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臉絕望的馬哥,我強迫自己不表現出恐懼來,暗中深呼吸,腦瓜子裏迅速思索著這是怎麽回事。


    被髒東西纏住了?來索命的?這究竟是詭還是妖?!越想心裏越亂,又隱隱覺得不對……


    原本就悶熱的空氣愈發沉悶起來,很快讓我的額頭上冒出了汗。


    為了掩飾,我開始在走廊裏來回踱步,又將馬哥的講述前前後後過了三遍,突然醍醐灌頂:白天沒事,晚上發燒、抽搐、說胡話,又是小孩子,這……不就是掉魂兒了嘛!


    要解釋“掉魂兒”是怎麽回事,就要先介紹一下所謂的元神以及陰身的概念,也就是民間俗稱的“三魂七魄”。


    按師父的解釋:魂是一種可以離開人體而存在的精神,離開人體後的魂也被稱之為殘魂(元神);魄則是指依附形體而顯現的意識(陰身)。


    三魂是指胎光、爽靈、幽精;七魄分別是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


    這裏就不挨個再解釋了,其實我也不大懂。簡單說,魂屬於固有意識,魄屬於展現形式,或者理解為情緒。


    而所謂的“掉魂兒”,就是指在某種特殊情況下,三魂中一魂或者兩魂的丟失。


    這是掉魂兒,如何招魂呢?招魂也不難,尤其是對小朋友來說。


    人小,三魂也屬於幼年期,所以即便是脫離身體,也會受到好奇心的驅使,就像是小貓小狗。


    隻需要用響聲或者發亮的物體吸引其重回體內即可,這也就是為什麽民間一直都有“喊魂”的說法。


    其實這些都是師父教的,他怎麽教我怎麽聽,至於信不信嘛?嘿嘿……這些三魂七魄看不見也摸不著,你要說我信,我還真不信。


    但不信歸不信,師父招魂那是家常便飯,治好的人不計其數,我即便是隻豬,看了三年也學會了,又不是什麽高科技。


    理清了頭緒,我來了精神。悄悄擦掉額頭的冷汗,臉上也很快掛上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我頗有大師風範地拍拍馬哥肩膀,說讓他別急,這就是惡詭纏身,要是別人恐怕沒什麽辦法,但你找到我算是找對人了,以我的法力那是分分鍾搞定。


    有人說你不是說就是掉魂兒嘛,怎麽來個惡詭纏身?


    廢話!掉魂兒這種一般神婆神漢就能搞定的事兒聽著多low!我們跟客戶說肯定是說的越嚴重越好,這才能彰顯我們的本事!


    嘿嘿,這些都是師父教的,行業技巧,行業技巧啊……


    果然,“惡詭纏身”四個字一出口,馬哥倒吸冷氣,全身那叫一個哆嗦。


    但聽到我後來這番信心滿滿的吹噓,那原本緊繃的身子漸漸鬆弛了,臉上也顯現出一種虔誠的崇拜感,拉著我就要下樓。


    我示意他不慌,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待我先回店子取了法器再去不遲。


    別說馬哥,連胖子也被我弄懵了,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想張嘴問又礙於外人在場不好說,生生噎住。


    其實我有狗屁的法器啊,無非就是做個樣子,讓客戶感覺很專業就是了。


    打開店門,我一邊在裝腔作勢地掐指碎碎念,一邊費盡心思地四處搜尋,考慮該帶著什麽好。


    招魂不是什麽高科技,基本上隻要有個聲響就行。記得在淮南農村,我親眼看著師父手敲著一隻破臉盆都成功過。


    但這是我第一單生意,為了把戲演的更像一點兒,我先是把師父留給我作法用的一串五帝錢掛在腰上,這個作為主要道具,製造聲響就靠它了,還帶上了師父剩下的大半瓶沉香水。


    沉香水,並不是指沉香木泡過的水,而是用沉香木為原料焚燒,取其黑色油脂,混於燒沸無根水中攪拌融合後,才可謂沉香水。


    沉香水呈黑色、半粘稠,主要用於捉詭,因其對詭魂這種怨氣凝結的靈體具有極強的殺傷力,跟招魂卻半點兒關係都扯不上,這裏我不過是為了裝個樣子罷了。


    趁我找東西的空檔,胖子湊上來小聲問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到底行不行,別到了關鍵時刻掉鏈子。


    我跟他咬耳朵,說瞧好吧,妥妥的。


    然後故意高聲喊道:“二師弟,將三柱高香、香爐、無根水帶上,以便師兄我開壇作法……”


    為了彰顯大師的風範,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g(a)y裏g(a)y氣。


    香爐跟高香胖子是清楚,但是這無根水卻讓他傻了眼,一臉茫然的看向我。我衝著他向櫃子裏努嘴兒,這貨也是聰明,反手就拿了瓶早被我撕掉標簽的純淨瓶裝水過來。


    一切準備妥當,我和胖子跟著馬哥下樓,繞過黑麻麻的街道,直奔他那家“單縣羊湯”。


    推開店門,我就覺得溫度似乎瞬間下降了好幾度。原本街道上令人感到悶熱的空氣,入店後反而讓人感覺冷颼颼的,不知道是店裏開了空調還是怎麽回事兒。


    馬哥這家店是小本生意,前麵臨街的是店麵,後麵就是一間麵積不大的簡易臥室。走進去,我就看見了一臉憔悴的馬哥媳婦,還有躺在床上的馬玉寶。


    此刻的馬玉寶沒了平日裏那副調皮勁兒,呼吸粗重,全身通紅,像是被放進蒸籠的螃蟹。


    他身上搭著一條毛巾被,額頭上蓋著一條濕毛巾。但即便是蓋著濕毛巾,我依然能看出其眉宇間竟然籠罩著一層若有似無的黑氣,時隱時現……


    我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與此同時,胸前的木牌也似乎是震動了一下,好像過電。但這種震動十分輕微,說不清是真還是假。


    我胸口這塊小木牌是師父給的。它用一條粗線拴著,呈暗黃色,頗有些分量,摸上去就像是一塊石頭。


    師父說這是專門給我做的護身符,並讓我要符不離身。所以這木牌我從小帶到大,就連每次洗澡都不摘下來。


    馬哥媳婦張了張嘴,貌似想要說什麽,被馬哥揮手製止,壓低聲音:“噓!別影響大師作法……”


    嘿嘿,短短半個小時,我就從小蘇變成了大師,這感覺真爽!


    我觀察了一下躺在床上的馬玉寶,看不出什麽別的異樣,無非就是發燒生病的小孩子。


    他鎖著眉頭,牙關緊咬,似乎是體內憋著一口氣,全身都被憋得通紅。


    又回想了一遍看師父招魂的情景,心裏愈發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這孩子就是掉了魂兒。


    我站起身,讓胖子拿來純淨……不對!是無根水淨手,然後裝模作樣地搬過一張椅子,將香爐端放在上麵,點燃三支高香,拜了三拜。


    這煙霧一升騰,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就詭異起來,馬哥跟他媳婦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抖。


    我心中暗笑他們膽小詭,同時又對自己的這番套路是得意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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