最後的標識就能看出。


    “埃赫那吞?”


    說是這麽說,但拉美西斯初見此名,竟覺得很是陌生。


    他對這個名字沒有明顯的印象,再往後看,又出現了一個特別的標注。


    直到看到這個標注,拉美西斯的表情才算是有了從迷茫到恍然,再到不禁閃過一絲驚愕的轉變。


    除卻“埃赫那吞”之外,這個關鍵人物還有一個本應名聲更盛的尊號:阿蒙霍□□四世。


    阿蒙霍特.普四世正是前朝十八王朝的一位法老。


    按理來說,如果隻是一位前朝法老,還不至於讓拉美西斯這般驚駭。


    沒錯,驚愕很快就上升到了“驚駭”的地步,王子此刻的心情起伏可想而知。


    他險些沒能坐住,但理智浮上心頭,到底還是壓下了驟然掀起的驚濤駭浪,隻是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奇怪了起來。


    “怎麽會是他。”


    不能怪拉美西斯前一秒還對那名字毫無印象,下一秒的反應就如此之大,這之中顯然有不可對外人道的內因。


    如果如今的埃及還有地方留存了關於那位法老的事跡,除卻塔希爾所在的阿蒙神廟,那一定就隻剩下法老所在的皇宮。


    拉美西斯在還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阿蒙霍特.普四世”。


    當然不是直接說出前朝法老的全名,而是以極為忌諱的方式略微一提,連多言都不願,隨後便直接進入了告誡與教會的部分。


    這是在進行法老教育之時,他的父王親口對他進行的教誨。


    或者說,論起嚴肅的程度,比起“教誨”,更像是對自己未來的繼承人的嚴肅“警告”。


    拉美西斯還能想起那一天,父王提起那人時的語氣。


    “拉美西斯,你一定要以最大的虔誠來侍奉神。阿蒙神始終注視著世人,瀆神者與背叛者必然會得到神罰,前人的悲劇就是對後人的警示。”


    瀆神者,還有——背叛者?


    少年王子起初無法理解,他父王又不願多提,隻反複要求他保持對太陽神的尊敬,絕不要做任何與神明的意誌相違背的傻事。


    拉美西斯當時肯定是答應了的,但心中疑問始終存在,若不能得到解答,就總會覺得哪裏不舒服。


    所以,等他再大了一點,便嚐試著向父王提起了自己的疑惑。


    他就想知道被父王拿來作為反例教育自己的“瀆神者和背叛者”是什麽人,是因為做了什麽事,才會被打上這樣殘酷的名號。


    父王本來還是沒打算與他多提,但被問久了,加上兒子遲早會坐到世上最尊貴的位置,猶豫之後,還是將詳情跟他略提。


    “我的父王,也就是你的爺爺,我們王朝的第一人之所以能夠開辟十九王朝,原因你知道嗎?”


    “嗯,因為前朝末兩代法老都沒有皇室血統,也不曾有子嗣,末代法老便將王位傳給了當時兼具維希爾和首席大祭司之位的將軍,那就是開啟了十九王朝輝煌的拉美西斯一世。”


    “不隻是這樣。最後一任流有皇室血脈的法老年少早逝,沒有留下子嗣,這才讓皇位外傳。那位年輕早逝的法老未曾創造出功績,史書中也不曾留有多少關於他的記錄。”


    年少的拉美西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說到這裏時,父王麵上呈現出的晦澀至深的神情,仿若罩上了難以抹消的陰影。


    法老對自己年輕的繼承人說道:“造成這一切的原因,皆出在年輕法老體內的傳承之上。他體內留著的就是那背叛者的血液,拉神遷怒於他,才將這一支血脈斷絕。”


    “拉美西斯,你隻需要記得阿蒙霍□□這個名字,銘記此人的愚蠢和錯誤,莫要重蹈覆轍。”


    對繼承人的告誡最多就說到這裏,塞提果真還是對“瀆神者”忌諱猶深,並沒有告知拉美西斯,這個瀆神者究竟做了什麽,才會激起神明的震怒。


    並且,不僅自己的真名在史書中難以尋找,等同徹底失去曾存在過的痕跡。


    甚至於,其罪惡還禍及後代,間接導致了埃及十八王朝延續的斷絕。


    “答案就放在你麵前。”


    大祭司清冷的嗓音傳來,將王子的思緒從過去的回憶中拉回。


    拉美西斯微頓,就將視線凝起,三行並做兩行將其實隻有四五頁的紙卷快速看了一遍。


    在他飛快翻閱資料的同時,塔希爾當然也沒有閑著。


    他走進內室,沒過多久就出來,手裏還拿上了一張地圖。


    梅傑德大人被他安穩地放在了桌上,之後才伸手,將卷起的地圖一點一點鋪展開。


    正好在拉美西斯看完資料,表情更加詭異地抬起頭時,金發大祭司已經將地圖完整地鋪開了。


    “埃赫那吞,原來是這個埃赫那吞?”


    “嗯。”


    “實在是,太——”


    拉美西斯又停了停,實在不好形容這叫做什麽事兒,簡直匪夷所思到了難以理解的地步。


    如果不是有證據證明這樣的事情在百年前真實發生過,拉美西斯都不敢相信。


    對,不僅是他,換成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人來聽,都會感到難以置信:


    ——居然真的有人想要,也確實做出了這般驚世駭俗的事情?!


    “我們的想法不重要,直接說重點。”


    從此刻開始,拉美西斯終於看見了塔希爾作為大祭司時的淩厲一麵。


    具體的表現就是完全不苟言笑(雖然平時差不多也這樣),不能容忍哪怕半點拖泥帶水。


    一旦稍有些鬆懈(指看到這跟平時狀態頗為區別的大祭司而略微發呆),被那雙冰藍眼眸鎖定的刹那,鬆懈之人就會不由得渾身一震,生出如高山崩塌盡數壓到身上的強烈愧疚感來。


    所幸這樣嚴肅冷峻的大祭司大人隻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也一點沒猶豫。


    “阿蒙霍特.普四世,如果僅剩的這點記載沒有錯誤,就是十八王朝從後往前數的第四任法老。他的真名是阿蒙霍特.普,但在繼位之後不久,這個名字就被他棄之不用,換成了埃赫那吞,隨後,他又在他的王銜中加入了類似的格式。”


    “我反應過來了,‘埃赫那吞’的意思不就是——‘阿吞神的仆人’嗎!”


    “對。他的原名是‘阿蒙神的仆人’,但後來信奉的神明很明顯換了一個,從拉神與阿蒙神變成了埃赫那吞中的‘阿吞’。”


    再明顯不過的細節,隻要看了就能立馬明白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也就是拉美西斯瞬間醒悟之後麵色尤其古怪的原因。


    將拉神與阿蒙神結合,對至高的太陽神的信仰,早在很多年前就已沒入每一個埃及的血肉及靈魂之中,成為不可磨滅的印記。


    就像被尼羅河所養育的人們始終銘記著太陽的恩惠,將法老視作拉神在地上的化身,永遠敬仰膜拜那樣。


    人們對太陽神的信仰更高也更深,不可能產生任何試圖蔑視太陽、甚至取代太陽的不敬想法。


    這是埃及人民的本能。試問世上有哪個被撫育保佑順利成長的子孫,會狂妄地生出要否認父神的念頭?


    不會,不願,亦不敢。


    如此不敬的想法光是過一下腦,都會讓人惶恐不安,唯恐被無所不知的拉神知曉。


    然而曆史上,居然真的有這麽一個狂妄的人——還是一位法老——出現,直接更換了信仰。


    “更換的不僅是他自己的信仰,埃赫那吞下令在全國範圍內修建阿吞神的神廟,原本的阿蒙神廟要麽推倒,要麽將神像更替,徑直替換成阿吞神廟。”


    塔希爾說。


    他拿給拉美西斯看的資料是好不容易才從神廟的藏書室找到的,所放置的地方還是一個極其隱蔽的暗格。


    塔希爾十幾歲時就通讀了藏書室所有書籍,他回憶起來,發現裏麵沒有一本提到過埃赫那吞,不免覺得非常奇怪。


    不信邪地再去搜尋的第一遍,果然還是沒找到任何線索。直到第二次再去,他才在同去的梅傑德大人的指引下找到了角落裏的暗格。


    唯一找到的書冊似乎飽受了磨難,才僥幸地被某個僧侶藏在了這裏。


    藏書之人的本意主要是為了留下記錄,卻不可否認,應當也有希望這份記載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被後人發現的意圖。


    書冊並不完整,中間不僅缺頁,還有些許片段中字跡模糊,關鍵的字詞仿佛是被人刻意用紅色顏料塗抹掉。


    憑記憶轉記下來的這幾頁紙上沒有這麽多的缺漏,因為塔希爾在反複推銷之後,自己補上了些許,才能讓拉美西斯能更加順暢地看懂。


    原文大概是這麽寫的:


    【被……的邪術迷惑的法老失去理智,趕走祭司和僧侶,忽視子民的痛苦和哀求……將神廟推倒重建……】


    【阿蒙……阿吞……太陽神震怒,埃及的天空暗無天日,新建起的都城也無光明,唯獨能聽見……的笑聲。】


    【法老無法醒悟,埃及會遭遇神罰。如果無人阻止邪惡的……埃及也會走向滅亡……】


    中間還是有填補不出的內容,就比如反複被提及的“……”的名字。


    顯然是最難解的問題也先暫時放置到一旁。


    塔希爾示意拉美西斯看他展開的地圖,修長的食指越過底比斯所在的地圖地標,落到了距離底比斯不算太遠的一塊空白之處上。


    “拉美西斯,你對地圖不可能不熟悉。這一塊空白區域是什麽情況,你之前有了解嗎?”


    “我想想,這個地方……明明就在不遠處的地方,但好像從沒被眾人提及過!”


    有印象以來,地圖上塔希爾所指的區域就是一片空白,沒有明確的名字標識。


    工匠們為達官貴人修建陵墓,不會選擇那裏。


    軍隊出征時不往那邊走,從來都是繞道。附近也沒有人們生活的村莊,據說隻是一片閑置已久的廢墟。


    這個地方不是不存在,更像是被有意地從人們的記憶中抹消,久而久之就慢慢被人們遺忘,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如此說來……


    ——連名字都要遮遮掩掩才能夠說出的阿蒙霍特.普四世的情況,不就和這廢墟一模一樣麽!


    “我懷疑,不,我確定那裏就是這份文獻中提到的新都,也就是埃赫那吞強行要求人民更換信仰後,自己修建的新首都。”


    塔希爾用指尖在空白處輕敲了一下,其後就毫無留戀地將手收回:“那個新都便以‘埃赫那吞’為名,到如今被遺忘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正因為做出了埃及有史以來第一例改變宗教的驚世駭俗之事,法老埃赫那吞的統治到了後期,便不可避地出現了極大的隱患。


    人民根本無法接受他的主張,他本人更是遭遇了行刺,險些喪命。


    埃赫那吞的改革在他死後就被廢止了。下令廢棄新都,重新尊奉阿蒙神的新任法老就是他的兒子。


    “原來如此,那這個前朝法老跟我——”


    “我很在意這個被塗掉名字的人究竟是誰。”


    拉美西斯:“啊?”


    王子還是沒做好準備。


    因為他在下一刻就被撲麵而來且仿若源源不斷的信息量塞滿了腦袋,短時間內難以消化處理。


    “依隻有隻字片語的描述來看,這個人一定是咒術師,或者擁有法力的祭司,他也許就是法老阿蒙霍□□四世更替信仰的直接引導者。”


    塔希爾唰地收起了地圖,將拉美西斯看完的書冊也收了起來。


    拉美西斯:“?”


    “法老的後代子嗣艱難,王朝傳承的斷絕似乎與詛咒有關。這裏所說的不是詛咒,而是恢複地位的太陽神的神罰,但真的是太陽神的神罰嗎?在我看來,對象可能被調轉了,比起神罰果然更像是‘詛咒’。”


    塔希爾又回了一趟內室,出來時竟已換了件外袍。


    拉美西斯:“??”


    “還有我看到的賽爾特這個名字——我們的前任法老拉美西斯一世之死,裏麵就有咒術師的手筆。塞尼迪大人所說的是真的,當時咒術師算計了前任法老,現在竟然又將目光匯集到拉美西斯身上……”


    塔希爾從桌旁走過,一眼窺見的麵容如披寒霜,無人能在此時擋在他前進的道路上。


    拉美西斯:“…………???”


    不對。


    拉美西斯現在才反應過來,塔希爾看似在跟他說話,實際上根本就沒跟他說話!


    完全把他無視了啊!等等!


    “前麵我還看得明白聽得明白,怎麽後麵的進度就忽然突飛猛進了?”


    王子表示強烈抗議,他就搞清楚了前朝某法老的叛逆行為,感覺完全沒有進入正題,摯友就自行切換到隻有他自己的頻道,自說自話著走……


    “……”


    “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感覺漏了點人或者東西?”


    已經走到門口的大祭司大人回頭,遙遙與安穩坐著的王子殿下對視,神情高冷,仍舊沒有哪怕一絲破綻。


    好的。


    疑似聽進去了這句話,大祭司大人步伐輕盈地走回來了。


    拉美西斯的心中正生起一絲從容不迫和一絲期待,卻沒想到——


    他眼睜睜地看著渾身盡顯高貴的大祭司走過來,走過來,看著看著就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了!


    不僅無視偌大一個王子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大祭司大人取回隨身攜帶的“遺漏物品”,居然是……


    梅傑德大人:盯。


    拉美西斯在久久難以平靜的震撼中與梅傑德大人……他視角裏的空氣對視,即使什麽都看不見,似乎也敏銳地捕獲到了帶有鄙視意味的神之睥睨。


    塔希爾取回差點被遺漏的梅傑德大人,作勢又要離去。


    拉美西斯:“話還沒說完,詛咒的來龍去脈隻說到一半,你這是一個人打算去哪裏?當然重點還不是這個,重點是!”


    “——我呢?”


    他的話音剛落,事態就有了新進展。


    被忽略的王子直接不能動了。


    塔希爾收手,停在驚呆的褐發青年麵前,先是定定地打量他。


    與暫時禁錮人行動的法術的強硬和眸中不染多餘色彩的冰涼,都形成了鮮明對比。


    落在王子麵龐上的目光很輕,仿若隻拂過了一層柔軟的輕風。


    “我要去一趟埃赫那吞的遺址。”


    “去調查那個什麽咒術師?別的什麽都不管,就這件事,不用多說我也知道會有危險!這怎麽行,你快點放開我,我也要去!”


    “不行。”


    “塔希爾!”


    拉美西斯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雖然實質上還是有所克製,但他的話中帶氣,金眸中的光芒陡然凝聚,一時也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威壓。


    可即使如此,塔希爾還是沒有妥協。


    大祭司很平靜地說:“這件事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關乎皇室隱秘,我隨後隻會稟告法老,用最快的速度將其解決,並將影響控製到最小。”


    “現在我知道了,我必須和你同去!”


    “不行。”


    “你——”


    “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吧,拉美西斯,合眼的時間加起來有兩個時辰麽?”


    拉美西斯(猛地一噎):“……什!”


    然後他的身體就變得一輕,緊接著騰空了起來。


    被視作柔弱不堪的大祭司用雙手抱起了他,直接把又高又壯的王子抱到自己的臥室,直接放到了床上。


    把右手撐在瞪大雙眼的王子的耳邊時,大祭司微微傾身,那奪人心弦的金發便從他的光滑側臉如瀑般地撒下。


    “你的膚色已經擋不住明顯的黑眼圈了,我的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已喪失語言能力):“……”


    “在去埃赫那吞遺址之前,我要先處理好神廟的事務,找好我離開期間替我完成儀式的代行者,進宮跟法老匯報也需要時間,不是一天能弄完的,懂了嗎?”


    王子殿下(完敗):“…………”


    “好了,你必須睡到我回來為止。”


    說完,大祭司撫下王子不再掙紮的眼簾,重新站起身,以挑不出半點錯的優雅姿態離開了。


    他無比完美地跨出了門。


    然後下一秒,就在無人能看到的地方踉蹌了一下,用力過度後痛得不行的手臂勉強撐住了牆,最痛的地方果然還是腰。


    瞬間失態的大祭司大人(臉上蒙上陰影看不清表情):“…………”


    還好沒人看見。


    休息了一下,大祭司大人就堅強地站直了,除了袖下的雙手還在條件反射微顫,表麵毫無異樣。


    他如之前所說那般,迅速地打理好了神廟事務,又或許進宮拜見法老,將必行之事予以匯報,其中也沒遺漏拉美西斯王子試圖與自己同行的事情。


    其實,他是希望法老出口阻止拉美西斯前去的,但這個想法完全被打破。


    法老隻在聽說詛咒和賽爾特之名時麵色大變,險些受驚過度,卻一點阻止未來繼承人犯險的意思都沒有。


    “……”


    大祭司隻能遺憾地回去了。


    回到神廟時,剛好踩著夜幕降臨的點,這分外忙碌的一天又即將過去。


    被按住睡覺的王子不知時間流逝,隻在迷迷糊糊中感到,這些時日積壓的壓力和疲倦都在離去。


    “拉……”


    “拉美……西斯……”


    正好,在壓力全部煙消雲散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他。


    就是這個聲音!


    睡意也跟著消散,恢複精神的王子猛地睜眼,便如願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幕:


    跟陷入沉睡時看見的最後一眼畫麵相似。


    一身白袍的金發友人就坐在床邊,垂眸注視向自己。


    刹那間從那雙藍眸中捕獲到的柔光,還有這近在咫尺間的絕妙美景,讓時間都不舍得向前流走。


    不止如此。


    他也讓年輕的王子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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