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9
狼王宮裏最閃耀的小雞仔 作者：紫矜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用了藥溫度還一點都降不下去？！”床邊，景焰沉著臉問醫生。
醫生擦著汗，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眼見著景焰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消息後立刻就趕了過來的皎月蹙眉道：“冷靜一點，也許隻是著涼了，上次喬曦生病不也是睡了整整一天才醒過來的嗎？”
“但是那次他的體溫很快就降下去了！”景焰說道。
而這一次，離打完第二針也已經過去三個小時，喬曦的體溫一直很高，久久降不下來，這根本不正常。
景焰也是這時才察覺到不對勁，無緣無故的，喬曦怎麽可能在半年內發兩次燒，而且每次都來的這麽猝不及防——喬曦平時看起來明明很健康，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被忽略掉了，前一次和這一次的醫生全都沒有發現！
看著躺在床上，燒得臉蛋紅撲撲的人，景焰攥緊了雙拳，對皎月沉聲道：“把剩下所有醫生叫過來。”
語罷，他就坐到了床邊，定定地注視著喬曦。
皎月和阿雪對視一眼，有些憂慮地退了出去。
喬曦的病確實有些蹊蹺，可是會是什麽引起的呢？
皎月道：“除了狼王那邊留著的人，其他的都叫過來吧。”
阿雪點了點頭，正打算聯係宮裏的侍從，又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回過頭，隻見景焰拿著手機走了出來，神情略微有些僵硬地看了他們一眼，低聲道：“喬曦的哥哥剛才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皎月和阿雪愣了愣。
景焰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他從治療艙裏出來了，現在已經抵達了狼王宮。”
*
睡夢中，喬曦有些難受。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整個人就像是在被一把火烤著，又熱又窒息，想掙紮卻又掙紮不出去。
他就這麽一會兒被熱暈，一會兒又蘇醒了一點意識開始掙紮，來回幾次，才終於有點清醒過來，聽到了耳邊的一些對話聲。
“……嗬，你把他照顧得還真好，連怎麽會發燒的都不知道。”
“……”
“幸虧我終於出來了，不然喬曦在你這裏燒成傻子了我都不知道。”
“……對不起，哥。”
“叫什麽‘哥’，別亂叫！”
“……哥……”
“我都說了別——”
喬越正要發飆，忽然發現第二聲“哥”不是他麵前的男人叫的，登時和景焰一起齊齊轉過頭，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喬曦。
喬曦昏昏沉沉的，視野也有些模糊。
他的身上還很燙，嗓子也很幹很疼，快難受死了，可是他還分得出來，在床邊訓個不停的聲音，是他四哥的。
那道熟悉的身影，修長瘦削，終於不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治療艙裏，而是鮮活了起來……
太好了……四哥終於完成治療了……
可是為什麽不提前告訴他啊……一聲不吭就來了狼族……難道是想給他一個驚喜？
喬曦的腦袋裏轉著很多疑問，身體卻跟不上思維，隻動了動嘴唇，沒發出聲音來。
喬越和景焰同時靠到了床邊，叫道：
“喬曦你醒了？”
“喬小曦！”
喬曦緩慢地眨動了下眼睛。
景焰的心仿佛被掐住了，他握住了喬曦的手，啞聲道：“喬小曦，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又摸了把喬曦額頭的喬越怒道，“溫度還是這麽高，能舒服嗎？”
喬曦微微蹙起眉頭，近乎氣聲地叫了聲：“……哥！”
不要凶景焰！
景焰這會兒哪會在意這麽多，隻碰了碰喬曦的臉頰，憂慮地問：“你睡前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喬曦想了想，慢吞吞搖了搖頭。
他之前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啊，這次的高燒和上一次一樣，來得好突然啊。
看景焰和他哥的表情，果然有什麽不對勁？
“我睡了多久啊……”喬曦有氣無力道。
景焰低聲說道：“八、九個小時。”
又睡了那麽久……
喬曦：“醫生……怎麽說？”
“能怎麽說，說得出什麽的話你現在還會是這副模樣？！”喬越說得很不客氣。
喬曦心裏一緊。
他生什麽怪病了嗎……
腦袋有一瞬的放空，可是見到景焰眉頭緊鎖，喬曦又反握住了他的手，道：“……我還是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景焰一怔，隻覺得心疼得要命，道：“這怎麽能叫添麻煩，我才是沒照顧好你——”
“你們給我停一停，”喬越雙手環胸，冷言冷語打斷了兩人，“都病成這樣了黏糊什麽呢？”
喬曦尷尬了一下，道：“對了，哥……你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你說呢？我可是一出治療艙馬上就飛過來了，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快到這裏的時候打你的電話，告訴我你關機！”喬越氣道。
喬曦反應過來，偏頭看了眼枕頭邊……睡前他好像忘記給手機充電了，呃。
“哥……你的身體，徹底好了吧？”喬曦期期艾艾地問，眼睛裏冒著光。
喬越鼻子酸了酸，生硬道：“好不了了！一醒來就看到你燒成這副樣子，我都要被氣到躺回艙裏去了！”
景焰聞言，緊握了下喬曦的手，隨後站起身，對喬越再一次鄭重地道歉：“對不起，這次是我沒照顧好喬曦。”
不是啊……他生病和景焰有什麽關係！
喬曦看著心裏著急，叫道：“……哥！”
喬越被兩人搞得氣不打一處來，瞪了喬曦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景焰身上。
屋子裏沉默片刻，喬越冷冷道：“你這裏還沒徹底結束吧？在這之前，我先把喬曦帶去狐族，沒意見吧？”
景焰一僵。
喬曦懵了下，反應過來後，掙紮著想坐起來，可是根本沒力氣。
喬越對他斥道：“不準給我起來，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乖乖躺著！”
“……”喬曦啞聲道，“哥……”
喬越：“你真以為你這副樣子躺在這裏不會給他添麻煩？他在前麵處理事情，還要擔心你的身體，一心兩用的，能好嗎？”
喬曦欲言欲止。
景焰正想替喬曦說話，喬越又瞪向他，說道：“還有你，找了一堆醫生過來，結果都說不出他到底是什麽原因生的病，不讓我把他帶去狐族讓醫術最頂尖的醫生看，難不成還讓我把醫生帶過來嗎？”
景焰登時啞口無言。
喬越說道：“你們兩個都不是小孩子了，別因為是熱戀期就一點都分不開，結果互相添麻煩！”
喬越一頓訓斥，房間裏徹底沒了聲。
見兩人都有些蔫，喬越“哼”了聲，很冷酷地道：“有什麽話趕緊說完，差不多我就要帶喬曦啟程了。”
語罷就朝旁邊走了兩步，看向窗外，耳朵卻豎了起來。
喬曦雖然知道他哥說得沒錯，但還是被訓得有點委屈，瞅瞅他親哥，又瞅瞅景焰，弱弱叫道：“景焰……”
景焰被喬曦這小小啞啞的聲音叫得心裏揪得厲害，他在床邊重新坐了下來，輕撫著喬曦的臉，又說了次：“對不起，都是我沒照顧好你。”
喬曦搖了搖頭，就這會兒工夫，景焰都自責幾次了啊。
他說道：“和你沒關係，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睡前還好好的……”
醫生都不知道他的病是什麽情況，景焰更不可能會知道了啊……
景焰的嗓音低啞：“你哥說得對，你的病有些奇怪，狼王宮裏的醫生看不好，最好是盡快讓狐族醫生看一看。喬小曦……”
他頓了頓，說道：“還是馬上啟程吧，我和你一起——”
喬曦本來可能是生病的緣故，亦或者是和景焰在一起之後，景焰對他太好了，所以忍不住就想撒撒嬌，可這會兒聽景焰似乎想暫時放下狼王宮的事情陪他一起去狐族，被嚇了跳，連忙打斷道：“別，不用一起的！我有我哥在，沒關係的！”
“可是我不放心！”景焰蹙起了眉頭。
“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不放心我嗎？”喬越涼涼道。
景焰：“……我不是這個意思。”
喬曦可不想真的給景焰添麻煩，他知道這會兒正是最關鍵的時候，景焰根本走不開，而且這事牽涉到的並不僅僅是一兩個人，而是整個狼族，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拖景焰後腿。
因此盡管再不舍得，他還是勸道：“沒關係的，別擔心，你在這裏好好處理你的事情，我、我好了之後一定馬上回來陪你。”
喬越聽得暗暗磨牙，而景焰依舊眉頭緊鎖，喬曦的病有些古怪，現下又是這麽憔悴的樣子，他根本放不下心。
喬曦握緊了他的手，道：“景焰，聽我的，好嗎？”
喬越冷酷道：“你要是這邊沒處理好，出了意外，可是永遠都見不到喬曦了。”
喬曦：“……哥，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景焰偏了偏頭：“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喬越“嘁”了聲，道：“那就得了，別廢話，你留下，喬曦跟我走，等你這邊好了再說。”
屋子裏一時靜謐。
半晌後，喬曦拽起景焰的手，親了親他的手背，示意他聽話。
景焰閉了閉眼，幾秒後，再睜開。
他傾下身，吻了下喬曦的唇，輕聲道：“喬小曦，快點好起來，我保證，等這裏的事情處理完，我一定馬上過去找你，好嗎？”
喬曦的眼睛紅了起來。
隨後他乖乖點了點頭。
站在窗邊的喬越耳朵尖微微一抖，心裏又“哼”了聲。
景焰呢喃道：“到時候我接你回來，做我的王後。”
喬曦閉上眼，輕輕“嗯”了一聲。
窗邊的喬越：“……”
不，這件事情他不是很想同意！！！
*
既然做了決定，那就馬上出發。
喬曦到底不是要搬離狼王宮，所以東西也用不著怎麽整理。
穿好衣服，簡單洗漱過後，他被景焰抱到了喬越的飛車裏頭。
喬曦真的渾身無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心裏有一絲惴惴。
躺到狐族侍從為他準備的床上去時，他的喉結滾動了下，望著景焰。
景焰沒有立刻放下他，而是將他抱在懷裏，一邊吻他一邊不斷安撫：“沒事的，狐族醫生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要知道了就一定能治好。也許隻是一些小問題而已，別怕，我馬上過去找你，好嗎？”
“嗯……”喬曦的眼睛酸酸澀澀的，他叮囑道，“你也一定要小心，別擔心我，就算我不方便，我也會讓我哥跟你保持聯絡。”
“好，我們每天至少聯係一次，好嗎？”
兩人說了會兒話，喬越就過來了，睨著兩人，十分無情。
喬曦依依不舍地和景焰做了道別，狐族侍從將飛車的門關上，飛車就啟動，騰空。
木屋之間，幾人站在草地上。
為首的男人仰著頭，沉默地看著飛車漸漸上升，遠去，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片刻後，他冷凝著臉道：“把剩下的事情盡快了結吧。”
皎月和阿雪應道：“嗯。”
*
當天夜裏，一架飛車抵達了狐族王宮。
穿著一身白色衣袍的男人站在宮殿前，看著飛車降落，門打開，熟悉的身影懷裏抱著一隻小菜雞步履匆匆走了下來。
男人帶著身後的一批醫生趕緊上前。
小菜雞正閉著眼睛，星落蹙眉道：“又嚴重了嗎？”
“這倒沒，就是溫度一直沒怎麽降下來過，後來他說感覺變成獸形舒服一點，我就讓他變回去再睡了，”喬越焦躁道，“嘖，到底是怎麽回事！”
星落道：“別急，讓醫生馬上給他檢查一下。”
喬越：“嗯。”
一行人快步進入宮殿，把喬曦喚醒後，開始了一係列檢查。
夜已深，可宮殿裏侍從們進進出出，非常忙碌。
待到檢查全部完畢，喬曦的溫度也再一次升了上來，他重新陷入了昏睡。
而聽到醫生的答複，喬越愕然道：“你說什麽？！”
星落也非常詫異：“你確定？”
為首的醫生重重點了點頭，嗓音也有點顫抖：“沒錯，真的是蛻變熱！”
一時間，殿堂裏靜謐無聲。
醫生們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激動，而喬越直接傻了。
蛻變……這可是兩千多年前就從鳥族身體裏消失的東西！
如今依舊保留著蛻變的獸族隻有豹族和蝶族，而此時此刻，狐族最頂尖的醫生告訴他，喬曦身上現在正在發生的，是鳥族的蛻變——亦或者可以稱作是，“涅槃”？！
喬越呆呆地看著醫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星落先一步反應過來，問道：“那現在要怎麽做？”
“根據書上的記載，鳥族的蛻變最特殊，正式進入蛻變階段時，不僅會陷入沉睡，身上還會燃起火焰，”醫生說道，“要把他放到水池裏才行，之後什麽都不用做，等待四到八天，蛻變結束時，喬曦殿下自己會醒過來的。”
“唯一的問題是，鳥族的蛻變已經有兩千多年沒出現過了，現在突然重現，我們也不能保證整個過程和書中記載的是否會有出入，”另一名醫生謹慎道，“之後隻能看情況處理。”
也在這時，另一名護士急匆匆跑過來，對醫生點了點頭，喘著氣道：“蛻變正式開始了。”
喬越和星落臉色一變。
也就是說，喬曦身上開始燃起火焰了。
醫生看向星落，請求他的指示。
星落和喬越對視一眼。
喬越僵硬道：“按醫生說的做吧。”
天空已經快要亮起來。
狐族王宮中一片忙亂。
太陽正式升起前，狐族王宮深處的一個治療池中，一隻渾身燃著金紅火焰的小菜雞沉入水中。
*
兩天後的夜晚，狼族王宮。
一批人陸陸續續從狼王的寢殿中退出來。
大家都沒再說什麽話，非常安靜，各自交換了眼神之後，又不約而同看向隨後走出來的黑發男人和衣著華麗的女人。
女人麵色蒼白，神情緊繃，麵無表情。
而男人誰也沒看，即使剛才狼王短暫地蘇醒了片刻，留下了幾句沒有太過出乎大家意料，卻也足夠分量的話語，再次昏睡了過去，男人此時也非常平靜，沒有絲毫的激動或者興奮。
倆父子從頭到尾沒有過多的交流，一如這十多年來的相處方式。
有些事情，或許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天，誰都能感覺到男人周身的氣壓很低。
景焰對皎月說道：“安排一下，我打算今晚就出發去狐族。喬曦哥哥對他的情況有些遮掩，我必須親自過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皎月有些不太讚同，雖然事情幾乎已經定了下來，可是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
不過考慮到喬曦現在的情況……他歎了口氣，道：“我去安排，王宮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和阿雪吧。”
“辛苦你們了。”景焰低聲道。
這兩天，景焰的話很少，也很少有笑容，一時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六歲的那一段時間。
皎月大概猜得到是怎麽回事。
一方麵自然是擔心喬曦，另一方麵，景焰是想起因病去世的先王後了吧。
他拍了拍景焰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雖然沒告訴你到底是什麽情況，但是喬曦哥哥說了情況‘還好’，那肯定是沒什麽問題。”
景焰現在隻想親眼看看喬曦的情況，另外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因此也隻簡單點了點頭，便轉身打算回森林。
轉身的瞬間，王後從他身後靠近，與他擦肩而過，冰冷而又緩慢地說了句：“真是恭喜了，大王子。”
景焰瞥了她一眼，沒做理會，抬步跟著離開。
而皎月跟在景焰身後，走了兩步，忽然停下，挪開了右腳。
地上……是一片黑色的蝴蝶翅膀？
*
森林裏非常安靜，沒什麽聲音。
景焰進入森林後，護衛隊隊長萊茵帶著屬下很快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這段時間，萊茵時常跟著他行動。
一行人都沒有吭聲，隻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景焰一路走到了湖邊，站立在那兒，看著湖中倒映著的月亮發了會兒呆，緩緩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他沒有出聲，侍衛們也沒有出聲。
萊茵用眼神示意了下，這幾個最得力的屬下便各自分散開來，守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隨後，萊茵也退到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將空間讓給了景焰一個人。
景焰望著湖麵上倒映著的那枚月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腦袋中閃過無數畫麵，有方才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有眼神恨毒的女人，有總是在夜晚裏窩在他懷裏又乖又甜的那個人，還有久遠的時光中，揉著他的腦袋對他笑的女人。
思緒紛紛擾擾，景焰閉上了眼，靠在了身後的石頭上。
他有些疲倦。
夜風吹過。
塵埃落定，一切都非常安寧。
景焰睡著了，意識沉沒之前，他以為他短暫地休憩一會兒，腦海中的畫麵就會自動消失，大腦能暫時放鬆一下。
他的想法沒錯。
有那麽一會兒，他的意識中模糊一片，什麽都不存在。
然而僅僅片刻過後，腦海中的畫麵竟然再次浮現出來。
而這一次，畫麵變得更加色彩明豔……
耳邊仿佛有人在說話，一切真實得過了頭，甚至讓景焰懷疑……他到底是在想象，還是在做夢？
景焰怔了怔。
他在做夢嗎？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股無形的浪潮襲來，對他迎麵而擊——一瞬間，景焰的意識被狠狠擊中！
*
狐族王宮深處，一汪池水中。
風拂過，水波蕩漾，沉沒在池水中昏睡的小菜雞周身有一層亮金色的火光環繞著，即使在水中也不會熄滅。
兩名侍從守在池邊，輕聲說著話。
突然間，其中一名侍從用餘光注意到了什麽，拍了下身旁的人，指著池水吃驚道：“你看！”
另一人連忙看去，隻見池水中，小菜雞的獸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
“趕緊去通知大王子殿下和喬越殿下！”
*
喬曦站在一條無盡的長廊入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意識迷迷糊糊的。
唯一清楚的是，此時的他是獸形，依舊是那個圓滾滾，矮墩墩的小菜雞模樣。
喬曦懵了會兒，茫然地朝前方走去，而隨著腳步一步一步邁出，記憶慢慢在他腦海中複蘇。
對了，他生病了，恰好哥哥抵達了狼王宮，對著景焰發了一通火。
景焰很自責，也很擔心他，最後在他的勸說下留在了王宮繼續處理手頭上的事情，而他跟著他哥出發前往狐族。
抵達狐族王宮後，他被叫醒，進行了一係列的檢查。
可是檢查過程中，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還在升高，最後實在擋不住，暈了過去。
……那他現在在哪裏？
夢中嗎？
他暈了多久了？哥哥要急死了吧……還有景焰！
喬曦的思維越來越清晰，心裏也越來越著急，腳下跑了起來——他知道，他必須要盡快離開這個夢境！
然而忽然之間，一旁開了一道門，光線從門內照射出來，一道黑影撞向了他！
喬曦被撞到了牆上，痛呼一聲，睜開眼就見到一頭小黑狼驚慌失措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啞聲道：“抱歉……”
喬曦正想說“沒關係”，就意識到這個聲音非常耳熟……
雖然稚嫩了一些，沒那麽低沉，可是這聲音好像是——
小黑狼站起來，倉皇地看了眼身後，正想往走廊深處逃去，喬曦站了起來趕緊叫道：“景焰！”
小黑狼腳步一頓，回過頭來訝異地看他：“你是誰？”
“我、我是喬曦啊！”喬曦下意識回答。
小黑狼的眉間好像皺了皺，道：“喬曦是誰？我不認識你！”
語罷就往前方跑去。
等等……
話說，這是在夢中吧？那夢裏的景焰不認識他好像也挺正常？
喬曦糾結了起來，正覺得自己是不是沒必要對這個夢裏的景焰太過在意，就注意到剛才景焰逃出來的那扇門裏，又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喬曦定睛一看……登時雞皮疙瘩泛了起來。
優雅端莊，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禮服，帶著和煦的微笑——是景焰的母親，那個喬曦在景焰保留的照片中看到過的女人。
然而此時此刻的先王後，那副笑眼裏沒有絲毫的溫度，仿佛笑容隻是她臉上的一個麵具，又假又詭異。
先王後一步一步走到喬曦的麵前，彎下腰，微笑著問他：“看到景焰了嗎？”
喬曦：“……”
他咽了下口水。
是夢嗎？
是夢吧……
可是他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喬曦抖了一下。
不對，這……是他的夢嗎？
這一刻，或許是某些直覺在他的身體中蘇醒了，喬曦意識到，這場夢境有些特殊。
也是因此，他僵直著背脊，麵對著微笑的先王後，緩慢地搖了搖頭。
嗓子裏擠出來的聲音仿佛都不像他的了：“我、我沒看見……”
先王後歪了歪頭，依舊微笑著：“在撒謊？”
“我真的沒看見……”語罷，喬曦猛地轉身往前跑去，甚至扇起翅膀拚命地飛了起來！
身後，腳步聲一下一下又響了起來，同時伴隨著女人的歎息：“在撒謊啊。”
喬曦快被嚇瘋了，用畢生最快的速度往前飛！
這樣的先王後太可怕了！
*
夢中，喬曦飛得氣喘籲籲，不斷地轉彎，轉彎！
不知道逃了多久，也不知道先王後離他還有多遠，總而言之，在某個拐角，他再次遇上了景焰！
景焰趴在地上，不斷地喘著氣，像是力竭了。
喬曦落在了景焰的身邊，推了推他，急道：“景焰，快起來！”
“我跑不動了……”景焰低聲道。
“但是你媽媽追過來了！”喬曦看了眼身後，心跳快得不行，“快起來！”
景焰卻依舊趴在地上，喃喃道：“我該死嗎？”
“景焰……”喬曦還想再催促，聽到這句話，愣了下，道，“什麽？”
“我該死嗎？”景焰的雙眼好像放空了，“我是那個男人的孩子，但是那個男人背叛了她，我該死嗎？”
“你在說什麽啊……”
“我該死吧……所以她才會想要殺了我……”景焰一點一點爬了起來，低垂著腦袋，不斷地喃喃著，“我根本不配成為她的孩子……”
喬曦隻覺得有涼氣從腳底心裏竄了上來。
這個夢境果然不對勁。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清楚，即使這是夢中的景焰，他也不能讓麵前這頭小黑狼再這樣下去。
喬曦用翅膀抬起了小黑狼的腦袋。
小黑狼擁有著一雙銀瞳，然而此時，這雙銀瞳中毫無光彩。
喬曦想起了景焰曾經跟他說過的六歲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剛剛失去母親不久，又得知了真相的他，也是這副模樣的嗎？
喬曦心疼極了，說道：“景焰，你清醒一下，想一想，你是不是睡著了，在做夢？”
這不是他的夢境，更不可能是已逝的先王後的夢境，那就隻有可能是景焰的。
然而小黑狼對於喬曦的問題完全沒反應，隻低落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喬曦啊，”喬曦還欲再說，但一想到可能根本沒用，便道，“我是鳥族的小王子喬曦，我、我被我爸媽送到了狼族來，在王宮裏見過你。但是我剛才迷路了，就到了這裏，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追著你的人是誰？為什麽要殺你？”
景焰茫然道：“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追著我的人是我媽媽。”
“她因為我是那個男人的孩子生氣了，她不想見到我。”
“不，不對，”喬曦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這裏是個很奇怪的地方，不像是在狼王宮裏。追著你的人不是你媽媽，你媽媽是個很溫柔很開朗的人，絕對不會是剛才那副模樣。你不僅是狼王的孩子，也是你媽媽的孩子，你被你媽媽帶著長大，她發自內心地愛著你，又怎麽會輕易地就恨上你？”
景焰茫然的雙眸中有光芒一點一點匯聚起來，然而瞬間又消散了。
——有外力在阻撓景焰清醒！
喬曦正欲繼續說，就感覺到了身後的一股氣息。
他飛快回身，就看到先王後笑著站在三步之外：“找到你們了。”
“媽媽……”景焰顫抖著叫道。
喬曦發著抖，擋在了小黑狼的身前，鼓起勇氣說道：“景焰，這不是你媽媽！”
“我不是他的媽媽又會是誰？”女人慢吞吞說著，“他是從我的肚子裏出來的，帶著那個男人的血……我真後悔，當初就該當場把他掐死……不對，我根本不該和那個男人結婚，不該與他相遇……所有姓景的男人，都該死！”
女人說著說著，神情逐漸猙獰，有血淚在雪白的皮膚上滑落。
搞出這一通把戲的人，想必是想在夢中殺死景焰吧。
現任狼王後嗎……
喬曦全身繃緊著。
竟然選擇讓景焰的媽媽成為貫穿景焰的利劍……
他不知道如果夢裏的景焰真的死了，現實中會變成什麽樣。
他也不知道如果此時夢裏的他自己死了，他是否還醒的過來。
但是他絕對不會後退。
一直以來，景焰都保護著他，而他也想保護景焰。
同生共死，絕不後退。
喬曦抬起頭，對麵前的女人說道：“我不會讓你傷害景焰的。”
女人笑了：“那我就先殺了你。”
“你……”身後傳來景焰的聲音，“喬曦，你退下！”
小黑狼想擠上來，喬曦不肯，張著翅膀，氣勢洶洶擋在他的身前，大聲道：“要殺了景焰就先殺了我！”
“你真的會死的！”景焰吼道，“我們根本不熟！你沒必要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
“我們怎麽會不熟呢？”喬曦顫抖著道，“景焰，是你忘了，你最喜歡我了，我也最喜歡你了啊。你說過的，等事情處理完，就把我接回狼王宮，跟我求婚。你不能死在這個地方，我也不想死在這個地方，所以你好好回憶一下，你媽媽——”
“那個你認定的世界上最美的人，她怎麽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呢？”
景焰愕然，遲疑地抬頭，看向兩人身前這個女人。
滿臉是血，連眼睛都是紅的。
神情猙獰，眼布血絲。
頭發淩亂，看起來是那麽癲狂。
“你想想，她最喜歡的是什麽？”喬曦問。
景焰張了張嘴：“……她喜歡看書，喜歡……手工……”
“她是不是還建了幾間木屋，就在森林裏？”
“對……”景焰的神情開始恍惚，“她最喜歡和我一起睡在木屋裏了……”
女人沉著臉一步一步走來，喬曦始終堅定地擋在景焰身前，直到女人的裙擺貼到了他的麵前。
女人低下頭，俯視著他，麵無表情，血一滴一滴墜落下來。
喬曦問：“她最喜歡怎麽叫你？”
景焰的目光渙散了：“……阿焰。”
“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和你說過的最多的話是什麽？”
——阿焰，會好起來的，不要擔心。
那個女人，即使剛剛經過搶救，麵色蒼白，鬢間染著汗水，恢複意識後的第一件事情，也是安撫驚慌失措的他。
景焰的心髒“撲通”一聲，猛地跳了一下。
女人伸手，掐住了小雞仔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
喬曦難以呼吸，艱澀地開口道：“景焰，你媽媽希望你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身後傳來小黑狼恍惚的聲音——
“……頂天立地的男人，能夠帶領整個狼族，走得更遠的人。”
喬曦的意識快散了：“景焰……阿焰……看清楚，這裏到底是哪裏？”
沒有回答。
隻有一隻手忽然攥住了女人的手腕，猛一用力！
女人來不及反應，痛叫一聲，鬆了手，而喬曦就這麽落了下去，落進了一個懷抱中！
女人後退一步，衝著他們猙獰地嘶吼，隨後猛地撲了過來，卻被男人回身直接踹飛，撞到了牆麵上！
喬曦被緊緊抱在懷裏，他聽到頭頂上，男人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的夢境。”
一切開始撕裂，仿佛是被壓製許久的力量終於蘇醒，開始反向吞噬！
喬曦被轉過身。
他喘著氣，對上了男人通紅的雙眼。
“喬曦，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喬曦伸出翅膀，軟軟地貼在了男人的臉上，很輕地笑了笑，道：“或許是因為……我們心有靈犀？”
*
狐族王宮深處。
喬越剛剛趕到，著急地跑向池邊，池邊的侍從發出一聲驚呼！
隻見熊熊火焰忽然從水中爆燃而出，直衝天際，直接照亮了一大片夜色！
登時，狐族王宮中無數人抬頭，驚異地看向夜空。
喬越在池邊站定，睜大了眼睛。
巨大而又優美的身軀，血色般紅豔的羽毛，間或夾雜著金絲——
傳說中的血金神鳥，鳳凰。
一架飛車在森林裏降落，皎月下了車。
森林裏黑魆魆的，隻有一間木屋亮著燈。
景逸聽到動靜，恰好從屋子裏出來，皎月見到便問：“你哥在你那兒嗎？”
景逸一愣，搖搖頭，道：“沒看見他。你們……結束了？”
“嗯，狼王應該明天就會出發去狐族了，”皎月問道，“你要再去看看他嗎？”
景逸沉默片刻，道：“算了吧。”
他的腦海中，與那個男人有關的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回憶。而那個男人顯然也不太記得他的存在，要不是他老是跟在他哥的身後，可能那個男人早就忘了他還有一個兒子吧。
皎月歎了口氣，說道：“景逸。”
小黑狼抬頭看他。
皎月溫聲道：“一切會越來越好的。”
“……嗯，”景逸甩了下尾巴，“是我哥讓你準備的車嗎？他要去找喬曦了？”
“對，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我打個電話——”皎月正這麽說著，他的手機率先震動了起來，有一通來電。
而來電人……是黑羽？
他有些詫異，接起電話後，黑羽略微有些緊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皎月？景焰的電話打不通，我隻能先聯係你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皎月蹙眉問。
沒有緊急情況，黑羽絕不會在這種時候聯絡他們。
“有五名蝶族學生一周前跟著老師去了狼族，昨天晚上，其中一名學生在外出的時候失蹤了，老師報了警，但是一直搜尋未果，”黑羽深呼吸一口氣，道，“最關鍵的問題是——”
“今天在那名學生疑似失蹤地點的附近，老師發現了覺醒神跡後的蝶族所特有蝶粉氣味。”
“……什麽意思？”皎月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剛才在宮殿走廊中踩到的那片蝴蝶翅膀，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有一件事我隻能告訴你們，不能再向外泄露，”黑羽壓低了聲音，道，“如今覺醒神跡的蝶族，蝶粉都擁有特殊的氣味，但隻有蝶族自己人能聞得見。”
“蝶族已知的四個擁有神跡的人——包括我在內，目前都在蝶族，沒有離開過，那麽出現在那個學生失蹤地點附近的特殊蝶粉，一定來自於第五個擁有神跡的蝶族。”
“而且那個地方的蝶粉很多，是當場覺醒遺留的痕跡，所以那名蝶族應該是突然覺醒了神跡，被人發現了，”黑羽頓了頓，說道，“但是劫走他的人並不知道他可以借由蝶粉留下線索，所以那名老師也順著那種特殊蝶粉，一路追蹤到了——狼族王宮外麵。”
皎月嗓音幹澀道：“你懷疑……那名學生突然覺醒了神跡，被人帶進了狼王宮。”
“嗯，而且會做出這種事情，在這種時候需要利用蝶族神跡的人，除了狼王後，我想不到第二個，”黑羽飛快道，“景焰人呢？”
“他——”
皎月剛說出一個字，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槍聲，心中一緊，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了，回頭聯絡。”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用了藥溫度還一點都降不下去？！”床邊，景焰沉著臉問醫生。
醫生擦著汗，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眼見著景焰臉色越來越難看，知道消息後立刻就趕了過來的皎月蹙眉道：“冷靜一點，也許隻是著涼了，上次喬曦生病不也是睡了整整一天才醒過來的嗎？”
“但是那次他的體溫很快就降下去了！”景焰說道。
而這一次，離打完第二針也已經過去三個小時，喬曦的體溫一直很高，久久降不下來，這根本不正常。
景焰也是這時才察覺到不對勁，無緣無故的，喬曦怎麽可能在半年內發兩次燒，而且每次都來的這麽猝不及防——喬曦平時看起來明明很健康，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被忽略掉了，前一次和這一次的醫生全都沒有發現！
看著躺在床上，燒得臉蛋紅撲撲的人，景焰攥緊了雙拳，對皎月沉聲道：“把剩下所有醫生叫過來。”
語罷，他就坐到了床邊，定定地注視著喬曦。
皎月和阿雪對視一眼，有些憂慮地退了出去。
喬曦的病確實有些蹊蹺，可是會是什麽引起的呢？
皎月道：“除了狼王那邊留著的人，其他的都叫過來吧。”
阿雪點了點頭，正打算聯係宮裏的侍從，又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回過頭，隻見景焰拿著手機走了出來，神情略微有些僵硬地看了他們一眼，低聲道：“喬曦的哥哥剛才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皎月和阿雪愣了愣。
景焰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他從治療艙裏出來了，現在已經抵達了狼王宮。”
*
睡夢中，喬曦有些難受。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整個人就像是在被一把火烤著，又熱又窒息，想掙紮卻又掙紮不出去。
他就這麽一會兒被熱暈，一會兒又蘇醒了一點意識開始掙紮，來回幾次，才終於有點清醒過來，聽到了耳邊的一些對話聲。
“……嗬，你把他照顧得還真好，連怎麽會發燒的都不知道。”
“……”
“幸虧我終於出來了，不然喬曦在你這裏燒成傻子了我都不知道。”
“……對不起，哥。”
“叫什麽‘哥’，別亂叫！”
“……哥……”
“我都說了別——”
喬越正要發飆，忽然發現第二聲“哥”不是他麵前的男人叫的，登時和景焰一起齊齊轉過頭，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喬曦。
喬曦昏昏沉沉的，視野也有些模糊。
他的身上還很燙，嗓子也很幹很疼，快難受死了，可是他還分得出來，在床邊訓個不停的聲音，是他四哥的。
那道熟悉的身影，修長瘦削，終於不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治療艙裏，而是鮮活了起來……
太好了……四哥終於完成治療了……
可是為什麽不提前告訴他啊……一聲不吭就來了狼族……難道是想給他一個驚喜？
喬曦的腦袋裏轉著很多疑問，身體卻跟不上思維，隻動了動嘴唇，沒發出聲音來。
喬越和景焰同時靠到了床邊，叫道：
“喬曦你醒了？”
“喬小曦！”
喬曦緩慢地眨動了下眼睛。
景焰的心仿佛被掐住了，他握住了喬曦的手，啞聲道：“喬小曦，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又摸了把喬曦額頭的喬越怒道，“溫度還是這麽高，能舒服嗎？”
喬曦微微蹙起眉頭，近乎氣聲地叫了聲：“……哥！”
不要凶景焰！
景焰這會兒哪會在意這麽多，隻碰了碰喬曦的臉頰，憂慮地問：“你睡前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喬曦想了想，慢吞吞搖了搖頭。
他之前並沒有覺得不舒服啊，這次的高燒和上一次一樣，來得好突然啊。
看景焰和他哥的表情，果然有什麽不對勁？
“我睡了多久啊……”喬曦有氣無力道。
景焰低聲說道：“八、九個小時。”
又睡了那麽久……
喬曦：“醫生……怎麽說？”
“能怎麽說，說得出什麽的話你現在還會是這副模樣？！”喬越說得很不客氣。
喬曦心裏一緊。
他生什麽怪病了嗎……
腦袋有一瞬的放空，可是見到景焰眉頭緊鎖，喬曦又反握住了他的手，道：“……我還是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景焰一怔，隻覺得心疼得要命，道：“這怎麽能叫添麻煩，我才是沒照顧好你——”
“你們給我停一停，”喬越雙手環胸，冷言冷語打斷了兩人，“都病成這樣了黏糊什麽呢？”
喬曦尷尬了一下，道：“對了，哥……你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你說呢？我可是一出治療艙馬上就飛過來了，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快到這裏的時候打你的電話，告訴我你關機！”喬越氣道。
喬曦反應過來，偏頭看了眼枕頭邊……睡前他好像忘記給手機充電了，呃。
“哥……你的身體，徹底好了吧？”喬曦期期艾艾地問，眼睛裏冒著光。
喬越鼻子酸了酸，生硬道：“好不了了！一醒來就看到你燒成這副樣子，我都要被氣到躺回艙裏去了！”
景焰聞言，緊握了下喬曦的手，隨後站起身，對喬越再一次鄭重地道歉：“對不起，這次是我沒照顧好喬曦。”
不是啊……他生病和景焰有什麽關係！
喬曦看著心裏著急，叫道：“……哥！”
喬越被兩人搞得氣不打一處來，瞪了喬曦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景焰身上。
屋子裏沉默片刻，喬越冷冷道：“你這裏還沒徹底結束吧？在這之前，我先把喬曦帶去狐族，沒意見吧？”
景焰一僵。
喬曦懵了下，反應過來後，掙紮著想坐起來，可是根本沒力氣。
喬越對他斥道：“不準給我起來，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乖乖躺著！”
“……”喬曦啞聲道，“哥……”
喬越：“你真以為你這副樣子躺在這裏不會給他添麻煩？他在前麵處理事情，還要擔心你的身體，一心兩用的，能好嗎？”
喬曦欲言欲止。
景焰正想替喬曦說話，喬越又瞪向他，說道：“還有你，找了一堆醫生過來，結果都說不出他到底是什麽原因生的病，不讓我把他帶去狐族讓醫術最頂尖的醫生看，難不成還讓我把醫生帶過來嗎？”
景焰登時啞口無言。
喬越說道：“你們兩個都不是小孩子了，別因為是熱戀期就一點都分不開，結果互相添麻煩！”
喬越一頓訓斥，房間裏徹底沒了聲。
見兩人都有些蔫，喬越“哼”了聲，很冷酷地道：“有什麽話趕緊說完，差不多我就要帶喬曦啟程了。”
語罷就朝旁邊走了兩步，看向窗外，耳朵卻豎了起來。
喬曦雖然知道他哥說得沒錯，但還是被訓得有點委屈，瞅瞅他親哥，又瞅瞅景焰，弱弱叫道：“景焰……”
景焰被喬曦這小小啞啞的聲音叫得心裏揪得厲害，他在床邊重新坐了下來，輕撫著喬曦的臉，又說了次：“對不起，都是我沒照顧好你。”
喬曦搖了搖頭，就這會兒工夫，景焰都自責幾次了啊。
他說道：“和你沒關係，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睡前還好好的……”
醫生都不知道他的病是什麽情況，景焰更不可能會知道了啊……
景焰的嗓音低啞：“你哥說得對，你的病有些奇怪，狼王宮裏的醫生看不好，最好是盡快讓狐族醫生看一看。喬小曦……”
他頓了頓，說道：“還是馬上啟程吧，我和你一起——”
喬曦本來可能是生病的緣故，亦或者是和景焰在一起之後，景焰對他太好了，所以忍不住就想撒撒嬌，可這會兒聽景焰似乎想暫時放下狼王宮的事情陪他一起去狐族，被嚇了跳，連忙打斷道：“別，不用一起的！我有我哥在，沒關係的！”
“可是我不放心！”景焰蹙起了眉頭。
“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不放心我嗎？”喬越涼涼道。
景焰：“……我不是這個意思。”
喬曦可不想真的給景焰添麻煩，他知道這會兒正是最關鍵的時候，景焰根本走不開，而且這事牽涉到的並不僅僅是一兩個人，而是整個狼族，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拖景焰後腿。
因此盡管再不舍得，他還是勸道：“沒關係的，別擔心，你在這裏好好處理你的事情，我、我好了之後一定馬上回來陪你。”
喬越聽得暗暗磨牙，而景焰依舊眉頭緊鎖，喬曦的病有些古怪，現下又是這麽憔悴的樣子，他根本放不下心。
喬曦握緊了他的手，道：“景焰，聽我的，好嗎？”
喬越冷酷道：“你要是這邊沒處理好，出了意外，可是永遠都見不到喬曦了。”
喬曦：“……哥，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景焰偏了偏頭：“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喬越“嘁”了聲，道：“那就得了，別廢話，你留下，喬曦跟我走，等你這邊好了再說。”
屋子裏一時靜謐。
半晌後，喬曦拽起景焰的手，親了親他的手背，示意他聽話。
景焰閉了閉眼，幾秒後，再睜開。
他傾下身，吻了下喬曦的唇，輕聲道：“喬小曦，快點好起來，我保證，等這裏的事情處理完，我一定馬上過去找你，好嗎？”
喬曦的眼睛紅了起來。
隨後他乖乖點了點頭。
站在窗邊的喬越耳朵尖微微一抖，心裏又“哼”了聲。
景焰呢喃道：“到時候我接你回來，做我的王後。”
喬曦閉上眼，輕輕“嗯”了一聲。
窗邊的喬越：“……”
不，這件事情他不是很想同意！！！
*
既然做了決定，那就馬上出發。
喬曦到底不是要搬離狼王宮，所以東西也用不著怎麽整理。
穿好衣服，簡單洗漱過後，他被景焰抱到了喬越的飛車裏頭。
喬曦真的渾身無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心裏有一絲惴惴。
躺到狐族侍從為他準備的床上去時，他的喉結滾動了下，望著景焰。
景焰沒有立刻放下他，而是將他抱在懷裏，一邊吻他一邊不斷安撫：“沒事的，狐族醫生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要知道了就一定能治好。也許隻是一些小問題而已，別怕，我馬上過去找你，好嗎？”
“嗯……”喬曦的眼睛酸酸澀澀的，他叮囑道，“你也一定要小心，別擔心我，就算我不方便，我也會讓我哥跟你保持聯絡。”
“好，我們每天至少聯係一次，好嗎？”
兩人說了會兒話，喬越就過來了，睨著兩人，十分無情。
喬曦依依不舍地和景焰做了道別，狐族侍從將飛車的門關上，飛車就啟動，騰空。
木屋之間，幾人站在草地上。
為首的男人仰著頭，沉默地看著飛車漸漸上升，遠去，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片刻後，他冷凝著臉道：“把剩下的事情盡快了結吧。”
皎月和阿雪應道：“嗯。”
*
當天夜裏，一架飛車抵達了狐族王宮。
穿著一身白色衣袍的男人站在宮殿前，看著飛車降落，門打開，熟悉的身影懷裏抱著一隻小菜雞步履匆匆走了下來。
男人帶著身後的一批醫生趕緊上前。
小菜雞正閉著眼睛，星落蹙眉道：“又嚴重了嗎？”
“這倒沒，就是溫度一直沒怎麽降下來過，後來他說感覺變成獸形舒服一點，我就讓他變回去再睡了，”喬越焦躁道，“嘖，到底是怎麽回事！”
星落道：“別急，讓醫生馬上給他檢查一下。”
喬越：“嗯。”
一行人快步進入宮殿，把喬曦喚醒後，開始了一係列檢查。
夜已深，可宮殿裏侍從們進進出出，非常忙碌。
待到檢查全部完畢，喬曦的溫度也再一次升了上來，他重新陷入了昏睡。
而聽到醫生的答複，喬越愕然道：“你說什麽？！”
星落也非常詫異：“你確定？”
為首的醫生重重點了點頭，嗓音也有點顫抖：“沒錯，真的是蛻變熱！”
一時間，殿堂裏靜謐無聲。
醫生們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激動，而喬越直接傻了。
蛻變……這可是兩千多年前就從鳥族身體裏消失的東西！
如今依舊保留著蛻變的獸族隻有豹族和蝶族，而此時此刻，狐族最頂尖的醫生告訴他，喬曦身上現在正在發生的，是鳥族的蛻變——亦或者可以稱作是，“涅槃”？！
喬越呆呆地看著醫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星落先一步反應過來，問道：“那現在要怎麽做？”
“根據書上的記載，鳥族的蛻變最特殊，正式進入蛻變階段時，不僅會陷入沉睡，身上還會燃起火焰，”醫生說道，“要把他放到水池裏才行，之後什麽都不用做，等待四到八天，蛻變結束時，喬曦殿下自己會醒過來的。”
“唯一的問題是，鳥族的蛻變已經有兩千多年沒出現過了，現在突然重現，我們也不能保證整個過程和書中記載的是否會有出入，”另一名醫生謹慎道，“之後隻能看情況處理。”
也在這時，另一名護士急匆匆跑過來，對醫生點了點頭，喘著氣道：“蛻變正式開始了。”
喬越和星落臉色一變。
也就是說，喬曦身上開始燃起火焰了。
醫生看向星落，請求他的指示。
星落和喬越對視一眼。
喬越僵硬道：“按醫生說的做吧。”
天空已經快要亮起來。
狐族王宮中一片忙亂。
太陽正式升起前，狐族王宮深處的一個治療池中，一隻渾身燃著金紅火焰的小菜雞沉入水中。
*
兩天後的夜晚，狼族王宮。
一批人陸陸續續從狼王的寢殿中退出來。
大家都沒再說什麽話，非常安靜，各自交換了眼神之後，又不約而同看向隨後走出來的黑發男人和衣著華麗的女人。
女人麵色蒼白，神情緊繃，麵無表情。
而男人誰也沒看，即使剛才狼王短暫地蘇醒了片刻，留下了幾句沒有太過出乎大家意料，卻也足夠分量的話語，再次昏睡了過去，男人此時也非常平靜，沒有絲毫的激動或者興奮。
倆父子從頭到尾沒有過多的交流，一如這十多年來的相處方式。
有些事情，或許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兩天，誰都能感覺到男人周身的氣壓很低。
景焰對皎月說道：“安排一下，我打算今晚就出發去狐族。喬曦哥哥對他的情況有些遮掩，我必須親自過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皎月有些不太讚同，雖然事情幾乎已經定了下來，可是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
不過考慮到喬曦現在的情況……他歎了口氣，道：“我去安排，王宮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和阿雪吧。”
“辛苦你們了。”景焰低聲道。
這兩天，景焰的話很少，也很少有笑容，一時之間仿佛又回到了六歲的那一段時間。
皎月大概猜得到是怎麽回事。
一方麵自然是擔心喬曦，另一方麵，景焰是想起因病去世的先王後了吧。
他拍了拍景焰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雖然沒告訴你到底是什麽情況，但是喬曦哥哥說了情況‘還好’，那肯定是沒什麽問題。”
景焰現在隻想親眼看看喬曦的情況，另外什麽話都聽不進去，因此也隻簡單點了點頭，便轉身打算回森林。
轉身的瞬間，王後從他身後靠近，與他擦肩而過，冰冷而又緩慢地說了句：“真是恭喜了，大王子。”
景焰瞥了她一眼，沒做理會，抬步跟著離開。
而皎月跟在景焰身後，走了兩步，忽然停下，挪開了右腳。
地上……是一片黑色的蝴蝶翅膀？
*
森林裏非常安靜，沒什麽聲音。
景焰進入森林後，護衛隊隊長萊茵帶著屬下很快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這段時間，萊茵時常跟著他行動。
一行人都沒有吭聲，隻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景焰一路走到了湖邊，站立在那兒，看著湖中倒映著的月亮發了會兒呆，緩緩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他沒有出聲，侍衛們也沒有出聲。
萊茵用眼神示意了下，這幾個最得力的屬下便各自分散開來，守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隨後，萊茵也退到了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將空間讓給了景焰一個人。
景焰望著湖麵上倒映著的那枚月亮，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腦袋中閃過無數畫麵，有方才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有眼神恨毒的女人，有總是在夜晚裏窩在他懷裏又乖又甜的那個人，還有久遠的時光中，揉著他的腦袋對他笑的女人。
思緒紛紛擾擾，景焰閉上了眼，靠在了身後的石頭上。
他有些疲倦。
夜風吹過。
塵埃落定，一切都非常安寧。
景焰睡著了，意識沉沒之前，他以為他短暫地休憩一會兒，腦海中的畫麵就會自動消失，大腦能暫時放鬆一下。
他的想法沒錯。
有那麽一會兒，他的意識中模糊一片，什麽都不存在。
然而僅僅片刻過後，腦海中的畫麵竟然再次浮現出來。
而這一次，畫麵變得更加色彩明豔……
耳邊仿佛有人在說話，一切真實得過了頭，甚至讓景焰懷疑……他到底是在想象，還是在做夢？
景焰怔了怔。
他在做夢嗎？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股無形的浪潮襲來，對他迎麵而擊——一瞬間，景焰的意識被狠狠擊中！
*
狐族王宮深處，一汪池水中。
風拂過，水波蕩漾，沉沒在池水中昏睡的小菜雞周身有一層亮金色的火光環繞著，即使在水中也不會熄滅。
兩名侍從守在池邊，輕聲說著話。
突然間，其中一名侍從用餘光注意到了什麽，拍了下身旁的人，指著池水吃驚道：“你看！”
另一人連忙看去，隻見池水中，小菜雞的獸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變化。
“趕緊去通知大王子殿下和喬越殿下！”
*
喬曦站在一條無盡的長廊入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意識迷迷糊糊的。
唯一清楚的是，此時的他是獸形，依舊是那個圓滾滾，矮墩墩的小菜雞模樣。
喬曦懵了會兒，茫然地朝前方走去，而隨著腳步一步一步邁出，記憶慢慢在他腦海中複蘇。
對了，他生病了，恰好哥哥抵達了狼王宮，對著景焰發了一通火。
景焰很自責，也很擔心他，最後在他的勸說下留在了王宮繼續處理手頭上的事情，而他跟著他哥出發前往狐族。
抵達狐族王宮後，他被叫醒，進行了一係列的檢查。
可是檢查過程中，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還在升高，最後實在擋不住，暈了過去。
……那他現在在哪裏？
夢中嗎？
他暈了多久了？哥哥要急死了吧……還有景焰！
喬曦的思維越來越清晰，心裏也越來越著急，腳下跑了起來——他知道，他必須要盡快離開這個夢境！
然而忽然之間，一旁開了一道門，光線從門內照射出來，一道黑影撞向了他！
喬曦被撞到了牆上，痛呼一聲，睜開眼就見到一頭小黑狼驚慌失措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啞聲道：“抱歉……”
喬曦正想說“沒關係”，就意識到這個聲音非常耳熟……
雖然稚嫩了一些，沒那麽低沉，可是這聲音好像是——
小黑狼站起來，倉皇地看了眼身後，正想往走廊深處逃去，喬曦站了起來趕緊叫道：“景焰！”
小黑狼腳步一頓，回過頭來訝異地看他：“你是誰？”
“我、我是喬曦啊！”喬曦下意識回答。
小黑狼的眉間好像皺了皺，道：“喬曦是誰？我不認識你！”
語罷就往前方跑去。
等等……
話說，這是在夢中吧？那夢裏的景焰不認識他好像也挺正常？
喬曦糾結了起來，正覺得自己是不是沒必要對這個夢裏的景焰太過在意，就注意到剛才景焰逃出來的那扇門裏，又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喬曦定睛一看……登時雞皮疙瘩泛了起來。
優雅端莊，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禮服，帶著和煦的微笑——是景焰的母親，那個喬曦在景焰保留的照片中看到過的女人。
然而此時此刻的先王後，那副笑眼裏沒有絲毫的溫度，仿佛笑容隻是她臉上的一個麵具，又假又詭異。
先王後一步一步走到喬曦的麵前，彎下腰，微笑著問他：“看到景焰了嗎？”
喬曦：“……”
他咽了下口水。
是夢嗎？
是夢吧……
可是他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喬曦抖了一下。
不對，這……是他的夢嗎？
這一刻，或許是某些直覺在他的身體中蘇醒了，喬曦意識到，這場夢境有些特殊。
也是因此，他僵直著背脊，麵對著微笑的先王後，緩慢地搖了搖頭。
嗓子裏擠出來的聲音仿佛都不像他的了：“我、我沒看見……”
先王後歪了歪頭，依舊微笑著：“在撒謊？”
“我真的沒看見……”語罷，喬曦猛地轉身往前跑去，甚至扇起翅膀拚命地飛了起來！
身後，腳步聲一下一下又響了起來，同時伴隨著女人的歎息：“在撒謊啊。”
喬曦快被嚇瘋了，用畢生最快的速度往前飛！
這樣的先王後太可怕了！
*
夢中，喬曦飛得氣喘籲籲，不斷地轉彎，轉彎！
不知道逃了多久，也不知道先王後離他還有多遠，總而言之，在某個拐角，他再次遇上了景焰！
景焰趴在地上，不斷地喘著氣，像是力竭了。
喬曦落在了景焰的身邊，推了推他，急道：“景焰，快起來！”
“我跑不動了……”景焰低聲道。
“但是你媽媽追過來了！”喬曦看了眼身後，心跳快得不行，“快起來！”
景焰卻依舊趴在地上，喃喃道：“我該死嗎？”
“景焰……”喬曦還想再催促，聽到這句話，愣了下，道，“什麽？”
“我該死嗎？”景焰的雙眼好像放空了，“我是那個男人的孩子，但是那個男人背叛了她，我該死嗎？”
“你在說什麽啊……”
“我該死吧……所以她才會想要殺了我……”景焰一點一點爬了起來，低垂著腦袋，不斷地喃喃著，“我根本不配成為她的孩子……”
喬曦隻覺得有涼氣從腳底心裏竄了上來。
這個夢境果然不對勁。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清楚，即使這是夢中的景焰，他也不能讓麵前這頭小黑狼再這樣下去。
喬曦用翅膀抬起了小黑狼的腦袋。
小黑狼擁有著一雙銀瞳，然而此時，這雙銀瞳中毫無光彩。
喬曦想起了景焰曾經跟他說過的六歲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剛剛失去母親不久，又得知了真相的他，也是這副模樣的嗎？
喬曦心疼極了，說道：“景焰，你清醒一下，想一想，你是不是睡著了，在做夢？”
這不是他的夢境，更不可能是已逝的先王後的夢境，那就隻有可能是景焰的。
然而小黑狼對於喬曦的問題完全沒反應，隻低落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喬曦啊，”喬曦還欲再說，但一想到可能根本沒用，便道，“我是鳥族的小王子喬曦，我、我被我爸媽送到了狼族來，在王宮裏見過你。但是我剛才迷路了，就到了這裏，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追著你的人是誰？為什麽要殺你？”
景焰茫然道：“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追著我的人是我媽媽。”
“她因為我是那個男人的孩子生氣了，她不想見到我。”
“不，不對，”喬曦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這裏是個很奇怪的地方，不像是在狼王宮裏。追著你的人不是你媽媽，你媽媽是個很溫柔很開朗的人，絕對不會是剛才那副模樣。你不僅是狼王的孩子，也是你媽媽的孩子，你被你媽媽帶著長大，她發自內心地愛著你，又怎麽會輕易地就恨上你？”
景焰茫然的雙眸中有光芒一點一點匯聚起來，然而瞬間又消散了。
——有外力在阻撓景焰清醒！
喬曦正欲繼續說，就感覺到了身後的一股氣息。
他飛快回身，就看到先王後笑著站在三步之外：“找到你們了。”
“媽媽……”景焰顫抖著叫道。
喬曦發著抖，擋在了小黑狼的身前，鼓起勇氣說道：“景焰，這不是你媽媽！”
“我不是他的媽媽又會是誰？”女人慢吞吞說著，“他是從我的肚子裏出來的，帶著那個男人的血……我真後悔，當初就該當場把他掐死……不對，我根本不該和那個男人結婚，不該與他相遇……所有姓景的男人，都該死！”
女人說著說著，神情逐漸猙獰，有血淚在雪白的皮膚上滑落。
搞出這一通把戲的人，想必是想在夢中殺死景焰吧。
現任狼王後嗎……
喬曦全身繃緊著。
竟然選擇讓景焰的媽媽成為貫穿景焰的利劍……
他不知道如果夢裏的景焰真的死了，現實中會變成什麽樣。
他也不知道如果此時夢裏的他自己死了，他是否還醒的過來。
但是他絕對不會後退。
一直以來，景焰都保護著他，而他也想保護景焰。
同生共死，絕不後退。
喬曦抬起頭，對麵前的女人說道：“我不會讓你傷害景焰的。”
女人笑了：“那我就先殺了你。”
“你……”身後傳來景焰的聲音，“喬曦，你退下！”
小黑狼想擠上來，喬曦不肯，張著翅膀，氣勢洶洶擋在他的身前，大聲道：“要殺了景焰就先殺了我！”
“你真的會死的！”景焰吼道，“我們根本不熟！你沒必要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
“我們怎麽會不熟呢？”喬曦顫抖著道，“景焰，是你忘了，你最喜歡我了，我也最喜歡你了啊。你說過的，等事情處理完，就把我接回狼王宮，跟我求婚。你不能死在這個地方，我也不想死在這個地方，所以你好好回憶一下，你媽媽——”
“那個你認定的世界上最美的人，她怎麽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呢？”
景焰愕然，遲疑地抬頭，看向兩人身前這個女人。
滿臉是血，連眼睛都是紅的。
神情猙獰，眼布血絲。
頭發淩亂，看起來是那麽癲狂。
“你想想，她最喜歡的是什麽？”喬曦問。
景焰張了張嘴：“……她喜歡看書，喜歡……手工……”
“她是不是還建了幾間木屋，就在森林裏？”
“對……”景焰的神情開始恍惚，“她最喜歡和我一起睡在木屋裏了……”
女人沉著臉一步一步走來，喬曦始終堅定地擋在景焰身前，直到女人的裙擺貼到了他的麵前。
女人低下頭，俯視著他，麵無表情，血一滴一滴墜落下來。
喬曦問：“她最喜歡怎麽叫你？”
景焰的目光渙散了：“……阿焰。”
“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和你說過的最多的話是什麽？”
——阿焰，會好起來的，不要擔心。
那個女人，即使剛剛經過搶救，麵色蒼白，鬢間染著汗水，恢複意識後的第一件事情，也是安撫驚慌失措的他。
景焰的心髒“撲通”一聲，猛地跳了一下。
女人伸手，掐住了小雞仔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
喬曦難以呼吸，艱澀地開口道：“景焰，你媽媽希望你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身後傳來小黑狼恍惚的聲音——
“……頂天立地的男人，能夠帶領整個狼族，走得更遠的人。”
喬曦的意識快散了：“景焰……阿焰……看清楚，這裏到底是哪裏？”
沒有回答。
隻有一隻手忽然攥住了女人的手腕，猛一用力！
女人來不及反應，痛叫一聲，鬆了手，而喬曦就這麽落了下去，落進了一個懷抱中！
女人後退一步，衝著他們猙獰地嘶吼，隨後猛地撲了過來，卻被男人回身直接踹飛，撞到了牆麵上！
喬曦被緊緊抱在懷裏，他聽到頭頂上，男人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的夢境。”
一切開始撕裂，仿佛是被壓製許久的力量終於蘇醒，開始反向吞噬！
喬曦被轉過身。
他喘著氣，對上了男人通紅的雙眼。
“喬曦，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喬曦伸出翅膀，軟軟地貼在了男人的臉上，很輕地笑了笑，道：“或許是因為……我們心有靈犀？”
*
狐族王宮深處。
喬越剛剛趕到，著急地跑向池邊，池邊的侍從發出一聲驚呼！
隻見熊熊火焰忽然從水中爆燃而出，直衝天際，直接照亮了一大片夜色！
登時，狐族王宮中無數人抬頭，驚異地看向夜空。
喬越在池邊站定，睜大了眼睛。
巨大而又優美的身軀，血色般紅豔的羽毛，間或夾雜著金絲——
傳說中的血金神鳥，鳳凰。
一架飛車在森林裏降落，皎月下了車。
森林裏黑魆魆的，隻有一間木屋亮著燈。
景逸聽到動靜，恰好從屋子裏出來，皎月見到便問：“你哥在你那兒嗎？”
景逸一愣，搖搖頭，道：“沒看見他。你們……結束了？”
“嗯，狼王應該明天就會出發去狐族了，”皎月問道，“你要再去看看他嗎？”
景逸沉默片刻，道：“算了吧。”
他的腦海中，與那個男人有關的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回憶。而那個男人顯然也不太記得他的存在，要不是他老是跟在他哥的身後，可能那個男人早就忘了他還有一個兒子吧。
皎月歎了口氣，說道：“景逸。”
小黑狼抬頭看他。
皎月溫聲道：“一切會越來越好的。”
“……嗯，”景逸甩了下尾巴，“是我哥讓你準備的車嗎？他要去找喬曦了？”
“對，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我打個電話——”皎月正這麽說著，他的手機率先震動了起來，有一通來電。
而來電人……是黑羽？
他有些詫異，接起電話後，黑羽略微有些緊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皎月？景焰的電話打不通，我隻能先聯係你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皎月蹙眉問。
沒有緊急情況，黑羽絕不會在這種時候聯絡他們。
“有五名蝶族學生一周前跟著老師去了狼族，昨天晚上，其中一名學生在外出的時候失蹤了，老師報了警，但是一直搜尋未果，”黑羽深呼吸一口氣，道，“最關鍵的問題是——”
“今天在那名學生疑似失蹤地點的附近，老師發現了覺醒神跡後的蝶族所特有蝶粉氣味。”
“……什麽意思？”皎月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剛才在宮殿走廊中踩到的那片蝴蝶翅膀，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有一件事我隻能告訴你們，不能再向外泄露，”黑羽壓低了聲音，道，“如今覺醒神跡的蝶族，蝶粉都擁有特殊的氣味，但隻有蝶族自己人能聞得見。”
“蝶族已知的四個擁有神跡的人——包括我在內，目前都在蝶族，沒有離開過，那麽出現在那個學生失蹤地點附近的特殊蝶粉，一定來自於第五個擁有神跡的蝶族。”
“而且那個地方的蝶粉很多，是當場覺醒遺留的痕跡，所以那名蝶族應該是突然覺醒了神跡，被人發現了，”黑羽頓了頓，說道，“但是劫走他的人並不知道他可以借由蝶粉留下線索，所以那名老師也順著那種特殊蝶粉，一路追蹤到了——狼族王宮外麵。”
皎月嗓音幹澀道：“你懷疑……那名學生突然覺醒了神跡，被人帶進了狼王宮。”
“嗯，而且會做出這種事情，在這種時候需要利用蝶族神跡的人，除了狼王後，我想不到第二個，”黑羽飛快道，“景焰人呢？”
“他——”
皎月剛說出一個字，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槍聲，心中一緊，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了，回頭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