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即下樓去了前台。


    “那個……我們酒店有許多位工作人員,請問您是找哪塊負責區域的保潔員呢?”前台小姐已經眼熟景濼他們了,笑容仍舊溫柔,“或者您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幫您解決的。”


    何原徑直報上了房號:“三月份前是誰負責打掃這個房間的?”


    “三個月前?”前台有些為難,“是這樣的,我們這兒是輪班製……所以找起來可能有點麻煩,是很重要的事嗎?”


    景濼點頭:“對……”


    “你好,警察辦案。”身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轉過頭去,正是那位劉警官。


    劉警官也看到了他們,他語氣不善:“你們在這做什麽?”


    旁邊還有客人在辦理入住,聽到警察辦案,都有些麵麵相覷,辦手續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


    “警官您好,請跟我到這邊來。”前台工作人員馬上意識過來,把幾人帶到了旁邊的員工休息室。


    “你們也來找保潔員??”劉警官滿麵狐疑,“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景濼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說了一遍:“我們隻是猜測而已。”


    “那你們為什麽不來找警察?反而自己過來?”


    宋軼冷嗤一聲:“你們會聽麽。”


    “隻要你們說得合理,我們當然會聽。”


    何原打斷他:“你們來查什麽的?”


    “警察辦案,你們不需要問。”


    “你們是有什麽東西遺落在我們酒店了嗎?”前台工作人員看著景濼,“不然這樣,您到前台登記一下,我們查到那天負責的保潔員再聯係您?不過這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如果是貴重物件或是小物件,很有可能已經遺失了哦。”


    “不用聯係他們,”劉警官道,“他們就是來添亂的。你現在去把那個保潔員找出來,我們這裏急需她的證詞。”


    他們本身也是來找這位保潔員的,景濼等人能想到的,警方自然也有想到,把趙家複雜交錯的關係網檢查完後,馬上就來找這方麵的工作人員了。


    景濼正想說什麽,被何原打斷。


    “既然你們也查到了,那我們就不多管閑事了,”他說完,站起來,朝景濼使了個眼色,“小濼,走吧,我們去樓上的水療館。”


    景濼雖然想問,但接收到對方的眼神,他抿抿唇,還是站了起來。


    出去後,他才問:“我們不問清楚?”


    “放心,”宋軼不動聲色地站過來,與他並肩,“許成雨剛剛在那警察身上動了點手腳。”


    景濼一驚:“什麽手腳?”


    “別緊張,”何原壓低聲音,“隻是放了個竊聽器而已。”


    “……”景濼認真道,“這是犯法的吧?”


    宋軼笑了,伸手探進他衣領裏,寵溺地蹭了蹭他的脖頸:“放心,我們現在是遵鬼法的,人界的法律沒法約束我們。”


    “這可還在外麵,你們能不能克製一點?”何原嘖嘖道。


    景濼趕緊往前一步,躲掉宋軼的指尖,耳朵紅的厲害。


    他們回了房間,打開竊聽器,裏麵很快就有了反應。


    劉警官報出一個房號:“這個房間,十一月初是不是你在負責打掃?”


    “……啊,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傳出來,“是我打掃的。”


    “記得這個人吧?”


    女人頓了頓,很快就肯定道:“記得。”


    “她退房時,你進去打掃,有沒有帶出什麽來?”


    “啊?有啊,很多。”


    “我們通過監控,看到你拿了幾個麻袋出來,是嗎?”


    “是啊,都是垃圾,我不拿出來,接下來的客人怎麽住喲?”中年女人應得很快。


    “你怎麽知道是垃圾?”


    “客人貼在上麵啊,每個麻袋上麵都有紙條。”


    “紙條?寫了什麽?”


    “寫‘垃圾,麻煩丟掉’,我就丟嘞,”中年女人急了,“你們該不會以為我偷東西吧?我沒偷啊,那些垃圾我全丟了,連開都沒開過的啊。”


    “沒說你偷東西,你先別急,”劉警官有些頭疼,“你進去時,沒看到別的了?”


    “沒了,沒人在裏麵。”


    劉警官聲音很沉:“每天都在酒店工作,入住的客人、清理的房間數不勝數,你為什麽能記住這個人?”


    “因為這小姑娘漂亮啊。”中年婦女說完這句,猶豫了一會,“……而且我覺得她有點怪。”


    景濼微微挑眉。


    酒店裏,有兩個人都對趙妮白有印象,而且大致印象都是“怪”。


    “哪裏怪?”


    “那姑娘是不是出事了啊?”


    “不用問這麽多,我問你,你配合就是了,其他的我們不方便透露。”


    “哦……她入住的時候,有一回我去隔壁房間收拾東西,不小心弄倒了一個小花瓶,聲音有點大,她可能覺得吵吧,就出來看了眼,”說到這,中年女人忍不住帶上一副八卦的口吻,“她當時就穿了一條睡衣,我看到她身上……哎喲,嚇人得很那。”


    “怎麽嚇人了?”


    “都是傷啊!”


    景濼愣住了,下意識抬眼看向蹲在角落的趙妮白,對方正斂眼盯著地板。


    ……她身上的傷,不是臨死前受的??


    “什麽樣的傷?”


    “一道道的,反正可嚇人了……警官,她是幹嘛的呀?被老公家暴了嗎?這麽年輕……”


    劉警官沒回答她的問題:“你收拾她的房間後去哪了,還有你們酒店的垃圾一般都送到哪?”


    “沒去哪,直接去丟垃圾了呀,不過那天因為通往垃圾場的小路被封了,我從溫泉池那條路去的,別說,那姑娘還真能折騰,她房間的垃圾特別多,還重,推得費勁死了。”


    景濼一個激靈——


    趙妮白說過,她是在溫泉池的走廊醒來的。


    “死後的那個瞬間,就是鬼魂出竅的最佳時機,”宋軼看向角落的人,“你是在溫泉池走廊死的——在那堆垃圾裏。”


    “你的意思是……”景濼納納道,“她是死在麻袋裏的?保潔員把她推到了垃圾場……”


    所以趙妮白才找不到自己的屍體。


    “那是誰殺了她?”何原問,“又為什麽她把所有事情都忘了?就算被關在麻袋裏,被保潔員帶走後也應該可以求助的吧?隨便搖晃一下身子,馬上就能被發現。”


    房內陷入沉默。


    不太親近的親人,獨自一人的旅行,消失的行李,沒有任何人進出過的房間。


    景濼半天都沒想通透,再次不由自主地往角落一瞥。


    他一愣:“……何原。”


    “啊?”


    “你有沒有覺得,趙妮白的鬼氣越來越輕了?”


    何原隨著他的話看過去,半晌才道:“……還真是。我隻見過鬼氣越來越重的,還沒見過會變輕的。”


    “鬼氣的濃厚是由鬼魂的修為或情緒變化的,顯然,她沒什麽修為。”何原頓了頓,“她看了自己這麽多資料,見了那些親人之後,心境反而越來越平靜了?沒道理啊。”


    趙妮白也在看著他們。


    忽然,她抬手,在自己嘴邊蹭了蹭,然後用食指和拇指捏著縫在嘴邊的線頭,輕輕扯動了一下。


    嘴唇順著她的動作輕輕一抖。


    景濼看得心驚膽戰:“你在幹什麽?”


    “啊,沒有,”她喃喃道,“就是覺得兩邊的線頭不太均勻。”


    “…………”


    自己被縫了嘴,卻擔心線頭不夠均勻??這是什麽心態??


    景濼剛想問,就聽見音響裏傳來對話。


    是兩聲嘟嘟聲。


    何原抽空解釋:“手機裏也裝了監聽器。”


    景濼:“……”


    “趙太太你好,”劉警官語氣嚴肅,直入正題,“你知道你女兒身上那些傷痕的由來嗎?”


    “傷痕……哦對了,”趙太太背景音裏有隱隱水波聲,“她之前好像受了什麽刺激,有的時候喜歡往自己身上亂抓亂摳,可能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吧,後來我都讓人去給她上過藥了。怎麽,你們找到我女兒的屍體了?”


    景濼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他不可置信看著趙妮白。


    牆角的女人似乎不太明白自己母親話裏的意思,無辜地眨了兩下眼,然後伸手,再次輕輕撥動了一下嘴邊那根貼在唇瓣上的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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